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瑰寶長得好看，小臉俏生生的，又可愛又漂亮，兩隻眼睛也很靈動，流起淚來更是我見猶憐，任何一個男人看了都會忍不住生出疼惜的感覺。

　　偏偏宋塵不像男人似的。

　　朦朧的月光下，他默默地注視著洪瑰寶的淚水，沒有任何反應，沒有任何錶情，甚至眼睛都沒有眨一下，彷彿一塊沒有生命的石頭。

　　「你冷靜下。」宋塵面色平靜地說：「等不哭了，咱們再談。」

　　就連站在邊上的龐滿，都覺得自己的大哥有些過於無情了，忍不住輕輕地嘆了口氣，心想：「如果哪個女孩這麼喜歡我，就是為她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唉，隻能說旱的旱死、澇的澇死，塵哥根本不懂我們這些單身漢的痛苦。」

　　過了一會兒，似乎洪瑰寶都覺得沒意思了，她迅速擦了一下臉上的淚，再度擡起頭來的時候，一張臉已經變得堅毅了：「不是找我談事情嗎？說吧！」

　　宋塵這才點了點頭，面色如常地道：「就是想告訴你，作為東南區大管家，希望你能恪守自己的本分，不要做出違規違紀的事……否則龍門商會不會放過你的。」

　　「龍門商會？」洪瑰寶「嘁」了一聲，「究竟是你說了算，還是宋漁說了算啊？宋漁和洪家關係可好了，經常和我爸、我哥一起喝酒，從來不會為難我們！」

　　「……」宋塵很明顯地沉默一陣，才緩緩道：「他是他，我是我，不一樣的……硬要區分的話，就當做這是南龍門給你的警告吧！」

　　「你對我無情也就算了，怎麼對宋漁也這麼無情？」洪瑰寶一臉的疑惑：「他可是你親弟弟啊！」

　　「跟你沒有關係。」宋塵面無表情，臉上帶著職業軍人特有的冷漠。

　　「……」洪瑰寶不說話了，半晌才略帶倔強地道：「這番話，你是以軍官的身份說，還是以南龍門的負責人說？」

　　「南龍門的負責人。」宋塵毫不猶豫。

　　「南龍門不過是個私人企業，憑什麼管我們？」洪瑰寶抓到了他話裡的漏洞，「公安都沒有說什麼，違規違紀和你們有什麼關係？」

　　「我樂意。」宋塵一字一句地說：「就是憑著一腔樸素的正義感。」

　　「還樸素的正義感，蝙蝠俠還是蜘蛛俠啊？」洪瑰寶一臉輕蔑。

　　「南龍門。」宋塵認真地回答道。

　　「……拉倒吧！」洪瑰寶氣沖沖道，「以為我不知道嗎？明明就是政治鬥爭，往龍門商會身上扯什麼！」

　　「我們這邊不希望發展成政治鬥爭，所以才讓龍門商會出面。」宋塵一字一句地說：「洪姑娘，我拿你當朋友，希望你能聽我的勸，否則後果不堪設想……更不要步你父親和你兄長的後塵！」

　　「……」洪瑰寶沉默了好一陣，才緩緩道：「那你老實告訴我，我爸和我哥會是什麼結果？」

　　「看他們的配合程度。」宋塵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表現好的話，功勞大的話，一兩年就能出來；表現不好，十年八年乃至無期徒刑都有可能……洪姑娘，別走他們的老路，這是我對你的忠告。」

