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樂搓著手，回到梁無道身旁，面色激動地說道：「爸，謝謝你幫我討公道！」

　　梁無道仍坐在椅子上，表情沒有半點變化，微微點了點頭，沉穩地回應：「你消了氣就行。」

　　聶雲峰和洪天賜見狀，分別朝著自己的兒子奔去，將鮮皿淋漓的聶志豪和洪耀祖攙扶起來，嘴裡不停地詢問著：「怎麼樣了，傷到哪兒了？」語氣中滿是作為父親的關切與心疼。

　　聶志豪和洪耀祖兩人皆是狼狽不堪，身上的衣物被打鬥弄得破破爛爛，皿跡斑斑。他們臉色蒼白如紙，嘴唇毫無皿色，有氣無力地搖搖頭，聲音微弱得如同蚊蠅：「沒事。」

　　這場風波似乎已經落下帷幕，和身為小管家的我並無關聯。

　　他們都是高高在上的公子哥，從小生活優渥，衣食無憂，身邊總是簇擁著眾多追隨者。

　　而我，不過是個整日忙碌、跑腿辦事的粘合劑，又或者說像一塊磚，哪裡需要哪裡搬。

　　好在姜樂剛才那一頓狠揍，也算是替我出了一口積壓許久的惡氣。

　　我正偷偷安慰自己，聶雲峰的聲音突然打破了平靜：「還有盛先生，你也給人家道個歉！」

　　聶志豪緩緩轉向我這邊，臉上皿跡斑斑，髮絲淩亂地貼在臉上，顯得格外狼狽。他深深地鞠了一躬，儘管模樣凄慘，但眼神中滿是誠懇：「對不起，盛先生！希望你原諒我！」

　　「還有你，給人家道歉！」洪天賜突然一腳踹在自家兒子的屁股上。

　　「不是，跟我有啥關係？！」洪耀祖捂著被踹的屁股，滿臉委屈，五官都快皺成了一團，叫苦連天地說道：「我的原計劃裡根本沒有盛先生啊，完全就是聶公子自作主張……」

　　「還犟！」洪天賜作勢還要再踹。

　　「對不起，盛先生！」鼻青臉腫的洪耀祖立刻沖我鞠了一躬，生怕再挨一腳。

　　哪怕這一切可能隻是逢場作戲，他們的面子功夫也算是做到了極緻。更何況梁無道和姜樂都已不再追究此事，我一個小小的管家，確實也沒什麼資格繼續揪著不放。

　　於是，我無奈地嘆了口氣，緩緩說道：「聶公子、洪公子，我一直以為自己和你們關係挺不錯的，平日裡也一直積極努力地在你們之間斡旋、協調……實在沒有想到你們竟會生出謀害我的心思！說實話，我的心裡真的有些發涼，要不這小管家的位子還是換人吧！」

　　此話一出，全場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都詫異地朝我看來

　　「盛先生，我沒有！」洪耀祖著急地辯解：「咱倆關係一直很好！我要是在現場，肯定不會同意聶公子這麼做的！」

　　說著，他猛地踹了聶志豪屁股一腳，惡狠狠地說道：「趕緊的，再給人家道歉！」

　　聶志豪也立刻沖我鞠了一躬：「盛先生，你不要生氣了，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

　　梁無道、聶雲峰、洪天賜也紛紛開口勸說：「是啊，你別走了，講好了三年一換，這還不到半年吶……」

　　眾人的這個態度其實在我的意料之中。

　　畢竟這半年來，我一直兢兢業業、盡心儘力地為他們服務，每天忙得像個不停旋轉的陀螺，沒有比我更稱職、更順手的小管家了。

　　這個時候突然換人，他們肯定也會覺得諸多不便、難以適應。

　　我也沒再繼續拿捏姿態，而是神情凝重，語氣沉沉地說道：「主要是我感覺自己的權力有些小了。之前在龍岩的盛世武館，三位老爺子賜予我尚方寶刀，讓我負責協調三大商會。當初的滕千山、孫翻江等人對我也很是客氣……可現在幾位公子行事，我既沒資格責罵，也沒資格訓誡，活得實在憋屈……」

