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方芸汐！」我心中暗自一驚，熟悉的名字瞬間勾起了一段驚心動魄的回憶。
當初盧百萬劫持方芸汐，妄圖以此要挾整個龍門商會，最終被方天路暴打，丟了性命。如今，又輪到聶志豪故技重施？
「方芸汐不是方天路的女兒嗎，他能同意？」我下意識地皺起眉，心中滿是疑惑。
「他敢不同意麼？」聶志豪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整個大理，乃至整個西南，還有華章商會都是我們家的……當然啦，確實有點不太厚道，方天路畢竟是為我家做事的嘛……所以我爸一開始不同意，但是現在沒問題了，家族安危才最重要！」
他微微揚起下巴，眼神裡透著一種與生俱來的優越感，似乎在他眼中，世間萬物都盡在掌控。
我一時語塞，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當初盧百萬劫持方芸汐時的場景。
那時，聶雲峰罵他沒良心、不是東西，連自己的髮妻也能下手，堪稱忘恩負義、狼心狗肺之徒！
可如今，為了聶家的安危（儘管我始終不明白龍門商會究竟如何威脅到他們了），聶家竟也要走上這條厚顏無恥的道路。當初那些義正詞嚴的指責，此刻就像一把把迴旋鏢，狠狠射向了聶家自己。
原來，他們也不過是一丘之貉。
怪不得聶志豪說這一招狠毒，利用自己下屬的女兒達成目的，簡直就是齷齪、噁心！
好在還有我和姜樂，救出方芸汐對我們而言，也並非難事。
說話間，車子緩緩駛到了方家的大門口。
方天路早已收到消息，帶著曲無痕等人提前候在鐵門外。
聶志豪伸了個懶腰，一身剪裁得體的黑色西裝，袖口露出的金色袖扣微微地閃著光。他伸手在側邊的門框上一按，電動車門便穩噹噹地滑了開來，隨後帶著滿足且愜意的神情走下車去。
我和姜樂、葉輝煌也都紛紛下車，其他人也從中巴車上魚貫而下。
方天路年過半百，歲月在他臉上刻下了深深的皺紋，脊背也微微有些彎曲，此刻卻滿臉堆笑，對著二十多歲的聶志豪點頭哈腰，模樣就像一隻討好主人的家犬。
「聶公子！」他的聲音帶著幾分諂媚，又沖著我們幾個人打著招呼，「姜公子、盛先生、葉先生……請進！請進！」
顯然，他提前已經做過功課，知道姜樂最新的身份了，這種事情本來就瞞不住。
一眾人邁進方家的大門，方天路邊走還邊抱怨：「聶公子，怎麼不提前說一聲，好歹讓我多做些準備嘛，現在門口什麼都沒布置……」
「就是不想讓你折騰，所以才沒有提前說！」聶志豪笑眯眯地說著。
穿過寬闊的院子，來到同樣寬敞的前廳。
這裡的裝修雖然略顯老氣，但水晶吊燈灑下昏黃的光，照在那些復古的紅木傢具上，仍舊處處瀰漫著金錢和奢靡的味道，用「金碧輝煌」四個字來形容是完全不為過的。
隻有我和姜樂、聶志豪、方天路四人坐下，其他人全都站在兩邊，很快有人上了茶水和點心。
方天路小心翼翼地問：「聶公子，突然過來有什麼事？」
聶志豪仍舊笑著，臉上掛著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樣：「沒什麼，就是隨便聊聊！」
接著，他便提了一些華章商會的問題，比如生意、地盤、人員構成、未來發展等等，方天路全部對答如流。
作為會長，他的確是夠格的。
就在方天路以為對話已經結束的時候，聶志豪突然話鋒一轉，問道：「方老會長，怎麼沒看見你女兒？」
方天路愣了一下，顯然不知道對方什麼意思，但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道：「我女兒身體不太好，所以就沒下來見客。」
「是嗎，你叫她下來吧……正好我會一些醫術，我幫她看一看。」聶志豪表情關切地道。
方天路一臉迷茫，顯然更疑惑了，但也不好表示反對，隻好讓人去樓上請方芸汐。
不一會兒，樓梯上傳來一陣緩慢而沉重的腳步聲。
眾人的目光紛紛投向樓梯口，隻見方芸汐在兩個人的攙扶下，緩緩走了下來。
看到方芸汐的那一刻，現場不少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她瘦得皮包骨頭，身上那件寬鬆的素色長裙空蕩蕩地掛在身上，彷彿一陣風就能將她吹倒。皮膚蠟黃，面色憔悴，眼神黯淡無光，整個人看上去病懨懨的，簡簡單單的木質樓梯，她竟然需要別人攙扶才能艱難地下來。