　　「……行吧，謝謝，我知道了，以後會注意的！」洪瑰寶咬了咬牙，轉身就要離開。

　　「等等。」宋塵叫住了她。

　　「幹什麼？」洪瑰寶有些不爽地回過頭來。

　　「你就這樣回去，那些人問起來，你怎麼說？」

　　「就實話實說唄！」

　　「不行。」宋塵搖了搖頭，「他們知道你聽從了我的勸告，以後不做為非作歹的事了，肯定會換一個大管家的……我不希望你從這個位子上下來，否則麻煩更多。」

　　「……那怎麼辦？」洪瑰寶皺起了眉。

　　宋塵稍想了想，隨即從衣服內側摸出兩隻棉線織的白手套來，一左一右戴在自己手上。

　　正當龐滿和洪瑰寶都納悶他要幹什麼的時候，就見宋塵突然又從腰間拔出一柄刀來，接著反手一捅，便插在了自己的肩膀之中。

　　「噗呲」一聲，利刃劃破衣物和皮膚，大量殷紅的鮮皿頓時湧了出來，不僅瀰漫過他整個肩膀，還滴滴答答淌在地上。

　　「哎——」洪瑰寶和龐滿同時震驚大叫，一起撲了過來。

　　「沒事！」宋塵擺了擺手，將沾滿鮮皿的匕首拔出來，又摸出一塊柔軟的白色手帕，仔細擦拭著上面殘餘的指紋，完全不顧及自己身上的傷，臉上也沒有任何變化。

　　「你到底在幹嘛啊？！」洪瑰寶急得直跺腳。

　　龐滿則迅速摸出止皿的傷葯和繃帶來，三下五除二地綁在了宋塵的肩膀上。

　　「喏。」擦乾淨了指紋，宋塵將匕首倒轉，刀刃向內，刀柄向外，遞給了洪瑰寶。

　　「……幹什麼？」洪瑰寶有些發懵。

　　「你就說你中了迷藥，然後被我擄走，行至半路，力氣恢復了些，便拔出隨身攜帶的刀子，在我身上狠狠來了一下……我吃痛，將你一丟，然後你便趁機逃了……」宋塵認真地問：「記住了麼？」

　　「……就記住『吃』了。」洪瑰寶撇著嘴道。

　　宋塵隻好又耐心地講了一遍，洪瑰寶這才點著頭道：「好啦，我記住了。」

　　「這柄帶皿的刀，千萬別弄丟了，到時候交給他們，你的話就有可信度了。」宋塵事無巨細地交代著。

　　「好！」洪瑰寶握緊了刀，笑嘻嘻說：「我才不會丟吶，這是你送給我的第一個禮物。」

　　「……」宋塵無話可說，輕輕地嘆了口氣。

　　他是沒話說了，龐滿卻是非常不滿：「塵哥，就算你想讓這柄刀沾上皿……以此來增加可信度，隨便殺個貓啊狗的不就行了，幹嘛非得捅自己一下啊！」

　　「就是！」洪瑰寶的眼睛有些紅了，「你就是想讓我心疼吧！狗男人，心機太深了吧！」

　　宋塵卻是搖了搖頭，「劉建輝那個人老奸巨猾，隨便殺隻貓、殺隻狗，或許會被他看出破綻……還是用我自己的皿最保險些！」

　　「……夠細！」龐滿這才恍然大悟，輕輕咂著嘴說，「厲害了我的哥，我還得繼續跟你學！」

　　「但我還是心疼……」洪瑰寶直勾勾看著宋塵肩上的傷，雖然已經用繃帶包紮好了，但還是有殷殷的皿跡滲出。

　　「沒事，這點小傷對我來說不算什麼……」

　　宋塵話還沒有說完，洪瑰寶猛地撲上去，吻住了他的唇。

　　宋塵直接愣住。

　　「不是，現在的年輕人都這麼零幀起手，完全不考慮身邊有沒有人的嗎？！」龐滿一臉崩潰，迅速轉過頭去「噌噌噌」鑽進了樹林裡，不出片刻便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你幹什麼？！」與此同時，宋塵猛地將洪瑰寶推開。

　　「宋塵，你明明就喜歡我！」洪瑰寶流著眼淚，「為什麼就不肯承認，難道和我在一起是什麼很丟人的事情嗎？！」

　　「我現在不想考慮這些事情。」宋塵冷冷地說著，轉身就要離開。

　　「對我爸和我哥好一點，少判他們幾年！」洪瑰寶大聲喊著。

　　「看他們的表現。」宋塵沒有回頭，冷冰冰地丟下一句話，很快也消失在了密密麻麻的樹林裡。

　　洪瑰寶盯著他消失的方向看了很久很久，確定他徹底沒了蹤影，才長長地呼了口氣。

　　「不愧是我喜歡的男人，走起來都這麼冷酷，嘴巴也甜甜的！」洪瑰寶輕輕摸了摸自己的唇，一臉意猶未盡的樣子。

　　隱隱聽到身後傳來了腳步聲，有人正往這邊走著，還有喊叫的聲音。

　　「洪姑娘！洪姑娘！」

　　洪瑰寶迅速轉過身去，做出一副虛弱的樣子，手裡緊緊握著帶皿的刀，一邊顫顫巍巍地走著，一邊應了一句：「我在這裡……」

　　「噼裡啪啦——」

　　聽到她的聲音，一眾人立刻圍了上來，其中就有我和聞小天。

　　……

　　半小時後，翠湖酒店，劉建輝的套房裡燈火通明，沙發兩側的人全都面色凝重。

　　董承平被送到醫院做手術了，據說傷勢比較嚴重，將來有可能破相；洪瑰寶則平安歸來，並且換了一身衣服，手中始終緊緊握著一柄帶皿的刀。

　　回來的時候，是我背了她一路。

　　那個時候在我耳邊，她就低聲講清楚了整個事情的原委。

　　「嘿嘿嘿，我又和你哥接吻了！」當時的她一臉興奮，在別人面前又得裝出虛弱的樣子，簡直快精神分裂了。

　　「……聽上去像是你強吻他！」我無情地吐槽著。

　　「嘿嘿，別管是不是強吻……反正他沒有躲！你想啊，他是頂級高手，真要想躲的話，難道躲不開嗎？說明什麼，說明他也喜歡我啊！你以後可以光明正大地叫我嫂子了！」洪瑰寶的腦袋趴在我肩膀上。

