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幕，我心裡「咯噔」一下，忍不住轉頭看了洪瑰寶一眼。

　　她果然也看向了我，四目相對之間，一片沉默。

　　宋塵果然厲害，連劉建輝要查刀子上的皿跡都提前預料到了，如果真的隨便殺一隻貓或一隻狗，分分鐘就露了餡！

　　也不知道鐵塊用了什麼方法，總之十多分鐘之後便返回來，將匕首還給劉建輝，恭恭敬敬地說：「檢測過了，確實是宋塵的皿。」

　　「嗯。」劉建輝點了點頭，又將刀還給洪瑰寶。

　　「……劉秘書，什麼意思，不相信我？」洪瑰寶接過刀子，如同柳葉一般的眉頭微微蹙起。

　　「我隻是覺得奇怪，宋塵一個頂級高手，江湖經驗也很豐富，怎麼會被你捅傷的？擔心這其中有詐，是他故意布的陷阱，所以才讓鐵塊去查，你不要多想了，洪姑娘。」劉建輝坐在沙發上淡淡地道。

　　「……現在沒有問題了吧？」洪瑰寶輕輕地咬著牙，顯然也是有些氣的。

　　「沒了！」劉建輝嘆著氣，「可惜了，這一刀沒弄死他，差一點點就全劇終了。」

　　「劉秘書，那我接下來怎麼辦？」洪瑰寶從桌上抽了幾張紙巾，將刀子上的皿小心擦乾淨了，隨即放進自己包裡。

　　別人都沒注意，但是我看到了，整個過程之中，她都視若珍寶，畢竟那是宋塵的刀，在她看來像是定情信物一樣。

　　「……這個宋塵真是防不勝防，誰能想到他會從十二樓跳進來？這讓人怎麼防，總不能花錢把蜘蛛俠請過來吧？」劉建輝一臉憂心忡忡，「這次是憑運氣傷到他了，下次該怎麼辦？洪姑娘，我覺得吧，你還是先回龍岩，先保證自己的安危，隨後再聽我消息吧。」

　　「可以。」洪瑰寶點了點頭，認可這個主意。

　　劉建輝又轉頭看向董秀：「讓洪姑娘做誘餌，我還是覺得太冒險了，今天晚上要不是她自己機靈，東南區又要隕落一位大管家了……所以，先讓她回家吧，在龍岩起碼還安全點，等制定出更穩妥的計劃再通知她。」

　　「好的。」董秀同樣點了點頭。

　　「行，那就這樣，今天也不早了，都回去休息吧，多派幾個人保護洪姑娘。」劉建輝一邊交代，一邊站起身來，因為坐得太久，四肢都有些困頓了，他不斷活動著身體，搖搖胳膊，又晃晃腿。

　　其他人也紛紛站起，準備各自回房。

　　就在這時，一道不合時宜的聲音突然響起：「劉秘書，董先生，洪姑娘被下藥的事情怎麼說？」

　　眾人紛紛詫異地轉過頭去。

　　是聞小天，他似乎憋了很久，這時候終於忍不住開口，一張臉因為憤怒而微微顫抖著，胳膊下的雙拳甚至都用力握緊了。

　　洪瑰寶之前講了事情經過，宋塵確實將她給擄走了，但她一開始癱軟倒地，則是董承平的傑作。

　　從頭到尾，都沒人再提起董承平，沉默許久的聞小天終於有些怒了。

　　劉建輝當即面色一沉：「這裡有你說話的份麼？洪姑娘還沒講話，你有什麼資格插嘴？洪天賜怎麼管教的下人！」

　　「劉秘書，聞叔叔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他不是下人，是洪家的一份子。」洪瑰寶站起身來，一字一句地說：「董承平在我房裡點迷魂香，意欲對我不軌的事，應該怎麼解決？」

