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吧！」看著喬瑞風漸行漸遠的背影，洪天賜這才沖我和二愣子說了一句。
我們兩個立刻邁步走進房中，洪天賜直接走向陽台，我也跟了過去。
即便是洪天賜，在這裡住得也是很普通的房間，相比其他人並沒有太明顯的區別和特權。不過在陽台有一方小小的茶桌，旁邊附帶了幾把雕花木椅，坐在上面可以俯瞰窗外的濕地公園，一眼望不到邊的湖泊和樹林，以及夾雜在其中的飛鳥和鮮花，都能讓人心曠神怡。
任何人坐在這裡都會很開心的。
不過洪天賜開心不起來。
他坐在椅子上，一隻手輕輕捏著眉心，滿臉的愁容滿面和疲憊。
「……洪老爺子，不用這麼發愁。」我坐下來，認真地說：「洪公子一點事都沒有，在我那裡不會受到任何委屈！」
二愣子站在我的身後，細細觀察著屋中的一切。
「不是因為我兒子！」洪天賜搖了搖頭，眉毛擰成一團，看上去更愁了。
「那是因為？」我不理解，臉上露出疑惑。
「昨天晚上和京城的大佬談到半夜……唉，不說了！」洪天賜繼續搖頭，「宋漁，你有什麼條件，儘管說出來吧！」
看他這麼配合，我也不客氣了，笑眯眯地說道：「洪老爺子，你知道我的，從來沒想和誰為敵，就是一心發展龍門商會！承蒙照顧，我們在江省活得還算滋潤，現在打算往浙省延伸一下生意……」
說這話的時候，洪天賜端起茶杯，正要往嘴巴裡送一口，卻在半途又停下了，手指捏著杯肚，發出「咔咔咔」的聲音。
「洪老爺子……」我很詫異，「對你來說應該不是什麼難題吧？」
「……不是！」洪天賜的一張臉極其陰沉，「不難！」
「那就好！」我笑起來，像一朵盛開在春天的花，「洪老爺子，該孝敬您的，龍門商會一分都不會少！」
「……這個好說。」洪天賜的面色複雜，長長地呼了口氣，又轉頭看向窗外，幽幽地說：「你們在浙省沒什麼根基，就先從杭城開始吧……洪家會提供一些幫助的，到時候聞小天會聯繫你們。」
「感謝洪老爺子！」我立刻激動地說：「等大功告成了，我一定放了洪公子！」
「……嗯。」洪天賜輕輕應了一聲，眼睛仍舊看著窗外，神色明顯有些飄忽。
自從開始談話，總覺得他心不在焉，於是我又試探著道：「洪老爺子，這次的事我很遺憾，明明說好不找龍門商會的麻煩……像您這樣的人物，竟然也言而無信，實在讓人不可思議……」
「我是被人給忽悠了！」洪天賜沉沉地道：「以後不會了！」
「那敢情好！」我又咧嘴笑了起來，管他將來會不會出爾反爾，好日子能過一天是一天嘛，「洪老爺子，希望我們合作愉快，希望我們兩家的友誼長青萬古。」
我站起身，主動伸出手去。
「哎。」洪天賜也伸出手，溫暖的手掌，親切的笑容，都讓我覺得非常踏實。
握完了手，我便道了聲別，轉身往外走去。
二愣子也跟上來。
臨出門的剎那，我轉頭看了一眼，洪天賜仍坐在陽台的椅子上，正看著窗外的湖泊和飛鳥怔怔發獃。不知怎麼，我總覺得他和過去不一樣了，曾經意氣風發、氣吞山河的他，現在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暮氣。
似乎老了許多，彷彿原本朝氣蓬勃的大樹，一夜之間遭受秋風的摧殘而緩緩凋零。
不應該啊，一場敗仗而已……
「感覺洪老爺子好像變了許多。」關上門往外走的時候，二愣子第一時間說道：「沒那麼銳氣十足了，好像很怕龍門商會似的……」