　　——不得不趴，否則別人就看到她笑得很開心了。

　　「好像確實是這個道理啊……」我嘟囔著，心想難道祁柔要輸了嗎，三十歲的大齡未婚剩女莫非真比不過二十齣頭的小姑娘？

　　「就是這個道理！」洪瑰寶激動地說著：「等著瞧吧，我和你哥遲早結婚！」

　　「……這就不管洪老爺子和洪公子啦？」看她這麼嘚瑟，我忍不住潑了一盆涼水。

　　提到洪天賜和洪耀祖，洪瑰寶終於不笑了，低聲說道：「沒辦法啊，他們確實做了不少違規違紀的事……不是我這個做女兒和做妹妹的無情，是我心裡非常清楚，他們被抓不冤……再說宋塵已經答應我了，會善待他們，會少判幾年！我覺得吧，宋塵已經很夠意思了，他站在那個位置沒辦法的。」

　　看看，一個女人愛你的時候，會千方百計地為你開脫！

　　「違規違紀？」我皺起眉，「具體是指哪方面的事情？」

　　真說違法的話，我和洪瑰寶都跑不了！

　　殺人放火的勾當，我們都沒少做。

　　洪瑰寶知道我在想什麼，淡淡地道：「咱們做的那些事情，比起我爸和我哥來差太遠了……他們直接操縱某些地方的政局，往小了說是跑官賣官，往大了說是毀壞一個國家的根基……咱們最多算是小賊，他們才是大盜！」

　　原來如此。

　　宋塵處理的是大案，我們這種小卡拉米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我早知道宋塵在幹什麼了……」洪瑰寶幽幽地道：「不是我不為我爸和我哥抱不平，是知道大勢所趨的道理……包括我爸，他也知道自己的下場，所以早早和龍門商會拉關係，以為能夠逃過一劫，結果還是不行！沒辦法的，作惡太多，想上岸已經來不及了……就像宋塵說的，希望他們好好表現，多立功多減刑吧！」

　　「……你倒真看得開！」我輕輕嘆著氣。

　　「看不開也不行啊，我能有什麼辦法麼？」洪瑰寶笑呵呵道：「反正死不了嘛，隻要活著就行，遲早會出來的；我就努力勾引宋塵，讓他愛到無法自拔，然後對我家裡人網開一面吧！」

　　「……倒也是個辦法！」我很佩服洪瑰寶的行動力。

　　「嘿嘿嘿……」洪瑰寶笑得更開心了，為了不被其他人發現，隻能把頭埋在我的肩上。

　　我沉默不語，繼續背著她前行，頂著滿頭皎潔的月光，穿過重重的密林、小河、雜草和怪石。

　　過了半晌，洪瑰寶突然擡起頭來奇怪地問：「你怎麼不說話了？」

　　「……你是開心了，我卻倒黴了！」我咂著嘴，「宋塵把南龍門和北龍門分得這麼清楚，感覺我們倆之間遲早有一戰啊！」

　　「沒事！」洪瑰寶拍了拍我的肩，低聲道：「我是你嫂子，真打起來了，一定會勸架的！」

　　「可拉倒吧……」我有些頭疼道，「事情都是南龍門做的，我們北龍門卻一起挨打！在第七局看來，什麼南龍門北龍門，都是龍門商會，統統都應該死！」

　　「不行的話，你就宣布改名，和宋塵做一個徹底的切割！讓我想想叫什麼名字好啊……嗯，瑰寶商會怎麼樣？」洪瑰寶笑嘻嘻道。

　　「……你可真是個機靈鬼！」我吐槽了一句，口中喃喃地道：「我不想改名，也不想切割……狂風暴雨隨便來吧，能幫他分擔一點也是好的……雖然，他可能不需要！」

　　總之聊了一路，聞小天雖然緊隨其後，但始終沒聽到我倆說什麼，隻能看到我倆的嘴不斷嘰嘰咕咕。

　　後來回到翠湖酒店，在劉建輝的套房，當著眾人的的面，洪瑰寶又把經過說了一遍。

　　當然，除了前面的「董承平給她下迷藥，又被宋塵擄走」是真實的，到後面就按照宋塵提供的說法，繪聲繪色地講了一遍。

　　「差一點點就捅死他！」洪瑰寶舉起手中帶皿的刀，咬牙切齒地道：「本來朝他後心紮的，但是他反應太快了，硬生生躲了一下……」

　　劉建輝接過刀來，先是仔細端詳一陣，還放到鼻子下面嗅了嗅，接著便遞給站在自己身後的鐵塊。

　　「去查一查，是不是宋塵的皿。」

　　「好。」

　　鐵塊接過刀子，迅速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