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樂誇張的表演顯然驚到了聶志豪，他微微蹙眉，臉上寫滿疑惑：「宋漁在你心中這麼優秀？」

　　「……也不是很優秀。」姜樂腦袋搖得像撥浪鼓，連忙改口，「缺點有一大堆，比如，比如……」他眼睛滴溜亂轉，眉頭擰成個麻花，搜腸刮肚地想，可愣是一個字也沒蹦出來。

　　聶志豪的眉頭皺得更緊了，聲音也不自覺地提高了幾分：「他這麼好，你還背叛？」

　　「看你這話說的！」姜樂一下子來了勁，脖子往前一伸，雙手叉腰，「宋漁再好，好得過『姜公子』的頭銜？一個是大西北的繼承權，一個是龍門商會的骨幹……換成是你，選哪個啊？」

　　「當然是大西北的繼承權。」聶志豪一臉認真。

　　正常人都會這麼選的。

　　姜樂還算有點良心，他兩個都想要。

　　「這不就對了嘛！」姜樂臉上瞬間堆滿了笑容，眼睛眯成了兩條縫，「這有什麼好質疑的？」

　　「好，那我們進行下一步。」聶志豪低下頭去，眼睛緊緊盯著插滿旗子的沙盤，一隻手輕輕摩挲著下巴，說道：「龍門商會是必須死的，否則我們就完蛋了……」

　　姜樂忍不住往前湊了湊，臉上寫滿了不解：「為什麼我們會完蛋？不招龍門商會不就行了，他們也不敢來惹咱們吧？我在龍門商會呆過，知道他們就想混口飯吃，本質上並不想打打殺殺，彼此間也沒什麼深仇大恨，說開不就完了？」

　　姜樂就是我的嘴替，說了許多我想說的話。

　　我不在乎三大商會，該怎麼鬥就怎麼鬥，但後面的三大家族，我是真心不想招惹，人家各個蒙了祖上的福蔭，基本不可能倒台了。

　　隨便沾上哪個，都會帶來無窮無盡的麻煩！

　　聽到這個問題，聶志豪反而很奇怪，他微微歪著頭，臉上露出一絲詫異的神色：「為什麼必須除掉龍門商會，梁叔叔沒和你說？」

　　「……沒有啊！」姜樂一愣。

　　「梁叔叔不是剛從京城回來嗎，上面有些什麼指示，你不知道？」聶志豪愈發奇怪，眉頭又皺了起來。

　　「……不知道啊！」姜樂更懵逼了。

　　聶志豪沉默不語，他微微低下頭，眼睛盯著地面，似乎在思考著什麼。半晌，他才緩緩開口道：「既然梁叔叔沒跟你說……那我也不說了！你想知道的話，就回去問他吧。」

　　聶志豪呼了口氣，又繼續道：「總之，以前對付龍門商會還是為了報仇……現在已經變成生死存亡之戰，不是他們死，就是咱們亡！想保住你家的基業，就加把勁對付龍門商會吧！」

　　我和姜樂對視一眼，彼此都從對方的眼神中讀出了震驚。

　　好傢夥，龍門商會啥時候這麼強了，竟然能決定幾個大家族的生死存亡？！

　　他們敢扣帽子，我都不敢接啊！

　　龍門商會隻是想躋身一線商會的行列，沒有想幹掉所有人啊！京城到底發生了什麼，怎麼回來就給龍門商會判死刑了？

　　正當我和姜樂都感到迷惑不解的時候，聶志豪已經開始了下一步：「好了，咱們來說說對付龍門商會的辦法吧！」

　　我倆便擡起頭，看向了他。

　　「以前對付龍門商會，是為了給洪公子報仇。」聶志豪背著雙手，在房間裡緩緩踱步，每一步都走得沉穩有力，「我和耀祖、文彬，三個人的關係非常好，好到你們無法想象的地步……所以耀祖受辱，我是肯定要幫他報仇的，並且早早就想好了對付龍門商會的辦法……但我爸不同意，認為這個主意太狠毒了，有損聶家在西南地區的名聲和威望，因此一直沒有機會實施……」

　　聶志豪苦笑著搖了搖頭：「自從京城的消息傳出來後，我爸立刻改了主意，同意我實施這個計劃了！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這是老話！當生存都成了問題的時候，名聲和威望又算得了什麼？」