「我也有這種感覺！」聯想到之前崔雄才的態度，以及種種的蛛絲馬跡，我有一些興奮起來，「總覺得宋塵現在很了不起，我倆一個主內一個主外，能光大整個宋家了啊！」
「跟著漁哥有肉吃！」二愣子在身後嘿嘿地笑。
出了走廊，又穿過整個大廳，給嶽建軍打了個電話，說我們辦完事了，準備走了。
「等我一下，送送你們！」
「行。」
掛了電話，不一會兒，嶽建軍就來了，站在翠湖酒店門口和我們說話。
「這麼快就辦完了？」
「是，洪老爺子挺配合的。」
「那就好，不多留會兒？晚上一起吃個飯啊！」
「不了，還有一堆事要處理。」
「行，回金陵再聯繫。」
「好！」
簡單的寒暄過後，嶽建軍便回了酒店，我和二愣子也準備打車離開。
「宋董！」就在這時，又一道呼喊聲響起。
「喬先生？！」一轉頭，發現是喬瑞風，我的臉上又浮現出笑意，「你怎麼來了？」
「剛才洪老爺子給我打了電話，說我的那件事辦好了……」來到我的身前，喬瑞風有些激動，「趕緊出來找你，想著當面道一聲謝，好歹是趕上了！」
「不用謝啊，我也沒幫什麼忙！」我笑臉盈盈地說著。
「宋董謙虛了！我能感覺的到，就是因為你的存在，洪老爺子才答應我那件事的！」喬瑞風主動伸出手，滿臉的感激和愧疚，「真是不好意思，我確實沒聽說過龍門商會，回頭一定好好了解和熟悉一下……」
「哈哈哈，沒聽過很正常，龍門商會剛開始發展，以前就是個不入流的小商會！」我也握住了他的手，笑容滿面。
「不不不……」喬瑞風搖著頭，「我剛才看到了，就連嶽建軍都對你客客氣氣的……我倆雖然不對付，但是我了解他，一向心高氣傲的，怎麼會輕易折腰？」
喬瑞風認認真真地說：「所以，一定是我有眼不識泰山了！宋董，請務必交下我這個朋友，或許將來能有報答你的時候……」
「好說！」我笑得更加燦爛，當即便和他互換了手機號碼。
剛知道喬瑞風是浙省官員的時候，我就起了結交他的心思，畢竟龍門商會準備往那邊進軍了嘛！沒想到一轉眼，他就主動來結交我了，果然應了那句老話：你若盛開，蝴蝶自來；你若精彩，天自安排！
從洪天賜到嶽建軍，喬瑞風清楚看到他們對我的態度，自然將我腦補成了身份背景都極其過硬的大人物，握著我的手都不肯撒開了，不斷問我接下來要去哪裡，要不要一起吃個晚飯之類。
我則說不著急，接下來龍門商會要往浙省發展，到時候有的是機會見面和聊天。
喬瑞風一聽，這才放開了我的手：「好好好，到時候一定要聯繫啊……」
道別了喬瑞風，我和二愣子這才返回金陵。
得知我們此行異常順利，向影也蠻開心的，不用多久，果然接到了聞小天的電話。
作為龍門商會的老朋友，聞小天都相當驚訝，在電話裡激動地問：「怎麼回事，洪老爺子突然改了主意，不再禁我的足，還讓我協助你們在浙省展開一系列的合作……上次洪公子被你們綁架，他也沒這麼配合啊！」
「聞館主，你先來吧，來了再慢慢說！」向影這樣回道。
「好！」聞小天一口答應下來。
等向影掛了電話，我便頗為感慨地說：「真有一種撥開雲霧見青天的感覺！我能深刻地感覺到，咱們的好日子確實要來了！」
當天晚上，我睡得極其香甜，夢到了宋塵，夢到了我爸，夢到了龍門商會的旗子插遍整個華國……
……
第二天早上，我突然接到了梁無道的電話。
當然是打給盛力的。
於是我立刻用盛力的聲音接起：「梁老爺子！」
「你在哪裡？」梁無道劈頭蓋臉地問。
「還在金陵！」我說：「龍門商會的搜捕還在繼續，我在某個城中村裡躲兩天了……」