之前方天路說她身體不好，還以為是託詞，沒想到是真的。
「方姑娘，怎麼回事？！」姜樂沒有忍住，當場喊了出來，聲音裡滿是震驚和心疼。
「……姜樂？！」看到他，方芸汐相當意外，黯淡的眼神也恢復了些神采，當即甩開身邊攙扶的人，「噔噔噔」奔了下來，腳步有些踉蹌，但還是努力保持著平衡。
很快來到姜樂身前，方芸汐迫不及待地問：「你怎麼在這裡？麻雀呢？」
姜樂還沒說話，方天路趕緊把女兒拉開了，低聲說道：「姜公子已經不是龍門商會的人了……他是西北梁老爺子的親兒子。」
方芸汐一臉震驚，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姜樂也隻能沖她訕笑了下，表示沒錯，確實是這樣的。
「你怎麼能……怎麼能……退出龍門商會……」方芸汐面色慘白，嘴唇顫抖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不好意思啊聶公子……您看到了，我女兒確實身體不太好！唉，她不好好吃飯，三五天才吃一頓，弄得我是一點辦法都沒……」方天路愁眉苦臉地搖搖頭，臉上的皺紋更深了，像一道道溝壑。
「方姑娘這也太慘了點！」聶志豪輕輕地嘆著氣，臉上露出一副惋惜的神情，「記得以前見過，是個明媚、陽光、燦爛、很有活力的女孩子……怎麼好端端就不吃飯了？」
「因為龍門商會啊！」方天路仍舊苦著臉，「聶公子，我家這個姑娘和龍門商會關係很好，還和其中一個人發生了感情……唉，沒辦法，我隻能把她鎖在家裡，省得她耽誤華章商會的事……」
我在心裡暗自哀嘆，瞬間明白了方芸汐為什麼會是這樣子。
之前就有消息，說她被方天路軟禁了，但大家都沒當一回事，想著好歹是親爹呢，總不至於虐待她吧，所以也沒想著救她。
現在看來是沒虐待，但架不住方芸汐自己不吃飯，所以才瘦成現在這個鬼樣子的！
隻能說天底下的癡男怨女實在是太多了，要是讓麻雀看到這幕，指不定心疼成什麼樣！
「嗯，我聽說過這些事情。」聶志豪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寒光：「方老會長，你做得沒毛病。」
「是吧！」獲得認可，方天路來了底氣，眼神稍稍亮了一下，但很快又暗了下去，搖著頭說，「可她始終覺得我和盧百萬一樣……我怎麼能和盧百萬一樣？雖然都限制了她的人身自由，但我起碼不會利用她去要挾龍門商會啊！」
「對，你是個好父親！」聶志豪再次點頭。
「但她不這麼認為！」方天路幽怨地看了女兒一眼，無奈地道：「她現在把我當敵人了，恨不得和我拼個魚死網破！」
「你不是敵人麼？」方芸汐恨恨地說，眼中燃燒著憤怒的火焰，「你為什麼阻止我去找麻雀？」
「因為華章商會和龍門商會是敵對關係！」方天路怒氣沖沖地道，臉漲得通紅，「你喜歡誰不好，偏偏喜歡龍門商會的人，簡直就是故意給我上眼藥！」
「為什麼不是你給我上眼藥？」方芸汐針鋒相對、寸步不讓，「明明是我喜歡麻雀在先，你做華章商會的會長在後！就不能為了我的幸福，放棄那些權力和財富嗎？爸，咱們家已經很有錢了，沒必要再給自己套上一層枷鎖，沒必要一大把年紀了還給聶家賣命……」
「放肆！」方天路終於怒火中燒，他猛地揚起手，狠狠一巴掌扇在女兒臉上。
方芸汐的身體本來就不太好，挨了這一耳光立刻摔倒在地，像是一根脆弱的稻草，直挺挺砸在地上，發出「咣嘰」一聲悶響。
「閨女！」方天路打完就後悔了，立刻撲上前去查看她的情況，臉上滿是懊悔。
我和姜樂自然也是一陣心疼，強忍著才沒有衝上去安慰她，龍門商會的人沒有不把方芸汐當好朋友的！
「放……放開我……我要去找麻雀……」方芸汐蠟黃的臉頰上摻著幾道指印，顯得格外醒目。她努力推開方天路的手，但又站不起來，隻能呼哧呼哧地喘著氣，眼神裡滿是倔強和不屈。
方天路抓著她的胳膊，無奈地擡頭道：「聶公子，不好意思，情況你看到了……我送她上樓吧。」
「不用。」聶志豪搖了搖頭，「方老會長，你別管了，把你女兒交給我吧！」
「？？？」方天路當然一臉迷茫，「聶公子，你要幹嘛？」
