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我知道了！」四周人雜，我也不便問得太多，隨便扯了兩句鹹淡就掛掉了。

　　收起手機，我看向面前的曲天霜。

　　他仍跪在地上，目光灼灼地看著我，眼睛微微有些赤紅，甚至隱隱含著淚花，儼然一個急欲為父報仇、刀山火海亦敢去趟的大孝子。

　　兩邊的的人也都靜靜等待，希望我能收下曲天霜。

　　但說實話，就算向影不打電話，我也不可能收他的，上學就好好上，摻和這些事幹什麼；隻是現在多了層好奇心，其中能有什麼詐呢，也不是我殺的曲奈啊，總不至於來找我報仇吧？

　　「你先好好念書，報仇的事交給我們。」我一字一句地說。

　　「宋董，我沒法安心念書！」曲天霜擡頭，語氣激動。

　　但無論曲天霜怎麼求、旁邊人怎麼勸，我也始終不肯答應，最終曲天霜沒有辦法，隻能繼續去守靈了。

　　「小孩子瞎鬧什麼？」我假裝雲淡風輕，繼續和旁邊的人聊天。

　　等到夜深人靜，四周都沒人了，隻有幾個守靈的昏昏欲睡，我才小心尋了個僻靜處，給向影回過去電話，問她怎麼回事。

　　我們來到呼市，除了正常的做生意外，為謝景山報仇是第一大要緊的事。想要報仇，情報是少不了的，向影、梁國偉等人都在努力，堪稱八仙過海各顯神通。

　　向影告訴我，曲天霜上午去過龍門商會，還打傷了對方十幾個人，最終不幸被擒。但王小虎不僅沒為難他，還將他帶到樓上，不知說了一些什麼，竟然將他放了回來。

　　「樓裡的事，我實在是探查不到。」電話裡，向影沉沉地說：「但我總覺得不對勁，再聯繫他之前給你磕頭說對不起……我懷疑這其中有詐，所以才提醒你不要收他！」

　　這些事情，曲天霜確實沒有和我們說，之前問他下午去哪裡了，他也隻字不提。

　　「行，我知道了。」掛了電話，我轉頭看向靈堂。

　　曲天霜作為獨子，守靈是必須的，但再悲傷也有累的時候，他已經倚著棺材睡著了，渾身上下透著憔悴和疲乏。

　　我忍不住走過去，直接將他給搖醒了。

　　「宋董！有什麼事？」曲天霜睜開眼，一臉疑惑。

　　「下午你去過龍門商會是吧？」我單刀直入，不給他思考的時間，沉沉問道：「王小虎跟你說了什麼？」

　　「什……什麼都沒有說……」曲天霜明顯有些懵了，猝不及防之下，結結巴巴地道：「讓……讓我好好學習，不要再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還說老一輩的事和我們小一輩沒關係……」

　　「說實話！」我沉聲道，目光銳利。

　　「就……就是實話……」

　　「……」

　　我沒有再問下去。

　　我能看出他在撒謊，但又能怎麼辦，打他一頓，還是刑訊逼供？

　　這可是曲奈的兒子啊！

　　「你父親是個好人。」我一字一句地說：「為人剛正、一身清白，希望你也是一樣的。」

　　「當……當然……」曲天霜哆哆嗦嗦地回。

　　不知道他能不能聽進去，但我肯定是不會用他的。

　　我起身離開了。

　　接下來的幾天，我一直忙活曲奈的葬禮，整個過程都參與了，甚至親自扶棺、撒土，算是盡了我的一份心意。

　　等到葬禮徹底結束，我便帶著眾人回到天脊能源，這一次貝峰、小克、阿勝終於坐在了會議室裡。

　　大家就如何對付張健和王小虎展開討論。

　　之前我讓梁國偉等人查探他們的行蹤和住址，剛找到一個李老八，就出了曲奈的事。

　　「做掉李老八後，有點打草驚蛇的意思，對方最近明顯謹慎多了，短期內想再靠近他們不太容易……」梁國偉認真地說。

　　「那就先忙活幾天生意，等他們放鬆警惕了再動手。」對待這種事情，我已經很嫻熟了，經驗不是白累積的。

　　會議上，大家暢所欲言，發表了不少的看法和意見。

　　等到快結束時，我注意到貝峰欲言又止，便讓他有話就直說，已經是自己人了，不用婆婆媽媽的。

　　「這也正是我想說的。」貝峰擡起頭來：「宋董，這場會開下來，發現您是真的把我們當自己人……什麼機密都沒瞞著我們兄弟幾個！我真的很奇怪，就這麼信任我們嗎，明明面都沒有見過幾次啊……」

