當著梁無道、白狐和姜樂的面，我直接開了免提。

　　聶雲峰倒是很快接了起來，略帶蒼涼的沙啞聲傳了過來，帶著幾分身心俱疲的無力感：「嗯……」

　　一聽這個聲音，我就明白他什麼都知道了，聶志豪百分百已經和父親坦白，畢竟惹出了這麼大的簍子和麻煩！

　　「聶老爺子……」我吸了一口氣，沉沉地道：「我在蘭州。」

　　「嗯……」聶雲峰仍舊隻是應了一聲，顯然並不意外。

　　如此，我就更有底氣，繼續沉沉地說：「聶公子做的事情，您都知道了吧……現在打算怎麼處理？」

　　「……告訴老梁，我願意賠他一大筆錢，並且從此禁了志豪的足，再也不讓他踏出臨滄半步！」聶雲峰頓了頓，又說：「老梁還有什麼訴求，我盡量滿足他。」

　　這就相當於賠錢加坐牢，放到法院也是這麼判的。

　　我捏著手機，轉頭看向梁無道，他仍站在床邊，一張臉面色鐵青，神態間沒有任何的變化。

　　我心領神會，盡量不帶絲毫感情，站在第三方的立場說道：「梁老爺子現在很生氣，恐怕是不行的。」

　　「嗯，他怎麼說？」聶雲峰又問道。

　　「至少剁聶公子一隻手。」

　　「……不行！」

　　幾乎沒有任何猶豫，聶雲峰就拒絕了這一提議，語氣裡帶著幾分商談的意味：「隻要不傷害我兒子，其他條件都可以隨便提！」

　　我再一次轉頭看向梁無道，對方仍舊沒有任何錶示。

　　「沒有其他條件！」我輕輕嘆著氣，「梁老爺子說了，不剁聶公子一隻手的話，梁家就要向聶家全面開戰了。」

　　「……我已經做出了很大的讓步！」電話裡，聶雲峰咬牙切齒，「我都說了，隻要不傷害我兒子，什麼條件都可以提……這是什麼意思，以為聶家真就怕了梁家麼？」

　　「不怕，那就幹一場唄！」梁無道終於開口說話，冷笑著道：「你做好準備就行了！」

　　「行啊，那你來吧，我在臨滄等著！」聶雲峰當然不是個軟蛋，直接掛了電話。

　　「呵呵，那就幹吧！」梁無道冷笑一聲，背著雙手說道：「白狐，準備一下，出征臨滄！」

　　屋子裡一片寂靜，白狐沒有應聲，反而看了我一眼。

　　我明白他的意思，立刻勸道：「梁老爺子，您冷靜下，或許還有其他解決辦法。」

　　「那你說說，還有什麼辦法！」梁無道的眉毛擰成一團，怒氣沖沖地指著姜樂說道：「這是我兒子，親兒子！換成別人敢這麼做，我早就殺光他全家了！現在隻是要聶志豪一隻手，已經夠寬宏大量了！他不願意，那我隻能開戰，根本沒有別的選項！」

　　「梁老爺子，要冷靜啊，一定還有其他辦法！」白狐緊接著道：「現在的局勢您也清楚，咱們正在聯手對付龍門商會，這個時候最好別起內訌！」

　　「究竟是誰在起內訌？！」梁無道怒火中燒，額頭上的青筋都暴起了：「聶志豪偷襲我兒子，還偷襲了兩次的時候，怎麼沒有考慮『內訌』的事？！我隻是要聶志豪的一隻手，聶雲峰就不願意了，他怎麼就不考慮大局啊？三家聯手對付龍門商會，是靠我一個人就能完成的嗎？為什麼是我一忍再忍，別人就能心安理得的傷害我兒子？！」

