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起手機，我才微笑地對費騰說：「不錯，晚上不走了吧，到時候一起吃個飯。」
我當然很煩這個人，但如果他真的幫了忙，那咱肯定還是要以禮待之的，哪怕就是一條內褲和一卷衛生紙也有用武之地嘛。
「不走！不走！」費騰連連搓手：「宋董，那我就聽你安排了！」
……
富恆國際位於騰飛南路，是一座高檔小區。
小區裡有樹有河，綠化帶十分完善，阿勝藏在其中一處灌木叢中，身邊是幾個精明能幹的兄弟。因為是四季常青的植物，所以他們在灌木叢中一鑽，基本上連大羅金仙都找不到了。
即便如此，阿勝還是不太放心，不斷觀察著左右的環境，尋思如果行動失敗的話應該從哪逃走，每一條通往小區外的路線都被他清楚刻在腦中，包括微微有些損壞的圍牆和看似不太好翻越的欄杆也納入選項。
做到兇有成竹以後，阿勝又重新看向大門口，許老七如果回來的話勢必會從那裡經過。
「嗡嗡——」
就在這時，阿勝的手機突然微微震動。
他摸出來一看，隨即沖旁邊的兄弟說：「你們繼續盯著，我去接個電話。」
阿勝慢慢後退，出了這片灌木叢後，又在綠化帶裡繞了幾個彎，最終來到一處六角涼亭的下方，這裡有個青年正在等著。
「勝哥！」曲天霜立刻迎了上去。
「噓——」阿勝沖他擺了擺手，接著將他拉到一邊，看看左右，才低聲說：「八大金剛裡的許老七住在這，圍攻你父親的就有他一個……」
「許老七……」曲天霜忍不住握緊拳頭，眼睛微微有些泛紅。
「你別激動，今天肯定能幹掉他了……但你絕對不能動手！」阿勝面色嚴肅地說：「漁哥不讓你參與這些事，是為了你好！叫你過來，已經是我違規了……待會兒你看著就好了，我會除掉他的……明白沒有？」
曲天霜萬般的不情願，但也隻能點了點頭。
「嗯，聽話，知道你心裡難受……我們也是一樣的！你就看著我們報仇就好！」阿勝拍了拍他的肩膀，轉身離開。
涼亭所處的位置挺高，幾乎是整個小區的最高點了，小區裡所有人的動態盡收眼底。
看到阿勝又躲進了灌木叢中，曲天霜猶豫了好大一會兒，還是哆哆嗦嗦地摸出手機……
天色漸晚，下班時間到了，小區裡的人漸漸多了起來。
阿勝低聲對身邊的人說道：「待會兒許老七回來了，將他引到西北角去，那邊沒有監控，人也很少……」
幾人紛紛點頭，突然有人低聲說了一句：「來了！」
阿勝立刻擡頭去看，就見許老七果然邁步走進大門，手裡還拎著幾個塑料袋，裡面是各種蔬菜，還有條魚，竟然還是個居家好男人。
「上！」阿勝喝了一聲，將早已備好的頭套戴上，又撩開衣襟抽出一柄鋼刀，帶著幾個兄弟氣勢洶洶地奔上去。
小區裡響起一陣陣驚呼，許老七當然嚇了一跳，迅速把手裡的塑料袋一扔，慌不擇路地逃了起來，但在幾人的圍追堵截和刻意引導下，最終還是朝西北角的方向快速竄去……
「勝哥，對不起！」
涼亭裡，曲天霜一頭跪倒在地，眼淚如同大雨滂沱一般從他臉上滑落。
……
「江城不是個好東西，宋董以後還是離他遠點……」
天脊能源，董事長辦公室裡，費騰還在滔滔不絕、口若懸河地說著。
我倆已經聊了一個下午，後來話題漸漸轉移到江城身上，費騰當然抓住機會吐槽、炮轟，而且沒少瞎編一些事迹用以佐證，包括但不限於「養了十幾個老婆」「尤其喜歡別人的妻子」「狼心狗肺作惡多端」「宋知書扇過他好幾個巴掌」「北龍門沒有一個人喜歡他」等等。
看在他提供許老七住址有功的份上，我沒和他翻臉，但也沒有附和，隻是回以「哦」「嗯」「是嗎」之類的話。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響起。
接完電話，我的面色迅速變了。
放下手機，費騰立刻詢問：「發生什麼事了？」
「阿勝行動失敗……」我沉聲說：「想埋伏許老七，反被對方被圍攻了……人被抓走了，現在還不知去向！」
「怎麼會這樣的……」費騰一臉驚詫。
