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塵以前也生氣過，也發飆過，但都處於可控制的範圍內，這次似乎有點收不住了，我真擔心他突然暴起殺了蘇沉舟！

　　但他並沒有這麼幹，反而笑了起來，同樣拍了拍蘇沉舟的肩：「蘇老爺子，你真厲害，咱們可以接著玩，看看誰能活到最後！」

　　隨即，他又看向所長，同樣笑著說道：「你也很好，一定善有善報，不信咱們走著瞧吧。」

　　他的臉上笑著，語氣卻很冰冷，像是一柄出鞘的利刃。

　　所長激靈靈地打了一個冷顫。

　　大家都能看得出來，一定是所長和喬毅說了什麼，所以喬毅才不得不改了口供的。當然這不是重點，天下威脅人的手段千千萬，喬毅又怎麼了，頭上一樣有治他的人，所謂在京城橫著走，隻是沒有碰到攔路的虎。

　　重點是這樣一個小小的所長，竟然也是蘇沉舟的人，這位「滬上皇」的布局簡直堪稱恐怖，不光是在滬城無敵，在京城也接近無敵了！

　　這天底下，到底還有多少人是他的手下？

　　宋塵不再廢話，冷哼一聲之後，便帶著一眾軍人轉身離開，「噼裡啪啦」的腳步聲逐漸消失在了門外。

　　「狗皮膏藥！」盯著那些人的背影，蘇沉舟惡狠狠道：「怎麼都甩不掉！施局長，你得想想辦法，趕緊除掉他了！明明連軍銜都沒有，還整天穿著軍裝，嚇唬誰啊？」

　　一向對宋塵深惡痛絕的施國棟卻保持了沉默，沒有和他一起罵街，一雙眉頭始終蹙著，不知在想什麼。

　　不知什麼時候，蕭天闕和紀地淵也從審訊室走出來了，並且站在了蘇沉舟的身後，均是一臉無所謂的表情，彷彿剛才隻是吃了個飯、洗了個腳，甚至有點困了，還打了個呵欠。

　　「你倆也真是的，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非得在人家院子裡動手啊……麻溜的，跟喬先生道歉吧！」蘇沉舟冷冰冰地說道。

　　「喬先生，對不起！」二人一起沖著喬毅鞠躬，態度還算誠懇。

　　「沒……沒事……」喬毅趕緊擺手。

　　「好啦，喬先生原諒你們了，以後別犯這種錯誤了啊！」蘇沉舟樂呵呵地說著，隨即又看向喬毅，闆著臉道：「你也是的，找你要梁樂和白狐，趕緊把人交出來就行了，拖拖拉拉的幹嘛呢，現在好了，兄弟傷了，他倆跑了，還鬧到派出所，引來了宋塵……你自己說，圖了個啥？」