　　「……」劉建輝沉默下來，隨即轉頭看向董秀。

　　董秀立刻說道：「洪姑娘，這事確實是我兒子做的不對，但他已經被宋塵打成重傷，這會兒還在醫院做手術吶……你放心吧，回頭我一定收拾他。」

　　「董先生，洪家一直都很尊重董家……承蒙董家多年的照顧，洪家一直活得都很滋潤……」洪瑰寶認認真真地說：「但錯了就是錯了，我想知道董承平具體會有什麼處罰。」

　　董秀眉頭微挑，顯然已經有些不悅。

　　但洪瑰寶卻是寸步不讓，始終直勾勾盯著他。

　　這些年來，董家是給了洪家很多照顧，可洪家同樣沒少「支持」董家，更何況在這種關鍵時刻，洪瑰寶這位大管家尤為重要。

　　「行了！」劉建輝突然插嘴，「這事交給第七局來辦吧……盛力！」

　　「啊？」我立刻應了一聲。

　　「你去醫院，等董承平做完手術就這麼辦……」劉建輝細細地交代著。

　　我也「好、好」地應個不停。

　　交代完了，劉建輝看向洪瑰寶：「洪姑娘，這麼處置行麼？」

　　「可以！」洪瑰寶點了點頭。

　　劉建輝又看向董秀。

　　「……」董秀沒有說話，隻是長長地嘆了口氣。

　　「行，那就這樣。」劉建輝拍了下手，「都散了吧，該幹嘛就幹嘛！」

　　在聞小天的陪同下，洪瑰寶連夜乘坐私人飛機趕回龍岩；其他人回房的回房，回家的回家；我打聽清楚董承平手術的地址後，便打算前往他所在的醫院。

　　結果剛出翠湖酒店，一個人便叫住了我：「盛先生！」

　　回頭一看，竟是董秀。

　　「董先生！」我立刻客客氣氣地問候一聲。

　　「一點小意思，你收著！」來到我的身前，董秀拉住我的胳膊，往我手心裡塞了張銀行卡，同時壓低聲音說道，「我兒子的事情，你稍微照顧一下，差不多就得了，沒有人細究的……」

　　這件事的主角如果換成別人，估摸著我就同意了，畢竟這是董家的人，與人方便就是與己方便，在京城這個地界上混，保不齊什麼時候就得麻煩人家，多個朋友多條路嘛。

　　出來混這麼久了，這點道理我還是明白的。

　　但是董承平不行。

　　他欺負的是我嫂子，我要拿這個錢，還是人嗎？

　　「董先生，不行……」我把銀行卡塞了回去，「這是劉秘書的命令。」

　　說畢，我便轉過身去，打了一輛過路的計程車急匆匆離開了。

　　……

　　晚上十二點，京城某醫院的急診科，手術室的門開了，在護士的攙扶下，臉上纏滿繃帶，隻露出一隻眼睛的董承平慢悠悠走了出來。

　　宋塵那幾拳砸得格外有力，差點就送他上了西天，好不容易才保住一條命，但一張臉是完全毀了，即便將來拆下繃帶，也是口歪眼斜、凹凸不平。

　　幾個常年跟著董承平的狗腿子立刻圍了上去。

　　「董少，你沒事吧？！」

　　「你看我像沒事的嗎？！」

　　董承平氣不打一處來，含糊不清地說了一句，又狠狠一腳踹在那人身上。

　　「董少，對方可是宋塵！」那人捂著肚子，諂媚地道，「能在他的手上活下來已經很不容易了，董少絕對福大命大！」

　　「是啊董少，隻是臉上受了些傷，其他部位沒有任何損壞，已經是天大的福氣了！」

　　「對對對，起碼能跑能跳，不用像個死人一樣躺在床上養傷！」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董少的好日子還在後頭吶！」

　　一眾狗腿子使勁拍著馬屁，瘋狂提供情緒價值，董承平的心情慢慢愉悅起來，滿臉繃帶不再是恥辱了，反倒成了榮耀。

　　「沒錯！」董承平背著雙手，一臉得意地道：「臉受傷了而已，還能跑還能跳……走，到酒吧去，找兩個辣妞好好玩一玩……該死的洪瑰寶給臉不要臉，真當老子缺女人啊？」

　　在一眾人的簇擁下，董承平開開心心地往外走去。

　　但還沒走兩步，一個人就攔住他的去路。

　　「盛力？！」董承平瞪著一隻僅存在外的眼睛，「你來這幹什麼？！」

　　「第七局辦事。」我摸出自己的證件，在他面前晃了一下，面色冷漠、公事公辦地道：「董少，你在洪姑娘的房間裡點迷魂香，意圖對她不軌……劉秘書命我來處罰你。」

　　「……什麼處罰？」董承平一愣。

　　「至少三個月下不了床。」

　　「啊？！」

　　還不等他「啊」完，我就狠狠一拳砸了過去。

　　「咣咣咣——」

　　「砰砰砰——」

　　我手腳並用，瘋狂地朝董承平身上招呼，很快就將這個狗東西揍趴下了。

　　他身邊的狗腿子雖然很多，但我亮出第七局的證件，也根本沒人敢說什麼。

　　我一個基層高手，想擺弄董承平這種人實在太容易了，反正就照「三個月不能下床」的標準揍唄，很快就將他的胳膊和腿都幹骨折了。

　　倒是方便，本身就在醫院，前腳剛把他幹趴下，後腳就能及時得到救治。

　　敢惹我嫂子，活該！

　　眼看董承平帶著殺豬般的嚎叫聲被人推進手術室，我也心滿意足地轉身離開。

　　淩晨的醫院並沒有多少人，出了急診科，又穿過清冷的大廳，剛準備邁下醫院門口的台階，一個人影突然從旁邊的承重柱後閃了出來。

　　面色陰鷙、殺氣騰騰，竟是龐滿。

　　「！！！」乍然見到龐滿，我當然很震驚，一時間愣在原地。

　　「放心，不是來殺你的！」龐滿上下看著我，淡淡地道：「從翠湖酒店一路跟著你到這裡，發現你小子為人還挺正派，董秀的錢竟然都沒有收，對董承平也沒手下留情……第七局要都是你這樣的人，何愁咱們國家能不強大！」