　　眾人當即明白了我的意思，洪天賜反應最為迅速，立刻第一個表態：「盛力，你繼續幹！就這幾個小子，誰要是不聽你的話，或是玩心機、耍手段，你該怎麼收拾就怎麼收拾！」

　　接著，他又轉頭看向另外兩位老爺子，神色嚴肅地說：「現在情況有多嚴峻，你們是知道的！龍門商會不除，誰都沒有好日子過！在這種情況下，確實需要盛力繼續發揮作用，否則他們很容易意見不合就打起來……咱仨也不可能時時刻刻盯著，反正我是建議放權，你們覺得怎樣？」

　　「沒問題！」

　　「就讓盛力管著他們三個！」

　　梁無道和聶雲峰紛紛應和，臉上的神情急切，彷彿這件事已經刻不容緩。

　　這的確是我心中所期盼的目的，否則面對這幾個公子哥，我總感覺束手束腳，難以施展。

　　但我也著實沒有想到，事情竟如此順利地實現了，這不禁讓我心中再度湧起疑惑，京城究竟發生了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能讓他們如此焦急？

　　「好，那就這麼定了！」洪天賜沖我說道，臉上帶著幾分豪爽與信任：「阿力，現在放心了吧？就這幾個崽子，但凡哪個犯錯，你直接收拾就行了，我們幾個絕不會有意見！」

　　梁無道和聶雲峰也紛紛點頭，表示贊同。

　　「……那就謝謝幾位老爺子信任了！」我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心中的一塊大石頭終於落了地，隨即拱了拱手，表達自己的感激。

　　「行，那我們先帶孩子回去養傷……一個星期估計差不多了，到時候再聯繫，再一起行動吧！」洪天賜繼續攙扶著幾乎站都站不穩的洪耀祖，動作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兒子：「如何幹掉龍門商會，那就到時候再談吧，我有辦法！」

　　江省畢竟是他的地盤，在那裡他人脈廣泛、資源豐富，能提供的辦法肯定也是最多的。

　　「好！」梁無道重重地點了點頭。

　　「嗯，我也走了，希望下次見面，是咱們幹掉龍門商會舉行慶功宴的日子！」聶雲峰同樣攙扶著傷痕纍纍的聶志豪，眼神中滿是對未來的期許與鬥志。

　　幾人相互扶持著，腳步蹣跚地往院子外面走去。

　　夕陽的最後一抹餘暉灑在他們身上，拉出長長的影子，看上去竟有些蒼涼和落寞的味道。

　　他們來的時候，梁無道雖然沒有出門迎接；但他們走的時候，梁無道卻起身相送。

　　站在院子門口，看著黑色的商務車緩緩啟動，漸行漸遠，最終消失在了略顯昏暗的大道盡頭。車子沿途捲起的塵土，卻久久地懸浮在空中，遲遲沒有消散。

　　「形勢確實很危急啊……」看著遠處瀰漫在半空中的塵埃，梁無道幽幽地感嘆道，語氣中滿是憂慮：「擱到以前，他們怎麼可能道歉，而且還是主動攜子上門道歉？龍門商會，到了不得不除的地步！」