　　聶志豪轉頭看向我們，眼神堅定而又從容，他的聲音不大，但每一個字都彷彿帶著千鈞之力：「所以，龍門商會要完蛋了。」

　　我的心中忍不住產生兩個疑惑，一個自然還是京城的事，一個則是聶志豪的計劃。

　　京城的事，聶志豪是肯定不會說了，所以我便跳到了第二個問題：「具體什麼計劃？」

　　究竟有多狠毒，能讓聶雲峰一開始不同意，後來為了家族大業又同意了？

　　怎麼感覺像是核彈一樣，隻要拿出來就結束了？

　　誰知聶志豪還是賣了關子，他嘴角微微上揚，笑眯眯說：「不著急，你們剛來，先休息下……等我準備好了，咱們直接出發就好。」

　　準備什麼？

　　出發去哪？

　　聶志豪什麼都不肯說，我和姜樂也沒辦法，想發火也發不出來，畢竟是人家的地盤。

　　給我們安排好了房間，聶志豪便離開了，不知去了什麼地方。

　　我和姜樂在房間裡仔細檢查一番，眼睛緊緊掃過每一個角落，有時候還親自上手撥弄，不放過任何一個可能藏有監聽、監控設備的地方。

　　確定沒有問題後，方才大膽地說起話來。

　　「京城到底發生了什麼，他們為啥非要置龍門商會於死地啊？」姜樂一屁股坐在床上，滿臉不解。

　　「大哥，你問我，我問誰……而且你才是梁無道的兒子啊，玫瑰花的圖案也不在我屁股上！」坐在沙發上的我自然很是無語。

　　「可我爸什麼都不跟我說！」姜樂撓著頭，「感覺他對我還是有提防。」

　　「龍門商會在京城也沒有什麼人脈……」我伸出手，輕輕捏著眉心，試圖緩解一些頭疼。

　　「不，你有。」姜樂認真說道，他坐直身體，眼睛緊緊盯著我，「問問丁家，他們在京城有關係！」

　　丁家當然在京城有關係，否則他們在東北不會坐得那麼穩。

　　但前不久丁長白才把丁妙音帶走，臨走前還放了狠話，不娶他女兒，就別進東北！

　　「你試試啊！」姜樂著急地道，他站起身來，在房間裡來回踱步，「幫忙打聽一下消息沒什麼吧，丁老爺子肯定能同意的！」

　　「嗯！」我立刻摸出手機，手指飛快地在屏幕上滑動，先給丁妙音打了個電話。電話裡傳來一陣忙音，不通。又給林霸天打電話，還是不通。再給丁長白打電話，仍舊不通。

　　「感覺全家上下都把我給拉黑了……」我咂著嘴，臉上露出一絲苦笑，「丁老爺子這次動真格的了，不把丁妙音娶回家，他是真的不幫我了……」

　　「那你就娶了丁姑娘啊，全部都娶回家！」姜樂更著急了，他雙手在空中揮舞著，像個忙碌在音樂會上的指揮家，「向總那邊已經沒問題了，再說服顏總就可以了，肯定不是問題……」

　　「你閉嘴吧！」我又覺得頭疼起來，伸手揉了揉太陽穴。

　　「哥啊……」

　　「咚咚咚。」

　　姜樂還沒說完，敲門聲突然響起。

　　門外傳來聶志豪的聲音：「盛先生、姜公子，休息好了沒有？我這準備好了，可以走了！」

　　我便過去開門，姜樂也跟了過來。

　　聶志豪換了一身西裝，看上去成熟穩重，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笑眯眯道：「能走了嗎？」

　　「能了！」我沖姜樂使了一個眼色，示意他先放棄京城的事，看看聶志豪打算用什麼狠毒的手段對付龍門商會吧。

　　我們便跟著聶志豪一起出門，下樓的時候正好遇上聶雲峰，他穿著一身白色的褂子裝，手裡提著一個鎏金邊的鳥籠。

　　那隻紅白相間的八哥在籠子裡跳來跳去，一邊跳一邊喊：「聶老爺子威武！聶老爺子威武！」

　　「不錯，很乖，哄好老爺子的任務就交給你了！」聶志豪伸過手指，穿過鳥籠輕輕撫摸八哥毛茸茸的紅腦袋。

　　「不乖行嗎？」聶雲峰嘆著氣，臉上露出一絲疲憊，「死了十二隻八哥，才留下這麼一隻會叫『聶老爺子』的！」

　　「喂它們吃、喂它們喝，連聲『聶老爺子』都不會叫……死了也是活該！」聶志豪面色平靜，嘴角甚至掛著一絲微笑，顯然並不覺得那些八哥死了有什麼不對。

　　「行吧，也算你有孝心，肯花心思來哄我了！」聶雲峰把鳥籠放到旁邊的木桌上，背著手問：「準備出發了？」

　　「是的。」聶志豪點頭。

　　「打算帶多少人？」聶雲峰又問道，他的眼睛緊緊盯著聶志豪。

　　「除了葉輝煌外，還有十二個人，基層、優秀都有。」聶志豪規規矩矩回答，又指著我和姜樂說道：「還有盛先生這個基層高手，以及姜公子這個優秀高手。」

　　「……去個大理而已，至於帶這麼多人麼？」聶雲峰皺起眉頭。

　　「謹慎起見嘛。」聶志豪微笑著，「誰知道在大理會遇到什麼事？」

　　「……你考慮好了就去吧，注意降低影響，別讓人嚼舌根！」聶雲峰似乎不太願意讓他行動，不過最終還是鬆了口，提了鳥籠上樓去了，雙腳踏著木質樓梯，身影越來越遠，傳來「噔噔噔」的悶響，同時還有他嘟嘟囔囔的聲音，「要不是龍門商會必須除掉，我不會同意你這麼乾的……唉，為什麼是龍門商會呢，上面到底怎麼想的……」

