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附近,羅家。
半夜兩點,羅陽沒有睡覺,還在焦急地等待著,雙腳時不時在自家屋子裡踱來踱去,兩隻手握了又松,鬆了又握,後背早就滲了一層冷汗。
終於,刺耳的手機鈴聲響了,他看了一眼手機屏幕,忙不疊地接起電話:「喂?」
「羅先生,等急了吧?」電話那邊傳來蘇沉舟略顯調侃的聲音。
一個小時前,蘇沉舟就和羅陽通過電話,說羅雪雁在自己的手上。這個晚上確實倒黴,嶽子恆和羅雪雁都在外面和朋友玩,還都被蘇沉舟抓住了——當然,他們幾乎每天晚上在外面玩。
這就是二代的生活,無憂無慮,無牽無掛,既不需要像牛馬一樣工作,也不需要為了車子房子和奶粉錢發愁,除了玩,還能幹啥?
第一次通電話的時候,羅陽就問他想要幹嘛,蘇沉舟幽幽地說:「不著急,待會兒再聯繫你,看你老不老實……不老實的話,你閨女別想活過今晚。」
因此,羅陽沒敢聯繫任何人,一直等到了現在這個點。
直到蘇沉舟解決完嶽家父子,才給他打來了電話。
「羅先生,沒報警吧?」蘇沉舟笑呵呵問。
「沒有!」羅陽心急如焚地問:「我女兒怎麼樣了?」
「放心,好好的吶!來,羅姑娘,跟你爸說句話。」片刻後,電話那邊便響起羅雪雁充滿恐懼和驚慌的聲音:「爸……」
「閨女,你別怕,爸會救你出來的!」羅陽立刻咬著牙道。
「爸,你不要來,他們剛才……」羅雪雁還沒說完,便被硬生生切斷了,隻剩下「嗚嗚嗚」的聲音,顯然又被纏上了膠帶一類的東西。
很快,蘇沉舟的聲音再次響起:「羅先生,來翠湖酒店這邊的濕地公園一趟吧……具體地址,我會發給你的。記住,一個人來,半個小時以內趕到,千萬別耍花樣,不然你女兒就沒命了!」
「好,我馬上去!」羅陽沒有任何遲疑,當即答應了他的要求。
掛了電話,羅陽匆匆出門,他沒有嶽濤那麼多內心戲,也沒寫遺書什麼的,主要等的時間太長,早已耗盡了所有的理智和冷靜。
很快,他便驅車來到濕地公園門口。
剛一下車,便看到了另一輛車,一輛普普通通的紅旗H9。
根據車牌號,他認出那是嶽濤的車。
嶽濤也過來了?
和我一樣的遭遇?
羅陽微微蹙起眉頭,想起女兒之前說過的話:「爸,你不要來,他們剛才……」
剛才發生了什麼,以至於女兒驚慌失措,寧肯不要自己的命,也哀求他千萬不要過去?
羅陽輕輕握緊拳頭,指甲都刺入掌心,帶來揪心的痛。
顯而易見,他已經猜到了什麼。
自己去,必死無疑;求援的話,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羅陽本能地摸出了手機。
但蘇沉舟隻給了他半個小時,眼看就快到了,這時候應該打給誰?
轉頭看了一眼矗立在黑暗中的翠湖酒店,羅陽本能地打給了劉建輝。
雖然二人以前有過摩擦,但此時此刻,距離他最近的隻有劉建輝了,更何況最近還站在了一個陣營。
「羅先生?有什麼事?」不久前才接過施國棟的電話,所以劉建輝並沒有睡實。
羅陽迅速講了一下自己現在所處的情況。
「我馬上就帶人過去!」聽完以後,劉建輝當然非常吃驚。
「別!」羅陽立刻說道:「蘇沉舟警告過我,必須一個人去!我女兒在他手上,不能硬來!」
「那你說怎麼辦?」劉建輝反問道。
「我不掛電話,到現場後,盡量拖延時間,並將現場的情況描述給你……劉秘書,到時候你見機行事!」眼看時間越來越少,羅陽迅速囑咐著。
「好,我知道了!」就在翠湖酒店的劉建輝,當即翻身起床,戴了藍牙耳機,仔細傾聽起來。
另外一邊,羅陽迅速走進濕地公園。
……
人工湖邊的平房裡,羅雪雁坐在地上,身上捆著繩子,嘴上纏著膠帶,眼神驚恐,面色慌張。
蘇沉舟和蕭天闕湊在一起,共同伸手烤著一個小太陽,橙黃色的光芒帶來一些暖意,但還是將二人凍得夠嗆,身子不斷地哆嗦著。
「北方可真冷啊,尤其到了晚上,簡直要人的命!」蕭天闕輕輕地咂著嘴。
「是啊,這都快開春了,竟然還這麼冷,滬城還是要暖和不少的。」蘇沉舟同樣很是感慨。