　　小克和阿勝同樣面色有些疑惑地看著我，顯然不太了解我的所作所為。

　　一個大集團的董事長，怎麼著都不可能這麼輕易地相信別人吧？

　　但其實我們已經見過很多次面了，我對他們的人品、性格都很了解。

　　我心裡是這麼想的，但嘴上不能說，微笑著道：「因為有江城給你們作保啊……我和江城的關係吧，就跟曲奈和謝景山差不多，算是亦敵亦友！立場肯定是對立的，勝負也是遲早要分明的，動起手來也會毫不留情……但是與此同時，我們都信得過對方！他說你們沒有問題，所以我就信了，就是這麼簡單！」

　　幾人均是大為感動，貝峰再次說道：「宋董，謝謝你信得過我們哥幾個……也不知道怎麼報答，反正就看我們的表現吧！」

　　「行，那就這樣，大家按照會議結果去做事就好了。」我站起來，假裝無意，實則刻意，說了最後一句話：「對了，絕對別用曲天霜啊……那孩子還小，讓他好好學習，打打殺殺的事交給咱們大人就可以了。」

　　……

　　石城。

　　聶明又?叒受傷了，作為狼牙堂堂主的包志強不得不去看他。

　　當然看是看了，態度肯定不怎麼樣。

　　包志強不是個特別會演戲的人，明知道聶明是卧底，臉上始終裝不出笑容來，不鹹不淡地扯了幾句後，就隨便丟下一個紅包，說了句好好養傷，便帶著人離開了。

　　聶明打開紅包一看，發現裡面隻有一塊錢，氣得腦仁都發疼了。

　　「太欺負人了，真是太欺負人了，我的命咋這麼苦啊……」聶明忍不住抱頭哭泣了會兒，又給費騰打了電話，試圖尋找一些安慰。

　　誰知費騰也是煩不勝煩：「你怎麼又受傷了？石城那麼多人，怎麼就你天天受傷？真的你去找人算一卦吧，命中可能帶衰，看看怎麼逆天改運！」

　　聶明沒有說話，無語淚自流。

　　「查出來是誰幹的了嗎？」費騰又問。

　　「查出來了！」自己的事，聶明當然非常上心，早就把機場周圍的監控調了個遍，也早就將對方身份查了個底朝天，「從呼市過來的，叫李老八，張健和王小虎手下的八大金剛之一……但他已經死了，應該是宋漁除掉的。不過李老八還有幾個兄弟，也動手捅過我，現在跟了許老七，我派人盯上了……」

　　「……宋漁啊？」費騰對這些破事根本不感興趣，唯獨聽到這個名字一愣。

　　「對，就天脊集團的那個董事長！」

　　「我知道……」費騰又問：「江城還沒回石城嗎？」

　　「應該是沒，反正我很久沒見他了！」聶明沉沉地說：「我覺得吧，他應該是和宋漁一起去呼市了！謝景山死了後，江城幾乎要抓狂了，每天都在想著怎麼報仇……為了報仇，他肯定願意跟宋漁合作！費堂主，你要抓住這個機會，一舉把江城給扳倒啊……」

　　「扳不倒，他跟宋漁合作，是會長允許了的。」

　　「……啊？」

　　「行了，你好好養傷吧，暫時別考慮這事了。」費騰掛了電話。

　　……

　　呼市，天脊能源。

　　剛把一份文件交給顏玉珠，正準備看下一份合同，我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拿出來一看，是并州的號碼。

　　我很奇怪，但還是接起來。

　　「宋董，你好啊！」

　　「你是？」

　　其實我已經聽出來是誰了，但作為宋漁還是第一次和這個人交流。

　　「費騰，是宋知書的乾兒子，也是并州狼牙堂的堂主，上次咱倆還見過面，你扇了我幾個巴掌……」電話那邊的聲音略顯討好，「第一次打電話，有點冒昧了哈！」

　　「有什麼事？想報仇啊？」我的聲音冷漠起來。

　　「沒有沒有，幾個巴掌算什麼，你可是救了我的命……上次要不是你，我就死在張健和王小虎的手上了……感謝還來不及！我常跟別人說，恨不得給你磕一個！」費騰嘟嘟囔囔。

　　「你到底有事沒？」我有點煩躁了。

　　「江城和你在一起嗎？我有點事找他！」

　　「江城怎麼會和我在一起？」

　　我莫名其妙地說：「你找他，給他打電話不就完了！」

　　「打過電話，沒打通嘛……要能找得到他，也不會找到你這裡了！」費騰嘿嘿笑著：「我知道你們在一起呢！你倆合作，還是我跟乾爹提的建議……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咱們既然都想幹掉宋塵，並肩作戰也是應該的嘛。宋董，咱們是自己人。」