　　姜樂終於忍不住心中的好奇，急切地問道：「爸，京城到底發生了什麼？他們一直說個不停，但是又不肯告訴我……」

　　梁無道沉默了一陣，眼神中閃過一絲猶豫，似乎在內心做著激烈的掙紮。最終，他還是搖了搖頭，輕聲說道：「先不告訴你了，我怕你會嚇到！」

　　「我怎麼會嚇到？！」姜樂更加著急了：「從小到大，我什麼大風大浪沒經歷過啊！爸，你儘管說，我不會害怕的！」

　　梁無道卻仍是堅定地搖頭：「你以前那些事算得了什麼，充其量隻是小打小鬧！總之你就記住，必須幹掉龍門商會，否則咱們家會迎來滅頂之災！」

　　姜樂聽得目瞪口呆，臉上寫滿了震驚與難以置信，隨即慢慢轉頭看向了我，那眼神彷彿在說：「龍門商會啥時候這麼厲害了？」

　　我無奈地聳聳肩，表示自己也是剛剛知曉此事，同樣一頭霧水。

　　「行了，休息幾天，然後和他們匯合，繼續對付龍門商會吧！」梁無道轉過頭來，先是沖姜樂說了一句，接著又看向我，語氣溫和地說道：「阿力，辛苦你了，也回去休息吧，等有信兒了再聯繫……他們幾人之間，還是要靠你從中斡旋。」

　　「……好！」我點點頭，駕車離開梁家，回到了數公裡之外那座屬於自己的小別墅。

　　天空已經完全暗了下來，窗外的夜色濃得像墨，濃稠得化不開。但我哪裡有心情睡覺，第一時間給向影打了電話，將我這邊發生的情況一五一十、完完整整地說了一遍。

　　「……確實沒有想到他們的目標竟是姜樂！」向來神機妙算、足智多謀的向影，這一次顯然也馬失前蹄，語氣中滿是驚訝與意外，喃喃自語道：「真沒想到，幾個公子哥之間的關係這麼好，梁文彬都死這麼久了還要為他報仇……」

　　「這件事已經過去了。」我語速飛快，急切地說道：「現在重點還是京城的事……京城到底發生什麼，竟讓三家都迫不及待地想滅掉咱們？還說不滅龍門商會的話，他們就完蛋了！可是咱們明明連守住江省都很困難，根本沒他們說的那麼強大！」

　　向影在電話那頭思索片刻，試著幫我解惑：「京城……京城……你哥之前不是被抓到京城了嗎，會不會和他有關係啊？」

　　這句話猶如一道閃電，瞬間劃過我的腦海。

　　之前崔雄才曾經說過，帶走宋塵的人比他地位還高，可他已經是東區的總司令了，比他地位還高就隻能是京城裡的那些位高權重之人了！

　　而我和京城唯一的關聯，就是宋塵很可能在那裡啊！

　　「是了！是了！」我激動得聲音都有些顫抖，大聲說道：「肯定是宋塵做了什麼，幾個老爺子才嚇成這樣子，迫不及待地想幹掉龍門商會了！」

　　「……做了什麼？」向影卻又拋出一個讓我一時無法回答的問題。

　　這個問題如同一堵高牆，橫亘在我面前，不搞清楚，一切的推測都隻是徒勞，等於白費功夫。

　　我咂咂嘴，沉思片刻後問道：「咱家在京城有生意不？」

　　「……還沒！」向影老實回答。

　　「抓緊搞吧。」

　　「好的。」

　　我又長舒了一口氣，繼續說道：「能和京城打上交道的，還有一個人。」

　　「嗯，能不能成的，最好是去問問。」向影提議道。

　　掛了電話，我便走進浴室，舒舒服服地洗了個澡，又換上寬鬆舒適的睡衣，方才躺在床上，在滿心的思緒中沉沉睡去。

　　……

　　第二天一大早，晨曦的微光剛剛灑向大地，我便早早地驅車來到梁家。

　　梁無道已經起床了，正悠閑地躺在院子裡的搖椅上曬太陽。

　　他身著一件寬鬆的白色棉質長袍，頭髮梳理得整整齊齊，臉上帶著幾分愜意。白狐不知道去了什麼地方，姜樂則乖巧地蹲在他的身邊，雙手有節奏地為他捶腿，一邊捶一邊笑嘻嘻地說道：「爸，我昨天做了個夢，夢到你登基做皇上啦……不過夢一般都是反的，說明是我做皇上，而你是做太上皇……」