「辦完事情趕緊撤了,真受不了!」蕭天闕擡起手腕,看了一下時間,「羅陽應該快到了吧。」
「到了的話,自然會喊咱們,和之前的嶽濤一樣!」蘇沉舟幽幽地道。
「他會求助劉建輝麼?」蕭天闕又問道。
「會的。」蘇沉舟冷笑一聲,語氣斬釘截鐵,「羅雪雁剛才說到一半戛然而止的話,再加上嶽濤停在濕地公園門口的車……羅陽就是個傻子,也該猜到裡面發生了什麼事!更何況,距離他最近的隻有劉建輝了,不求助劉建輝,難道求助施國棟?」
蘇沉舟笑了起來,語氣中滿是得意:「這就是我要把地方選在濕地公園,以及當著羅雪雁的面,殺掉嶽家父子的原因!嶽濤、羅陽、劉建輝,一步一步,全引出來!」
「還得是蘇老爺子,一招就將他們一網打盡了!」蕭天闕感到佩服的同時,又疑惑道:「第七局的熾陽級高手可不少啊,劉建輝全帶過來怎麼辦?」
「不會!」蘇沉舟的語氣仍舊剛毅果決,「別看劉建輝和盛力暫時和解了,但他依舊是個小人,這種人的本性,再過一百年也不會變化……知道這邊隻有你和我,他隻會帶自己的人過來,絕不會把功勞拱手讓人!」
蕭天闕愈發地佩服了:「蘇老爺子對人性的把握太精準了。」
蘇沉舟幽幽道:「也沒什麼,見的多了,自然懂了,唯手熟爾……普通人腦子裡在想什麼,我隻需要看他一眼,或者聊上幾句,就知道個七八分了。」
說到這裡,蘇沉舟又搖搖頭:「可惜了,盛力和宋塵還沒回來,不然也將他倆一併收拾了。」
「已經很厲害了!」蕭天闕認真地道:「一口吃不成個胖子,咱們一步步來嘛!這次先幹嶽濤、羅陽和劉建輝,下次再幹盛力、宋塵和施國棟……總而言之,得罪您老人家,必須付出代價!」
「哎,這話我喜歡聽!」蘇沉舟終於笑了起來,「活了這麼多年,還沒有哪個仇家能從我手上逃掉的!」
「好,好。」蕭天闕搓著手,嘆了口氣說道:「辦完這件事,就趕緊回去吧!」
蘇沉舟疑惑道:「你怎麼回事,突然這麼想回家了,以前不是自詡浪子,就喜歡在外面飄著嗎,老婆孩子都沒辦法牽住你的心!」
蕭天闕沉默一陣,喃喃地道:「以前確實是浪子啊,就喜歡跟著您到處跑,上天入海都沒問題,覺得家庭對我來說就是累贅……自從老紀死掉,我整個人突然慌了,忍不住想如果我也死了,我的家人誰來照顧?所以我現在沒事就想回家,抱抱老婆,逗逗孩子,把老紀的家人接過來吃頓飯……能過上這樣簡單而平凡的生活,已經很幸福了!」
「你能這麼想也挺好的,男人是應該對家庭負責!」蘇沉舟緩緩地道:「但我還是要跟你說,如果你真的不幸離世,我會照顧你的老婆孩子!」
「我知道!」蕭天闕面色凝重地道:「老爺子,如果真有那麼一天,一切就都麻煩您了!」
「呸呸呸,說什麼吶!」蘇沉舟突然大笑起來,「咱倆都會長命百歲的,直到走不動的那天,還能躺在療養院的病床上吹牛逼!」
「沒錯,就是這樣!」蕭天闕也笑出了聲。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喊聲:「蘇老爺子,你在哪,我來了!」
羅陽到了!
蘇沉舟和蕭天闕對視一眼,同時站起身來。
「嗚嗚嗚——」羅雪雁急得叫出了聲。
「急也沒用,羅家得罪了我們老爺子,你們就該付出應有的代價!」蕭天闕走過去,一把將羅雪雁提起,跟著蘇沉舟一起出門。
「呼呼——」門打開的瞬間,凜冽的北風便刮進來,吹得幾人的臉都有些扭曲起來。
蘇沉舟邁步走了出去,蕭天闕提著羅雪雁跟了上去。
羅陽果然站在門外,滿面怒火。
「嗚嗚嗚——」羅雪雁一臉焦急,不斷地嚎叫著,顯然想傳達什麼信息,可惜嘴上粘著膠帶,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羅先生真的一個人來啦?」蘇沉舟微笑著道:「膽量真不小啊!」
「蘇老爺子的膽量也非常大!」羅陽沉聲說道:「帶一個蕭天闕,就敢來京城……不知道這邊有很多人想要你的命麼?」
……
蘇沉舟隻帶了蕭天闕一個人!