　　「……跟著我幹什麼？」我強行按捺住內心的激動，微微皺著眉道。

　　「監視你們這些人的行蹤，也是我的任務之一。」龐滿面色平靜，「小夥子很不錯，繼續好好乾吧，不要被他們污染了……將來大清算的時候，或許你能逃過一劫！」

　　說畢，龐滿轉身就走。

　　「哎——」我立刻叫住他，「我想和宋塵談一談！」

　　「你現在還沒有資格和我們塵哥談。」龐滿站住腳步，但沒回頭，「不過，塵哥很看好你，希望將來有合作的機會。」

　　言畢，龐滿再次邁步離開，不一會兒便消失在重重的夜色中。

　　自始至終，我都沒有暴露自己的身份，想來麻雀等人也不會暴露我的身份；之前聽洪瑰寶的講述，就知道宋塵現在仍躲著我。

　　很看好盛力麼？

　　有點意思。

　　站在醫院門口的台階上，我雙手插兜，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有一種距離宋塵越來越近的感覺了。

　　當天晚上，還是在翠湖酒店住下。

　　雖然累了一天，但怎麼都睡不著，腦子裡反覆在想一個問題，怎樣才有資格和宋塵談一談？

　　半夢半醒地過了一個晚上，第二天早上照舊去劉建輝的套房報道。

　　洪瑰寶和聞小天離開後，董秀也回自己家了，套房裡隻剩劉建輝，和包括鐵塊在內的一眾工作人員。

　　劉建輝的工作很忙，一大早就打了不少電話、簽了不少文件，我一直站在旁邊等待著，好不容易等他稍微閑一些了，我才謹慎地問：「劉秘書，今天有什麼任務需要我去辦麼？」

　　似乎這時候才察覺到我的存在，劉建輝哭笑不得地說：「不是，你工作狂啊，沒讓你去做事，你就踏實地休息唄，怎麼還主動上這裡問啊？」

　　我撓著頭，不好意思地道：「就是覺得好不容易進了第七局，應該珍惜這個來之不易的機會！而且我想升職加薪，多多的立功才可以吧？」

　　劉建輝「嗤」的一聲笑了出來：「能進入第七局，一輩子就不愁吃喝了……還要什麼升職加薪？」

　　這話倒是沒錯，我剛進來第七局沒多久，就遭遇過兩次送禮了，第一次是嶽清風，送了價值上百萬的犀角杯，第二次是昨天晚上，董秀那張銀行卡肯定有不少錢。

　　哪怕是最低級的辦事員，都已經能大賺特賺了，升職加薪似乎沒有意義。

　　但我就是想升起來，尋思著在第七局的地位越高，和宋塵面對面談話的機會自然越大。

　　於是我很認真地說：「劉秘書，我不敢收他們的東西……第七局的工資雖然很高，但在京城買房還是有點困難！您告訴我，怎樣才能升職加薪？」

　　「你小子，上進心不小啊……」劉建輝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才緩緩道：「第七局的辦事員，分為四個等級，微光、星芒、月輝、熾陽。微光級辦事員是最多的，都是各種領導塞進來的關係戶；然後是星芒級辦事員，基本都是基層高手；月輝級辦事員和熾陽級辦事員，就是優秀高手和頂尖高手了。」

　　劉建輝幽幽地道：「微光級辦事員，就是一群隻會吃喝的飯桶，指望他們根本辦不了什麼事；還得指望星芒級、月輝級和熾陽級，但很多人也被腐蝕的差不多了……」

　　「我明白了。」我點頭道：「我是星芒級。」

　　同時心想：「那鐵塊就是熾陽級辦事員了，之前去第七局的總部看過，有八個熾陽級，都在牆上貼著。」

　　「對……不過這是很久以前的說法了，現在基本上沒有人提。」劉建輝聳了聳肩，「無論什麼級別的辦事員，進來的時候是什麼樣，那終身就是什麼樣了！一來大家不愁吃喝，根本沒有動力升級；二來普通人想成為高手非常困難，而高手之間的每一層壁壘更是深如天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