「位置是你提供的，你問誰呢？！」我惡狠狠瞪著他。
「跟……跟我沒關係啊宋董……」費騰結結巴巴地回應著。
「肯定是你跟許老七串通好了！」我當然知道這不可能，費騰要有這個心思，哪裡敢留到現在啊，早就逃之夭夭、溜之大吉了。
但我心中就是有氣，也正好缺個人發洩，費騰自然成了沙包。
我從辦公桌後繞了出來，狠狠一腳踹在費騰的肚子上。
「宋董，冤枉啊，真不是我乾的……」費騰倒在地上，抱頭大喊。
「就是你小子乾的！」我越想越氣，一腳又一腳地踹在他身上。
單論實力，其實我倆差不多，費騰好歹也是宋知書的乾兒子，還是并州狼牙堂的堂主，沒點硬實力怎麼可能混到今天，單憑溜須拍馬也不行啊。
但他哪裡敢還手啊，隻能抱著頭在地上打滾，同時哀嚎、求饒。
「砰——」
辦公室的門被撞開，貝峰和小克闖了進來，他倆也接到消息了，進來就大聲喊：「漁哥……」
我一擺手，表示已經知道，二人看到費騰也是一愣，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在這裡。
不過二人的闖入也給我提了醒，這時候隻衝著費騰發洩是沒用的，當務之急還是救出阿勝。
小區畢竟是公共場所，沒人會在那邊殺人，所以阿勝被抓走了。
但接下來會不會被殺，隻有天知道了！
我立刻拿出手機，給張健撥了電話出去，貝峰和小克站在旁邊等著，費騰則趴在地上不敢動彈。
電話很快接通，張健陰陽怪氣的聲音傳來：「喲，宋二公子，找我什麼事啊！」
「別裝傻！」我沉聲道：「將阿勝交出來！」
「宋二公子，你在命令我啊？不好意思，雖然你是塵哥的弟弟……但是現在不好使嘍！我給過你機會，是你自己不珍惜的……戰鬥既然開始，就別怪我不講情面！」張健冷聲哼著。
「我可以用一個人和你交換。」
「誰啊？我這也沒有人被你抓走啊？」張健覺得奇怪。
「費騰。」我說：「宋知書的乾兒子，并州狼牙堂的堂主……知道這個人吧？」
費騰猛地擡頭，不可思議地看向我。
「你要用費騰跟我換阿勝？！」電話裡，張健愈發奇怪：「他怎麼會在你手裡的？」
「那你別管……你就說換不換？」
「換！當然換！」
張健哈哈大笑，隔著電話都能聽出他的興奮：「在我這裡，一個費騰頂十個阿勝！」
那是肯定的，不提狼牙堂堂主這幾個字，「宋知書乾兒子」的名頭就足夠響亮了，說到底南龍門還是將北龍門視作最大的敵人和對手！
「好，那就約下時間和地點。」我慢條斯理地說。
耳聽著我和張健已經達成一緻，費騰立刻從地上竄起，瘋了一樣地往門外跑。
我根本沒動彈，隻是擺了擺手。
貝峰和小克立刻衝出，再加上門外的幾個漢子，一起將費騰按倒在地拖了回來。
「宋董，你不能這麼做啊，我明明就是來幫你的……」費騰嘶吼著、咆哮著。
「半小時後，富恆國際小區大門口是吧……好，好，那就這麼定了。」我把電話掛掉，走到費騰身前。
「別啊宋董……」費騰渾身發抖，眼淚都要流出來了：「讓我落到南龍門手裡就完蛋了……」
「其實你沒有錯。」我拍拍他的肩，嘆著氣說：「沒轍，誰讓阿勝在我心裡更重要吶！」
言畢，我便率先往外走去。
眾人押著費騰跟了出來。
一路上費騰還是哀嚎不已，貝峰找女員工要了塊衛生巾塞到他嘴裡才老實了。
……
半小時後，富恆國際小區門口。
我抓著費騰下了車，對面的張健、王小虎等人也下了車，雙方之間也就隔著十幾米遠，中間還停著一輛黑色的勞斯萊斯。
周總靠在車門上，抱著雙臂幽幽說道：「感謝二位又想起我來了……既然約好了交換人質，那就誰都別搞鬼啊，給我一個面子！」
「嚯，宋二公子，你還真把費騰給抓來了……」看清楚我身後的人，張健都忍不住沖我豎起大拇指，「他不是在并州嗎，你怎麼做到的？」
「少廢話，阿勝呢？」我沉著臉。
「嗯，因為之前在小區裡發生過一場鬥毆……所以他現在挺慘的，你做好心理準備啊。」張健轉頭擺了擺手，一個人很快被擡了下來。
正是阿勝，他渾身鮮皿淋漓，至少有十多處肉眼可見的刀傷。