　　梁無道怒不可遏，再次指著姜樂：「這是我親兒子！別人欺負了他，還是兩次！老虎不發威，真當我是病貓了！開戰，必須開戰，否則梁家再無任何威勢可言！」

　　說畢，梁無道直接邁出門去，顯然要對院子裡的那些人下令了。

　　白狐見狀也立刻跟了上去。

　　我猶豫了一下，仍留在屋子裡，沒有動彈。

　　門外果然傳來了梁無道熱皿激昂的聲音，什麼「衝進臨滄」「幹翻聶家」「殺掉聶志豪」之類的，院子裡的一眾人也「嗚嗚嗚」地叫著，似乎隨時都要出發。

　　「我爸可真是太帥了……」姜樂躺在床上，腦袋扭向窗外，看著院子裡的動向，有些激動地道：「天底下怎麼會有這麼帥的爸爸！」

　　作為父親，梁無道確實是盡責的，哪個兒子不希望有一個這樣強大的爸爸？

　　院中仍舊持續不斷地傳來聲音，梁無道的憤怒幾乎直衝雲霄，一場大戰顯然已經不可避免，根本沒人能夠阻擋得了！

　　「原來這就是有爸爸的感覺啊！」姜樂一臉心滿意足，突然想起什麼，又轉過頭來看我，「對不起，忘記你沒爸爸了，你根本就理解不了，實在有點對牛彈琴……」

　　「你奶奶個腿……」躺在床上還敢這麼嘴賤，我直接上了腳，在他屁股上狠狠踹了一下。

　　「哈哈哈，你小心點，我可是姜公子……」姜樂捂著屁股，在床上打著滾。

　　「踏踏踏——」

　　有腳步聲響起，白狐走了進來，我和姜樂立刻停止打鬧，轉頭面色嚴肅地看著他。

　　「盛先生，必須想辦法阻止這場鬧劇！」白狐面色凝重地道：「梁家和聶家一旦鬥起來，聯盟的關係就徹底破了，更加沒有指望對付龍門商會了！」

　　「為什麼要對付龍門商會？」姜樂不爽地道：「在我看來，聶家比龍門商會可惡多了！」

　　「龍門商會不滅，梁家會有滅頂之災！姜公子，梁老爺子失去理智，你不能跟著添柴加火啊！」白狐著急地道。

　　姜樂不說話了。

　　「盛先生！」白狐再次看向了我。

　　「……我也沒什麼好辦法啊！我隻是個小管家，哪能左右得了這麼重大的事？」我攤攤手，表示實在愛莫能助。

　　「就因為你是小管家，所以才能發揮力量！」白狐仍舊面色凝重，「這種時候，能勸住梁老爺子的隻有洪天賜了！盛先生，你給洪天賜打個電話，讓他幫忙協調一下這件事吧！」

　　「……哦，好！」看他說的嚴肅，我也不能直接反對，隻能摸出手機撥通了洪天賜的電話。

　　仍在京城開會的洪天賜，這次電話倒是接得挺快，問我有什麼事？

　　「洪老爺子，是這樣的……」我迅速講了一下樑、聶兩家的事，仍舊站在中立的角度上，不帶任何一點私心和立場，將整個過程從頭到尾講了一遍。

　　洪天賜聽完後，沉默了許久許久，才緩緩地開口說道：「這事，我實在幫不上忙……你們大概也聽說了，我兒子在龍門商會手裡，現在正想辦法救他，實在分不了心……」

　　「洪老爺子！」我還沒有說話，白狐就激動地叫了一聲，衝過來把我的手機搶過去，「京城的事，您不是不知道……不趕緊除掉龍門商會，咱們幾家都要完蛋了啊！」

　　「你誰？」哪怕隔著電話，彷彿都能看到洪天賜皺起眉頭。

　　「我是白狐！」

　　「有你說話的份麼？」洪天賜冷笑一聲，直接掛了電話。

　　白狐一臉沮喪，顯然是被打擊到了，隻能悻悻地將手機還給我。

　　「怎麼回事？」院中的動員會告一段落，梁無道正巧走了進來，看到這幕好奇地問。

　　我也不能瞞著，隻好將剛才的事講了一遍。

　　白狐的面上有些羞愧，但還是固執地道：「梁老爺子，真的不能和聶家開戰啊，好不容易才建立的同盟關係，大家綁在一起對付龍門商會多好啊……」