　　這狗東西真會攬功！

　　「江城沒和我在一起。」我在心中罵著，「沒事就掛了啊！」

　　「……別！別！」費騰笑呵呵說：「我有情況彙報！王小虎手底下的八大金剛，排行老七的那個許老七，我知道他住在哪……」

　　最近張健的人行事十分謹慎，想查到他們的蹤跡很不容易。

　　我很奇怪地問：「你怎麼知道的？」

　　「嘿嘿，我有個兄弟和他有仇……已經盯著他很長時間了！宋董，我想提供給你，就當做是見面禮了唄！」

　　「可以，你說！」不管是真是假，先把消息搞過來看一看。

　　「不著急，我快到呼市了……咱們見面談唄！」

　　「？？？」我愈發奇怪：「你來呼市幹嘛？」

　　「宋董，我仰慕你很久了！說句實話，我也想借這次機會和你交個朋友……不說了啊，等見面談！」費騰掛了電話。

　　說實話我還真不知道費騰葫蘆裡賣的什麼葯，但他要來我也不怕。

　　別的地方不敢說吧，但在天脊能源，他想搞鬼還差得遠！

　　半個多小時後，手機再次響起，費騰竟然真的來了，就在天脊能源樓下！

　　我讓保安放行，接著命人帶他上來。

　　等費騰進入辦公室後，我才站起身來，假裝客氣地說：「費堂主，久仰大名了。」

　　「宋董，終於見到你了！」費騰一臉激動，立刻過來握住了我的手，同時眼睛不斷左看右看上看下看。

　　「……你在幹嘛？」我很納悶。

　　「江城真不在這裡啊！」

　　「當然不在，他就沒來呼市……」

　　我話還沒說完，費騰突然「噗通」一聲跪到地上，一邊「砰砰砰」磕頭一邊說道：「宋董，救命之恩，終於有機會和你當面說一聲謝謝了！」

　　我當然驚得不輕，別人說「磕一個」是開玩笑，誰能想到費騰竟然會來真的！

　　「不用不用……」出於本能，我趕緊去扶他。

　　「不不不，你讓我磕！宋董，上次要不是你，我真的沒命了……就是磕一百個都不過分！」費騰仍舊「砰砰砰」地磕著，而且一聲比一聲大，誠意簡直爆表。

　　看著費騰無比執拗的樣子，我突然明白他為什麼磕頭了。

　　「報恩」隻是一個由頭，說白了是想和我搞好關係。

　　作為宋家的宋二公子，他很清楚龍門商會有我一份，在不知道將來究竟誰能獲得最終勝利的情況下，費騰選擇廣撒網、多斂魚、擇優而從之，提前給自己鋪後路！

　　他要是有機會見到宋塵，八成也是立馬納頭便拜。

　　不要覺得人怎麼可能無恥到這個地步，他比宋知書也小不了幾歲，還能認對方當乾爹，由此就能看出此人的品性了。

　　想想宋知書也是可憐，子女都死光了不說，又找了女婿和乾兒子當繼承人，結果一個整天想弄死他，另一個則完全是搖擺不定的牆頭草！

　　弄清楚費騰的心思後，我也沒覺得不好意思了。

　　當即大喇喇往辦公椅上一坐，還悠閑地翹起了二郎腿，居高臨下、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連磕了十幾個響頭後，費騰發現我不再阻攔了，便自己從地上爬起來，笑臉盈盈地說：「宋董，能來幫你一把，我真的很榮幸……」

　　「許老七在哪裡？」我直接問。

　　「富恆國際2號樓3單元701室。」費騰不假思索地說出這一番話。

　　我便拿出手機，準備讓人去查一查，結果連續撥了幾個電話，不是在郊區就是有事走不開，聯繫到阿勝時才終於有了空。

　　「知道了漁哥，我馬上去看看！」阿勝沉聲說道。

　　「嗯，先查，不著急動手，小心打草驚蛇！」我再次囑咐道。

　　「好，放心！」阿勝掛了電話。

　　我也放下手機。

　　約莫十多分鐘以後，阿勝便給我回了電話，聲音有些興奮地說：「漁哥，許老七確實在那裡住……但這會兒不在家，我準備埋伏在小區裡，等他回來了就動手！」

　　「好，你帶幾個兄弟守著……一定要觀察好，沒問題再下手！」我呼了一口氣。

　　「放心吧漁哥！」小克掛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