「阿勝——」貝峰和小克看到這幕瞬間就急了眼。
「你媽的！」我罵了一句，忍不住抽出甩棍，「錚」的一聲彈出尖刺，隨即便朝費騰的肚子「噗噗噗」捅了過去。
「啊——」費騰慘叫一聲，捂著肚子倒在地上。
但我仍舊不放過他，繼續孜孜不倦地捅著，直到也捅了十多下才罷休。
費騰躺在地上，兇腹處一片鮮皿，整個人痛苦地扭曲起來。
「……你就是捅死他，我也不會心疼，這是幹啥？」張健皺著眉頭。
「我樂意，你管得著嗎？！」我惡狠狠地問道。
「行吧，你隨便。」張健聳了聳肩。
接下來便是交換人質的環節了，雙方都是老手，還有周總坐鎮，自然不會有任何問題。
我們的人把費騰擡過去，將阿勝接了回來。
「大功告成，那我就先撤了！」看到整個過程都很和諧，周總非常滿意，上車離開。
張健也上了車，不過離開之前沖我說道：「宋二公子，現在遠離呼市還來得及……否則下場不會比那個阿勝好多少的！」
「你還不走的話，肯定必死無疑……就和那個李老八下場一樣！」我毫不客氣地回懟。
雙方各自駛離現場。
我們迅速奔向醫院，將阿勝送進手術室，接著便在門外等待。
在外忙碌的眾人相繼都回來了，二愣子、梁國偉、羅家明……阿勝做手術的過程中，大家不可避免地討論起來。
大家都很奇怪，不知道阿勝是怎麼出事的。
排除掉費騰和許老七串通的可能，眾人分析來分析去，實在想不明白消息是從哪洩露的，最終得出一個結論：隻能等阿勝做完手術再問了。
兩個多小時後，阿勝終於從手術室出來了。
阿勝雖然傷得挺重，但都是一些皮外傷，所以隻是局麻，沒有全麻。做完手術，他躺在床上不能動，但還能和我們交流、說話。
大家問他發生什麼事了，他說不太清楚，把許老七引到西北角後，四周便竄出來很多對方的人……
因為提前研究過逃跑路線，阿勝帶著幾個兄弟迅速逃竄，最後成功將幾個兄弟都送走了，自己卻被他們抓了……
「這明顯是個預謀已久的套。」貝峰奇怪地說：「消息是什麼時候洩露的……你們幾個去埋伏許老七，還有其他人知道嗎？」
「沒有。」阿勝果斷搖頭：「再沒有其他人知道了。」
「你在撒謊。」一直沒有說話的我，突然開口。
「漁哥……」阿勝一臉驚訝，病房裡的所有人也都詫異地看向我。
「你進去做手術前，我就將你的手機拿了出來，還用你的指紋解開了鎖……」我從口袋摸出阿勝的手機，沖他晃了晃說：「通話記錄顯示，你在埋伏許老七期間裡聯繫過曲天霜。」
「……我是聯繫過他，但也隻是問他最近學習怎麼樣了！」阿勝急眼地說。
「是啊漁哥，就算阿勝聯繫過小霜，也不代表小霜知道埋伏許老七的事啊！」貝峰連忙幫他說了句話。
「他知道。」我一字一句地說：「我讓人查過富恆國際的監控了，顯示阿勝和曲天霜在那裡見過面。」
「……那也不代表消息是小霜洩露的，他完全沒有這麼做的理由！」阿勝見被識破，但還是努力為曲天霜說著話。
「口說無憑，咱們看視頻就好了。」我摸出自己的手機，早已讓人把監控視頻截取下來，並且傳了過來，「還好富恆國際是個高檔小區，死角可以說非常少，幾乎處處有攝像頭……大家看下，曲天霜和阿勝見完面後，便立刻摸出手機撥了一個電話出去……」
「當然，你們可以說打個電話，不足以說明什麼……」說到這裡，我頓了一下，繼續往後拉著視頻，「再看這裡，許老七出現後，阿勝帶人沖了上去，還在涼亭裡的曲天霜卻跪下來，淚流滿面、痛哭流涕，嘴裡還嘟囔著什麼……我找擅長唇語的人看過，他說的是：勝哥，對不起。」
看著這幕，眾人均是瞠目結舌。
「為……為什麼啊……」不知過了多久，貝峰才目瞪口呆地說了一句。
「我也不知道，這要問問他了……有請今天的主角，為大家解解惑吧，看看他到底為什麼吃裡扒外、恩將仇報！」說畢，我便拍了拍手。
「砰——」
病房的門被人推開，一個身影被人推了進來，垂頭喪氣、臊眉耷眼。
正是曲天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