　　梁無道雖已五十多歲，但在姜樂的逗趣下，臉上笑開了花，一張臉滿是春風拂面的愉悅，笑著說道：「你小子，生了一張好嘴！」

　　「對啊，我也納悶呢，這麼好的嘴，隨您老人家，還是隨我媽啊？」姜樂笑呵呵地繼續打趣。

　　「隨你媽！」梁無道回憶起往事，聲音變得柔和而低沉：「她的聲音就像百靈鳥一樣好聽，清脆悅耳，婉轉悠揚。當時來店裡的客人都喜歡她，有她在的地方就充滿了歡聲笑語；就算偶爾有人吵架，無論多大的火氣，被她一勸，馬上就消了氣……」

　　二人正沉浸在溫馨的交談中，我走進了院子。

　　清晨的空氣格外清新，陽光不冷不熱，剛剛好地灑在身上，讓人感到一陣舒適。我深吸一口這新鮮的空氣，微笑著跟他們打了一聲招呼：「梁老爺子，姜公子。」

　　梁無道「哎」了一聲，臉上帶著和藹的笑容。

　　姜樂則一下子跳了起來，笑眯眯地問道：「盛先生，吃過了麼？」

　　「吃過了！」我點點頭，接著說道：「梁老爺子，我打算去看望一下聶公子和洪公子……他們不是受傷了嗎，順便和他們聊聊天、談談心之類的，以便為將來的行動做些準備和鋪墊。」

　　「應該的！」梁無道點點頭，臉上露出讚許的神情：「去吧。」

　　我沖二人道了個別，轉身離開。

　　接下來的時間，我先前往臨滄，看望過聶志豪後，我便說要去洪家；隨後又趕到龍岩，看望過洪耀祖後，又表示要去聶家。

　　如此這般，我便有了屬於自己的時間。

　　先將妝容卸去，恢復成自己原本的模樣，接著一刻也不敢耽擱，馬不停蹄地朝著鶴崗趕去。

　　因為沒有私人飛機，我隻能依靠公共交通，這樣一步步輾轉折騰，等趕到鶴崗的時候，已經是第四天了。

　　輕車熟路地來到丁家，我畢恭畢敬地擡手敲門。

　　「咚咚咚。」

　　想弄清楚京城發生了什麼，是不是和宋塵有關係，丁家無疑是一條最快的捷徑；不用多久，門就開了，一個漢子探出頭來。

　　我還沒有張嘴說話，對方就「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我雖然很無語，但還是耐著性子繼續敲門，可惜連著敲了十多分鐘也沒人給開門。

　　無所謂，他們不嫌鬧騰，那我就繼續敲唄。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

　　我正常敲，頓著敲，變著節奏敲，先按周傑倫的歌曲譜子來，又按林俊傑的歌曲譜子來，後來又換成陳奕迅和鳳凰傳奇的，反正就是將死皮賴臉的風格進行到底。

　　就這樣敲了一個多小時，丁家終於還是扛不住了，「咔」的一聲把門打開。

　　林霸天出現在門口，他身形魁梧，滿臉橫肉，兇神惡煞地看著我：「宋董，我家老爺子說了……除了結婚的事，其他事情一概免談！進了這個門，要麼結婚，要麼退婚，你自己選一個。」

　　「我不結婚也不退婚。」我神色認真地說：「有事想找丁家幫忙。」

　　「……」林霸天似乎被我這厚如城牆的臉皮弄得有些無語，無奈地嘆了口氣，說道：「宋董，有你這份無恥，真是幹什麼都能成功……但是沒用，這次我家老爺子動了真格的，說什麼都不可能再給你打開門了……另外，你別敲了，現在給門上通了電，別怪我們沒有提醒你啊！」

　　說畢，林霸天往後退了一步，硃紅色的大鐵門又「咣」的一聲重重地關上了。

　　通了電？！

　　我心中一驚，這也太狠了吧？！

　　我還真不敢去嘗試，畢竟我向來惜命如金，隻能往後退了幾步。

　　但我也沒有完全放棄，而是靠著門口的石獅子，靜靜地等了起來。

　　丁家不幫忙，我就不走了！

　　對，就是這麼厚的臉皮，我也覺得自己幹什麼都能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