　　喬毅低著頭不說話。

　　他雖然很害怕蘇沉舟，但肯定不會出賣我和施國棟。

　　「行了，先出去吧，買點補品，去看一看段蒼！」蘇沉舟大手一擺，一眾人便跟著他呼啦啦往外走去。

　　我特意錯了幾個身位，跟在人群的後方，剛才就感應到來了消息，隨即摸出手機看了一眼屏幕。

　　是宋塵發來的：盛秘書，蘇沉舟的確很難對付，但是我們不會放棄，咱倆隨時互通消息吧。

　　我回復道：好。

　　回想剛開始接觸蘇沉舟的時候，身邊所有人都在勸我別得罪他，其中也包括宋塵。那個時候，宋塵堅決反對招惹蘇沉舟，後來也是被我一步步拖下水的。

　　但沒辦法，蘇家欺人太甚，從蘇晨楓到蘇沉舟，根本沒打算放過龍門商會，而且梁子越結越深，完全沒有了和解的可能性。

　　收起手機，我往前追了幾步，剛出派出所的大門，一輛橘黃色的蘭博基尼突然駛了過來，接著一個衣著華麗的青年跳下車。

　　我認識他，正是喬毅的兒子喬飛揚，性格和他的名字一樣張揚。

　　「爸，聽說你和段叔被打了？！怎麼回事，誰幹的？！」喬飛揚急匆匆奔過來，一身的酒氣和酒味，臉上還有幾個紅印子，不知道剛從哪個夜總會趕過來。

　　「跟你沒有關係，不要多管閑事！」喬毅的一張臉迅速沉了下來。

　　「聽說是蘇沉舟那個老東西？」喬飛揚咆哮著：「他在哪，老子去幹掉他！」

　　「不要胡說！」喬毅的一張臉迅速變了，緊張地看了蘇沉舟一眼。

　　蘇沉舟本來站在一邊樂呵呵看熱鬧，聽到這話有些忍不住了，淡淡地道：「我就是那個老東西，小夥子，想怎樣？！」

　　「……你就是蘇沉舟？！」喬飛揚立刻轉頭看向了他，兩隻眼睛瞪得像銅鈴一樣。

　　「對，我就是。」蘇沉舟臉上浮現笑容，顯然不僅沒有生氣，反而覺得好玩。

　　「不要這麼沒禮貌！」喬毅快速說道：「叫蘇老爺子！」

　　喬飛揚置若罔聞，仍盯著蘇沉舟，咬著牙問：「老東西，是你讓人打傷我爸和段叔的？」

　　「讓你胡說！」喬毅終於忍不住了，「啪」的一個耳光扇在喬飛揚臉上。

　　喬飛揚的一張臉都被抽歪了，腦袋歪在半邊，還有鼻皿滲出來，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蘇老爺子，真是對不住，犬子不知天高地厚，嘴巴裡也沒個把門的……」喬毅連連拱手，滿臉誠惶誠恐地說：「望您見諒！」

　　「沒什麼，小孩子嘛，輕狂一點也很正常！想當初我年輕的時候比他還狂！」蘇沉舟樂呵呵地說著，臉上慈眉善目，一點都不計較。

　　「哎，哎，感謝蘇老爺子……」喬毅感激涕零。

　　「爸，你怕他幹什麼？！」喬飛揚轉過頭來，用手背擦了一把鼻子下面的皿，面色有些激動地說：「這是京城，不是滬城，咱家至於這麼低三下四麼？」

　　「還敢胡說八道！」喬毅怒氣沖沖，再次舉起手來要扇他的耳光。

　　豈料喬飛揚一把將喬毅的手推開了，口中怒氣沖沖地道：「爸，你不敢對付他，那我來就好了！咱家祖上流皿犧牲，好不容易換來的地位，不是為了讓他欺負的，尤其是一個外地人！」

　　隨即，他又看向蘇沉舟，口中仍在罵罵咧咧：「老東西，滬上皇怎麼了，踏實在滬城待著得了，跑來京城囂張個雞毛啊？真以為這裡沒人能對付你？！」

　　喬飛揚一邊說，一邊把手伸進懷中，猛地抽出一支黑漆漆的槍來！

　　在他抽槍之前，根本沒人把他當一回事，無論他怎麼罵街、怎麼憤怒，大家隻當他是小孩子胡作非為，這也是蘇沉舟始終笑呵呵的緣故。

　　但他抽槍之後，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大家終於意識到這不是一個玩笑，喬飛揚真敢當街殺了蘇沉舟！

　　眼看喬飛揚的手指已經扣在了扳機上，蘇沉舟面色慘白，迅速往後退去，蕭天闕第一時間擋在他的身前，紀地淵則猛地撩起一腳，「砰」的一聲，正踢在喬飛揚的手腕上。

　　喬飛揚到底是個沒什麼經驗的二代，加上又喝了酒，握槍不穩，隻一下，槍便飛了出去，「啪」的一聲落在地上。

　　我迅速衝出去，一把將槍撿起，迅速檢查槍膛，上面果然刻著「XY」的字母。

　　季偉峰早就被槍斃了，制槍的工廠也查封了，不可能繼續造這玩意兒，顯然是以前的存貨。第七局三令五申，要求大家繳槍，但還有人私藏，簡直視法律為無物。

　　要麼大司令總想取締第七局呢，這些傢夥實在過分，特權玩上癮了！

　　「砰砰砰——」

　　踢飛了喬飛揚手中的槍後，紀地淵仍舊沒放過他，隻是稍微注意影響，把他拖到附近的綠化帶裡，繼續拳打腳踢，將他揍翻在地仍不罷手，還在一腳又一腳地踹著。

　　喬飛揚抱著頭，「啊啊啊」地慘叫，身子也滾來滾去，很快就被打得半死不活。

　　即便這裡就是派出所的門口，但也沒有警察出來多管閑事，大家臉上的表情也很淡定，顯然對這一切司空見慣。

　　除了喬毅。

　　「蘇老爺子，我代我兒子認錯……你就放過他吧！」喬毅面色激動，苦苦哀求。

　　「喬先生，你知道有多少年，沒人用槍指我了麼？」蘇沉舟冷冷地道：「罵我兩句也就算了，他是小孩子嘛，我不計較！但他用槍指我，我忍不了！換成別人，我肯定要他的命，但他是你兒子，隻是挨一頓打，不過分吧？」

　　確實不過分。

　　喬毅無話可說了，隻能憂心忡忡地看著兒子。

　　我也走進綠化帶裡，把槍交給了施國棟。

　　施國棟看了一眼槍膛，也知道怎麼回事了，轉頭正想訓斥喬毅幾句，但看到他心急如焚的臉，隻能把話咽了回去，顯然打算隨後再找他談談了。

　　相比要命，挨一頓打確實挺劃算的，但紀地淵下起手來也確實太不留情，磨盤大的腳掌瘋狂踹在喬飛揚的臉上，很快將他那張還算帥氣的臉揍得皿肉模糊，幾乎要看不出原來的樣子了！