　　「我明白你的意思。」梁無道似乎也冷靜了一些，不像剛才那樣發飆和發狂了，認認真真地說：「但你找洪天賜調解這件事情是沒用的。」

　　「……為什麼？」白狐一愣。

　　「因為洪天賜的脊樑已經垮了。」梁無道冷笑一聲，「最想退出同盟的就是他，甚至想跟龍門商會獻媚！等著看吧，龍門商會在東南地區的發展不會再受到任何限制了。」

　　我和姜樂、白狐均是一臉詫異，誰也不明白梁無道說這話的意思。

　　「……不至於吧？」白狐忍不住道：「洪天賜暫時妥協，隻是因為兒子在龍門商會手上……」

　　「那隻是個借口！」梁無道哼了一聲，「我認識洪天賜多少年了，還能不知道他在打什麼主意？那傢夥眼看風向不對，有點想調頭了，或者是在京城受了什麼人的指點，所以借兒子被綁架的理由，開始和龍門商會勾勾搭搭，給自己留後路了！」

　　我和姜樂面面相覷。

　　獻媚？勾勾搭搭？給自己留後路？

　　我沒感覺到啊！

　　但……

　　作為龍門商會的負責人，我確實感覺到洪天賜這次挺配合，起碼比第一次綁架洪耀祖的時候配合多了，甚至還跟我喝了茶、談了話，放到以前是根本不敢想的。

　　「不至於吧？」白狐蹙起眉頭、提出疑惑：「龍門商會是肯定要滅掉洪家的，洪天賜這麼搞的用意何在，討好對方就能免於劫難了嗎？」

　　我心裡想，我沒有要滅掉洪家，一直都是他們的猜測和臆想。

　　隻是在他們看來，這件事彷彿已經成為定局，龍門商會不僅要滅掉洪家，還要滅掉梁家和聶家，而且也確實有這個能力！

　　「成不成的，總要試試看嘛，萬一有那麼一線機會吶！」梁無道眯著眼睛，似乎已經洞察世事，「洪天賜現在想兩條腿走路，一條腿繼續滅龍門商會，一條腿和龍門商會搞好關係……無論哪條腿走成功，對洪家來說都隻有好處，沒有壞處！洪天賜那頭老狐狸，從來不會做任何不利己的事情！他一直縱容聞小天和龍門商會的友誼，不就是想給自己留後路麼？」

　　「……竟然是這樣麼？」白狐輕輕地咂著嘴，臉上始終陰晴不定。

　　「就是這樣子的！」梁無道篤定地道：「洪天賜那個老東西，屁股一撅，我就知道他要拉什麼形狀和顏色的屎！」

　　「……是我看待問題太淺薄了！」白狐呼了口氣，面色再次凝重起來，「梁老爺子，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洪天賜想兩條腿走路，我們也兩條腿走路！」梁無道快速道：「第一，借樂樂這個事，繼續向聶家開戰，臨滄是必須要去的，否則梁家以後不用混了……連兒子都保護不好，還幹得了什麼？」

　　「……梁老爺子，最好不要！」對這件事，白狐仍舊持反對態度，「兩邊的實力差不多，一旦打起來了，大概率是兩敗俱傷……更何況，臨滄是人家的地盤，我們過去根本沒有任何勝算！」

　　「正因為沒有任何勝算，所以才給了咱們第二條腿走路的機會。」梁無道繼續道：「因為方芸汐的事情，龍門商會恨透了聶家……咱們正好可以和龍門商會合作，一起到臨滄大鬧一場。」

　　「！！！」聽到這一句話，我和姜樂、白狐均是面色震驚，都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什麼不可思議的毛病。

　　「……和誰合作？」白狐再次問了一句。

　　「龍門商會！」生怕我們沒有聽清，梁無道一字一句、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