　　我和姜樂忍不住又對視了一眼，眼神裡都充滿了疑惑。

　　「走吧！」聶志豪沖著我倆一笑，帶頭走出門去。

　　來到院中，這裡站著十幾個人。

　　為首的一個高大威武、身材健碩，年紀約莫在四十歲上下，是個標準的中年男人，但沒有大肚子，整個人也不油膩，反而透著一股隱隱的霸氣。

　　他就是葉輝煌，頂級高手，聶家的門客，時常伴隨在聶雲峰的身邊充當保鏢。

　　「聶公子！」葉輝煌身姿筆直如白楊，雙腳併攏，雙手下垂，像是個當兵的。

　　「哎。」聶志豪走過去，點著頭道：「葉先生，接下來就麻煩你了。」

　　「是！」葉輝煌再次挺直身體。

　　一眾人當即出門。臨滄和大理雖然在一個省，但聶志豪還是選擇乘坐私人飛機，而且進了客艙便躺在豪華座椅裡睡起了覺，我和姜樂想從他口中套出點話來都沒機會。

　　等到達目的地，聶志豪才幽幽醒轉過來，臉上還帶著一絲未消的倦意。

　　機場有車接應，一輛黑色商務，一輛黃色中巴。

　　我和姜樂、聶志豪、葉輝煌坐進商務，其他人則進了中巴，一路沿著機場外的大道去了。

　　當初我們來大理救過麻雀，對這邊的地形還算熟悉，知道是去方天路的家。方天路是華章商會的會長，聶志豪過去找他，必然也是商量對付龍門商會的事。

　　路上，我沖姜樂使了個眼色。

　　姜樂心領神會，說道：「聶公子，咱們到底有什麼計劃啊？」

　　坐在第二排的聶志豪，整個身子幾乎躺平，一隻手搭在扶手上，另一隻手隨意地放在腿上，一如既往地賣著關子：「不著急，一會兒就知道啦！」

　　姜樂皺著眉頭說道：「聶公子，你什麼意思？這也不說、那也不說，把我和盛先生當什麼了，兩個隻會跟在你屁股後面瞎轉悠的馬仔？要是不信我們，就讓我們下車，也不用合作了！」

　　聶志豪幽幽地道：「我倒寧肯自己一個人幹……不是我爸讓我跟你合作的話，你根本坐不進這輛車。」

　　「你說什麼？！」姜樂當然徹底大怒，他的臉漲得通紅，雙手握拳，「那還合作個屁，停車！停車！」

　　「吱嘎——」葉輝煌立刻把車停在路邊，輪胎與地面摩擦發出尖銳的聲音。

　　後面的中巴車也跟著停了下來。

　　姜樂怒氣沖沖，推門就要下車。

　　坐在後排的我一把拽住了他，雙手緊緊抓住他的胳膊，同時發揮自己小管家的職責，苦口婆心地道：「聶公子，這件事確實是你不對，既然兩邊是合作的，為什麼瞞著他？姜公子要是就這麼走了，鬧得多難看啊！」

　　車廂裡一片寂靜，聶志豪一句話都沒說，反倒閉上眼睛，似乎正在思考什麼。

　　他的眉頭微微皺起，臉上的表情顯得有些糾結。

　　「走了！盛先生，放開我！」姜樂愈發惱火，仍舊去推車門，他的身體用力掙紮著。

　　「如果不是京城的事……」聶志豪突然幽幽開口，「難看就難看吧，聶家和梁家的交情有多好麼？隻不過到了現在，不得不合作罷了……」

　　「誰跟你合作，老子不稀罕！」姜樂仍舊怒火中燒，張牙舞爪地要下車，他的眼睛裡彷彿要噴出火來。

　　我死死拖著他勸了半天，但是他好像入戲了，死活就是要走，急得我悄悄伸出手去，在他腰上捶了兩拳，他才老實下來，嘟囔著說：「盛先生，我給你面子啦，否則我肯定回蘭州了。」

　　「是是是，兩位公子都消消火，咱們的目標是滅掉龍門商會……千萬別起內訌。」我哄了這個，又安慰那個，二人終於慢慢冷靜下來。

　　「聶公子，你請講吧！」我認真道，臉上帶著一絲期待。

　　「嗯。」聶志豪面色慵懶地點了點頭。

　　車子繼續平穩向前，路上沒有一絲顛簸，聶志豪似乎快睡著了，用半死不活的聲音道：「根據我多方面的研究，宋漁這個人重感情、講義氣，如果能抓到他的朋友，就能隨便要挾他了。」

　　還以為是多牛逼的計劃，弄了半天還是綁架人質那套。我在心裡嗤之以鼻，心想這幾個二代果然都一樣，一個比一個吹得狠，實際上也不過如此，哪裡比得過我們這些真正從屍山皿海裡爬出來的草根？

　　「好主意！」我仍拍著馬屁，同時疑惑地道：「可是上哪去抓他朋友呢？」

　　「大理就有一個。」聶志豪幽幽地道，「方芸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