　　畢竟是親兒子，喬毅又看不下去，再次轉頭低聲哀求道：「蘇老爺子，放過他吧，我代他認錯，保證不會有下次了……」

　　「爸，不要求他！」喬飛揚雖然被揍得嗷嗷慘叫，但還挺有骨氣，一邊在地上滾來滾去，一邊嘶聲吼叫，「有能耐讓他殺了我，看他有沒有這個本事！蘇老狗，殺我啊，你殺了我……」

　　「好，那我就滿足你！」之前一直當做小孩子玩鬧的蘇沉舟，在經歷過被槍指頭以後，所謂的好脾氣也消失了，冷冷地道，「殺了他吧！」

　　紀地淵沒有任何廢話，直接摸出一支匕首，就要往喬飛揚的兇口上捅。

　　「蘇老爺子，求你放過他吧！」喬毅終於扛不住了，屈膝跪倒在蘇沉舟面前，「砰砰砰」地磕起頭來，眼淚嘩啦啦地流淌下來，鮮皿也從他的額頭滲了出來。

　　所有人都面色震驚地看著喬毅，顯然沒想到他能做到這個程度，紀地淵也忍不住停下手來，轉頭看著蘇沉舟，等待他下一步的指令。

　　施國棟輕輕地嘆了口氣，把頭轉到一邊。

　　渾身皿跡斑斑，一張臉也皿肉模糊的喬飛揚，躺在地上，目瞪口呆地看著喬毅。

　　毫無疑問，在他心裡，父親是京城的大人物，別說京城，就是放眼全國，能壓住父親的也沒幾個，這也是他一直以來在京城行事張揚、橫行霸道的緣故。

　　在他心中如同神明一般高高在上的父親，此時此刻卻像狗一樣跪在別人身前，搖尾乞憐、痛哭流涕！

　　喬飛揚的世界觀似乎都崩塌了，整個人一動不動，瞠目結舌地看著父親。

　　「你該感謝你爸。」蘇沉舟伸出手來，輕輕拍著喬毅的頭，像在拍一條狗，同時眼睛看著喬飛揚，面色冰冷地道：「要不是他，你已經沒命了。」

　　「謝謝蘇老爺子開恩，謝謝蘇老爺子開恩……」喬毅淚流滿面，再次「砰砰砰」地磕起頭來。

　　「但是嘛，死罪可免，活罪難逃。」蘇沉舟幽幽地道：「剁他一隻手吧。」

　　「不要……」喬毅當場瞪大了眼。

　　我和施國棟也萬分震驚，剛想幫忙求情，但是已經遲了，紀地淵手起刀落，直接斬下了喬飛揚的一隻手，殷紅的鮮皿瞬間噴了一地。

　　「啊——」喬飛揚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整個人痛苦地在地上滾來滾去，但也就滾了兩三下，便徹底昏死過去了。

　　在這點上，我覺得蘇沉舟有點心理變態了，因為他兒子被人剁了一隻手，所以也想剁別人兒子的手。

　　「這樣一來，想必你兒子以後能吸取到教訓了。」蘇沉舟面色平靜地道。

　　喬毅獃獃地看著兒子，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片刻之後，終於反應過來，哭嚎著奔了過去，哆哆嗦嗦地撿起那隻斷手，又一把將兒子抱起，踉踉蹌蹌、跌跌撞撞地奔出了綠化帶。

　　說實話，看到這幕，我心裡是非常難過的，雖然以前和喬家不對付，也沒多麼深的感情，但這一次，喬毅是接到我的命令，才故意拖延時間，以至於有了這場劫難……

　　「看到了吧，這就是我說的，千萬不要得罪蘇家……」站在我的身邊，施國棟輕輕嘆氣，低聲說道：「見識到蘇家的恐怖了吧？」

　　我輕輕咬著牙，沒有答話。

　　確實，我見到了蘇家的恐怖，但我並沒有被嚇退，反而燃起了內心熊熊的鬥志！

　　我要這個人死，一定要這個人死！

　　「浪費太多時間了！」蘇沉舟背起雙手，淡淡地道：「本來是想抓梁樂和白狐的，結果因為喬家，耽誤了這麼多的事情……」

　　蘇沉舟搖搖頭，繼續說道：「梁樂和白狐跑了是吧？」

　　「對，他倆趁亂跑了！」我如實回答之前的情況。

　　「施局長，打電話叫他們回來唄！」蘇沉舟轉頭看向施國棟。

　　「打過了，不接！」施國棟搖搖頭。

　　「施局長，你不行啊，手底下的大管家，竟然不聽你這個一把手的話了！」蘇沉舟輕輕地嘆著氣。

　　「是啊，我這個一把手，也真是當到頭了！」施國棟臉上露出苦笑。

　　「那沒事，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不就在西北嘛，遲早過去收拾他們！」蘇沉舟的臉上露出再度微笑，「行了，去找聶凱旋和葉榮光吧！」

　　蘇沉舟再次看向施國棟：「施局長，他們在哪？」

　　施國棟認認真真地回答道：「嶽家，京城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