據我所知三大商會還有不少人藏在金陵城中，所以這個理由一定是沒問題的。
「樂樂和白狐都回來了，你還出不來麼？」梁無道又問道。
「今天的搜尋似乎鬆懈一些，應該能出去了！」
「那就來我這裡一趟，有事！」
「好！」我把電話掛了，嘴裡罵罵咧咧，「還在我面前擺譜吶，龍門商會馬上就崛起了！什麼大管家，我們宋家才無敵……」
話未說完，我又閉上了嘴。
經過一晚上的休息，我已經清醒了許多。
雖然種種跡象都表明宋塵現在不一般，起碼有了和大管家抗衡的能力，否則崔雄才不會光明正大地站我這邊，更不會隨便我鬧，把天捅個窟窿也沒關係……
不過宋塵畢竟還沒現身，也沒親自給我一些保證……還是要小心駛得萬年船，謹慎謹慎再謹慎，當心樂極生悲！
這個念頭一起，我的心情便平和許多，當即叫來小桂子幫我易容。
梁家，該去還是要去，小管家的身份不能輕易放棄。
浙省的事自然交給向影，沒有人比她更擅長了，該派誰去、如何展開，她都能安排的妥妥噹噹。
搞定龍門商會的事，我便出發前往機場。
經過半日奔波，終於來到蘭州鄉下，那座熟悉而又老舊的大院。
讓我意外的是，門裡門外站著不少人，個個都是手持刀棍、殺氣騰騰，似乎準備大幹一場的樣子。帶著好奇進入梁家，第一個迎上來的是白狐。
「盛先生，你來了！」白狐對我還是很客氣的。
「嗯，怎麼回事？」察覺到氣氛劍拔弩張，我立刻問。
「來吧，進去說！」白狐將我領進一間廂房。
這是姜樂的屋子，此時此刻的姜樂就躺在床上，渾身上下纏著繃帶，看樣子傷得不輕。
「……這是怎麼回事？」我很意外。
那天晚上的戰鬥過後，我知道姜樂受了傷，但也沒這麼嚴重吧？
餘英下手再狠，也不至於把他傷成這樣，除非是在跑路的過程中被別人誤傷了——這沒辦法，姜樂現在頂著「叛徒」的名號，知道他真實立場的人畢竟屬於少數。
「龍門商會的人把我傷成這樣子的……」姜樂幽幽開口：「不過重點不是這個。」
隨即，姜樂便一五一十講了那天晚上的經歷。
直到這時我才知道，聶志豪竟然又對他下手了，得虧當時在姜樂的家裡，身下也恰好有條暗道，否則此刻已經一命嗚呼！
「因為我傷得很嚴重，躲到暗道裡後，又養了兩天的傷，好不容易才回到家……」回憶起之前的事，姜樂忍不住咬牙切齒，「聶志豪那個王八蛋，我是真把他當哥們，才叫他進別墅的，竟然這樣背刺我……」
「這……」我當然很詫異，立刻轉頭看向始終站在床邊的梁無道。
心中隱隱猜到外面為什麼站著那麼多人了。
「看我幹什麼？」梁無道沉沉道：「我兒子差點又被殺了，你不打算說點什麼嗎？」
「神經病。」我在心裡罵著：「又不是我要殺你兒子，沖我發什麼火？」
當然，嘴上還是認真地說：「我現在就給聶老爺子打電話，溝通這件事情……梁老爺子，您有什麼訴求，我負責和他談！」
「第一次，我已經原諒他們了，看在他們想為文彬報仇的份上……」梁無道仍舊面色陰沉，「但第二次，怎麼都說不過去了，我是必須要為我兒子報仇的！」
梁無道長長地呼了口氣：「告訴老聶，想讓這事翻篇，至少剁聶志豪一隻手，否則梁家就要全面向聶家開戰了！」
「……好！」看出殯的不嫌殯大，對我來說當然無所謂，反而還能坐收漁翁之利，何樂而不為啊？
我沒有任何廢話，當即摸出手機就給聶雲峰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