「我有辦法讓她吃飯，能讓她好起來！」聶志豪一如既往地賣關子，微笑著說：「沒事，相信我，交給我吧。」
說畢，聶志豪擺擺手，葉輝煌便走上去，準備將方芸汐提起來了。
「不行……」方天路擋在女兒身前，略有些激動地說，雙手張開，為女兒築起一道堅固的防線，「聶公子，你說清楚，到底要幹什麼？」
「涉及一個秘密，我不能說。」聶志豪搖了搖頭，「但你放心，你女兒不會有事的。」
「不行！」方天路仍舊擋著女兒，聲音都有些顫抖了，「聶公子，你必須說清楚……」
「敬酒不吃吃罰酒是不是？！」聶志豪終於怒了，「噌」的一下站起身來，溫和的臉上瞬間出現幾分淩厲，猶如一頭被激怒的野獸，「方老會長，我一直在好好說話，你是不是想蹬鼻子上臉了？！」
「不是……」方天路激動地道，額頭上的青筋都暴了起來，「聶公子，你總得說清楚……」
「滾！」聶志豪「溫潤如玉」的形象瞬間崩塌，還沒兩個回合便暴露了兇殘的一面，竟然直接撩起一腳踹在方天路的肚子上。
這位五十多歲的老人哪能扛住，當即一屁股坐倒在地，捂著肚子慘叫連連，臉上滿是痛苦的神色。
「走！」聶志豪轉頭就往外走，腳步急促。
葉輝煌像拎雞仔似的，一把將方芸汐提起，立刻轉身跟了上去。方芸汐的身體在半空中晃蕩著，她驚恐地瞪大了眼睛。
我和姜樂，以及從臨滄帶來的一眾高手也都紛紛起身離開。
「……」方芸汐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臉上自然滿是恐慌，但她始終一聲不吭，也沒有向父親求救，眼神裡透著倔強和堅毅。
「聶公子！聶公子！」方天路再次撲了上去，腳步踉蹌。
「方老會長！」聶志豪站住腳步，沒有回頭，冷冷地道，聲音彷彿從冰窖裡傳來，「不要逼我對你動手，好麼？」
葉輝煌和十二名高手轉過頭去，各自兇巴巴、惡狠狠瞪著他，眼神裡充滿了威脅。
這裡雖然是大理，是方家，方天路的身後也站著不少人，但他此時此刻還是慫了，雙腿發軟，站在原地沒有動彈。
「放心，方姑娘沒事，肯定給你送回來！」聶志豪繼續往前走去，眾人也再次紛紛跟上，腳步聲在空曠的屋子裡回蕩。
直到出了前廳、穿過院子，離開方家的大鐵門，方天路也沒有再追上來。
我瞥了一眼葉輝煌手中的方芸汐，她臉色慘白、面如死灰，眼神猶如一潭死水，似乎是徹底絕望了。
「方姑娘，你堅持住，我們一定可以救你出來……從此以後你就待在龍門商會，和麻雀雙宿雙飛，再也不用回大理了……」我在心裡暗暗想著。
一眾人上了車，又來到大理的機場，登上了聶家的私人飛機。
進了機艙，飛機很快起航，方芸汐被單獨安排了一個位置，旁邊有葉輝煌看守著，我和姜樂沒有機會和她說話。
沒人知道接下來有什麼安排，一向愛賣關子的聶志豪當然不會主動講出計劃。
等到飛機進入平流層，機身也不再顛簸後，聶志豪便安排廚師做了一些食物，牛排、鵝肝、沙拉、羅宋湯之類的西餐，並親自端到了病懨懨的方芸汐身前。
方芸汐面無表情、目不斜視，彷彿眼前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方姑娘，你吃點吧。」聶志豪微笑著道：「現在送你去見麻雀，這個模樣可不行啊！」
「……真的？」方芸汐擡起頭來，眼中閃過一絲微弱的光。
「當然是真的了！」聶志豪繼續笑著，看上去很溫和、很動人。
「……我才不信！」片刻的思考過後，方芸汐的一張臉沉了下來。
「我保證是真的！」聶志豪認認真真地說：「方姑娘，你就當賭博嘛，萬一真的見到麻雀了呢？你現在這副模樣，他看了也不開心……」
方芸汐想了想，似乎覺得有理，終於埋頭吃了起來。
她的動作很慢，每一口都吃得很艱難，像是在完成一項艱巨的任務。
很久沒有進食的她，大概是胃縮小了，沒吃多少就有些飽了，但效果也是立竿見影的，整個人看上去有了一些精神，原本黯淡的眼神也恢復了些許光彩。
「哎，這才對嘛！」聶志豪親自拿來一根繩子，將方芸汐捆了個結結實實，動作粗暴，毫無憐香惜玉之情。
接著又轉頭沖眾人說：「接下來可以去對付龍門商會啦！這次有一個算一個，將龍門商會的人統統一網打盡！」
似乎是想到了之後的行動，他忍不住得意地大笑起來，笑聲尖銳、刺耳，在寬敞的機艙裡回蕩著，讓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