翠湖酒店,聽到這個消息的劉建輝一躍而起,迅速出了自己的卧室,將鐵塊、磐石和影刃都叫了起來,通知他們到濕地公園去。
「劉秘書,發生什麼事了?」幾人睡眼惺忪,一邊穿衣一邊迷茫地問。
「來不及解釋了,先跟我走,路上再說!」劉建輝急匆匆地往外走著,幾人立刻跟上。
說來也巧,幾人剛一出門,正好碰上剛從外面回來的雷煌。
這就叫做天意!
雷煌雖是頂級高手,還是第七局的熾陽級辦事員,但一頭黃毛可不是白染的,骨子裡還是個精神小夥,沒事就喜歡泡個吧、喝個酒。
這次也是一樣,喝到很晚才回來了,一身酒氣,走路東倒西歪,看著醉醺醺的。
雙方就這樣水靈靈地撞上了。
以前兩邊不對付的時候,雷煌不會搭理他們,但是現在既然合作,肯定要打聲招呼的:「劉秘書,這麼晚了去哪裡啊?」
「哦,睡不著,去外面吃點夜宵!」劉建輝笑呵呵道:「怎麼樣,要不要一起去?」
不得不說,蘇沉舟的確是個深諳心理學的高手,他實在太了解劉建輝這種人了,無論站在哪個陣營,都有他自己的小九九!
蘇沉舟隻帶了蕭天闕一個人,那麼我帶手底下的幾個兄弟就足夠了,不光可以拿下他們,還能一舉提高自己在第七局的地位,簡直一箭雙鵰——這就是劉建輝的真實想法。
他看雷煌已經喝多了,才假意邀請,以為對方不會同意,畢竟兩邊以前挺不融洽。
誰知雷煌也是真的厚臉皮,當即點頭說道:「好啊,我跟你們一起去吧!咱們現在一個陣營,是該多聯繫下感情!」
劉建輝的頭都大了,但是話已出口,也不好再收回,隻能說道:「那就走吧!」
說畢,劉建輝帶頭往前走去,其他人也都紛紛跟上。
雷煌緊隨其後,還自來熟地聊了起來:「準備去哪吃夜宵啊?我有個好地方,推薦給你們怎麼樣?」
劉建輝沒有搭理,急匆匆地往前走著,鐵塊等人看出事情非同小可,也都沉默不語。
雷煌的性子本來就有些愣,這時候喝了酒,更是不知天地為何物,還在大大咧咧地說著:「真的,我推薦的地方特別好,有酒有肉,保證你們吃得開心、玩得開心!」
眾人仍不理他。
雷煌奇怪地道:「你們咋了,怎麼都不說話?聊聊天吧,不然多沒意思!」
眾人還是不理會他,一個個悶頭繼續走著。
雷煌急了眼,一個箭步竄上前去:「鐵塊,你要是不說話,我就把你喜歡影刃的秘密公布給大家了!」
鐵塊的臉「噌」一下紅了:「別……別胡說八道……」
影刃一臉詫異,磐石則蹙眉道:「雷煌,瞎說什麼?」
雷煌嘻嘻笑著:「咋了,說他沒說你啊?以為我不知道,你也喜歡影刃?」
影刃的一張臉更加震驚。
磐石氣得幾乎要吐皿了:「你再胡說,我要不客氣了!」
「哈哈哈,這就對了嘛!」雷煌拍著手道:「都當啞巴多沒意思,這不就開始說話了?來吧,說說,接下來準備去哪?」
說話間,幾人已經出了翠湖酒店。
劉建輝站住腳步,扶了扶耳朵上的藍牙耳機,面無表情地說:「雷煌,你去把車開過來吧!」
「我開車啊?!」雷煌一臉震驚,「不行不行,我喝了酒,開車不喝酒,喝酒不開車,這個道理我還是明白的……」
「你開過來,再換其他人開!」劉建輝的聲音急促起來。
「哦,那行!」雷煌這才答應,朝停車場的方向去了。
看著他的背影越來越遠,劉建輝一擺手道:「走!」
眾人便跟隨劉建輝的腳步,急匆匆朝濕地公園的大門方向去了。
鐵塊悄悄靠近影刃,低聲說道:「別聽那傢夥瞎說啊,我沒有喜歡你……」
影刃沉著臉道:「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鐵塊立刻閉嘴。
「嗡嗡嗡——」
很快,雷煌把車開了過來,卻發現酒店門口空無一人。
「搞什麼?」
雷煌搖搖晃晃地下了車,目光四處一掃,終於看到劉建輝等人的身影,竟然是朝濕地公園去了。
「大半夜的,這是幹嘛?!」
雷煌震驚地瞪大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