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貿的清潔劑消耗量雖然很大，但剛從我這裡購置了一萬瓶，短期內也不需要了，還上哪整銷量去啊？

　　十萬瓶？

　　簡直要我狗命！

　　賣不了一點，所以隻能放棄。

　　看著我離去的背影，顏玉珠也隻能無奈地嘆口氣。

　　回到自己的格子間，齊恆立刻湊了上來，問我聽沒聽說大組長的事情？

　　我一愣，說你也知道了？

　　齊恆說知道啊，在整個營銷部都傳遍了，現在幾個小組長正暗中較勁吶！

　　我轉頭看向左右，營銷部的氣氛果然和平時不同，大家旗幟鮮明地分成了好幾撥，頗有一種暗流湧動、你死我活的味道。

　　「他們爭吧，和咱沒有關係！」我咂咂嘴。

　　「為什麼啊……」齊恆瞪著眼睛：「你不做大組長，我怎麼做小組長？為了這個小組長，你知道我有多努力嗎，每天在家燒香拜佛祈求你趕緊被車撞死……」

　　我的眉頭皺起。

　　「……我又說出來了？！」齊恆驚恐地捂住嘴。

　　「今天工資沒了！」我罵罵咧咧。

　　齊恆默默退到一邊，我也趴在電腦上寫起了這幾天的工作總結。

　　「吱呀」一聲，辦公室的門被推開，滿頭紅髮的傢夥打著呵欠走了進來。

　　「好傢夥，還以為你不來了！」我轉頭打趣道。

　　「哪能啊，做事有頭有尾嘛，說了護著你就一定護著你！」陸有光笑嘻嘻的，一臉桀驁不馴。

　　「挺好，但今天遲到了，罰你一百塊錢！」當著營銷部眾人的面，我不得不秉公處理。

　　「哈哈哈……」齊恆在旁邊笑彎了腰。

　　「你笑雞毛！」陸有光走過去，按著他後腦勺使勁往鍵盤上滾，辦公室裡頓時響起二人大喊大叫的聲音。

　　其他人紛紛皺起眉頭，顯然很看不上二人這樣的行為。

　　我也低聲提醒他倆保持安靜，辦公室確實不是嬉笑打鬧的地方。

　　二人這才不鬧了，聚在一起咬著耳朵，經過這麼多天的風雨同舟，關係勉勉強強算得上朋友了。

　　過了一會兒，陸有光便走過來，低聲沖我說道：「你不想做大組長啊？」

　　一聽這話，就知道齊恆沒少給他吹耳邊風，我搖搖頭：「不是想不想的問題……大組長要在一個月內賣十萬瓶清潔劑，這是小一百萬的銷售額，殺了我也辦不到啊！」

　　陸有光笑嘻嘻說：「有狼哥呢，你怕什麼？狼哥朋友多了，開飯店的、開酒店的、開ktv的到處都是，每個老闆支持你一兩萬瓶是問題嗎？」

　　這些地方確實都是使用清潔劑的大戶。

　　我的眼睛頓時一亮：「真的可以？」

　　「絕對可以！」陸有光信誓旦旦地說：「不管你做什麼，狼哥都無條件支持，這一點是不需要質疑的！」

　　「……關鍵是一百萬，有點太多了吧？」自從宋塵離開，老狼一直挺照顧我，但是這個數字讓我沒有太大信心。

　　「肯定行啦！一百萬對咱們來說很多，可對狼哥來說不就一晚上的事情？手指頭裡隨便露點渣子，都夠你吃得盆滿缽滿了！」陸有光笑嘻嘻的。

　　老狼昨晚還真的賺了一百萬，陸有光這麼一說，我也來了精神：「那你趕緊問問狼哥，如果他願意支持我，咱們就拿下這個大組長！」

　　「還問啥啊，狼哥怎麼可能不支持你？」

　　「還是問一問吧！」

　　陸有光隻好拿出手機，剛要打電話的時候，顏玉珠突然把頭從她辦公室裡探了出來：「各個小組長過來開一下會！」

　　不用多講，肯定要說大組長的事了，陸有光比了一個「ok」的手勢，意思是讓我儘管放心往前沖。

　　齊恆也舉起雙手為我打call，甚至喊了一聲：「漁總放心飛，魚籽永相隨！」引得好幾個人噗噗直笑。

　　我指著他說道：「明天的工資也沒了！」

　　包括我在內的幾個小組長都站了起來，紛紛走進顏玉珠的辦公室。

　　龍門日化營銷部一共有四個小組長，都是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

　　趙文龍，985大學「雲理工」畢業，手底下的組員也大多出自這個學校，是一支真正的精英團隊。

　　易文靜，211大學「雲大」畢業，手底下的組員也都出自一本，隊伍同樣非常優秀。

　　池小強，二本「雲城財經大學」畢業，手底下的組員來自各個學校，整體質量良莠不齊、魚龍混雜。

　　然後就是我了，三本「雲城外貿學院」畢業，靠關係進來的，手底下的組員也都是關係戶，一支人人唾棄、處在鄙視鏈底端的隊伍。

　　顏玉珠叫我們進來幹什麼，其實大家心知肚明，但她並不先說這個，而是讓各小組長講述一下自己的銷售經驗，美其名曰互相交流、彼此學習。

　　雖然大家負責不同的產品線，但銷售的本質說起來都一樣，所以這種溝通還是很有必要的。

　　大家都看向趙文龍，他是營銷部名副其實的大哥，學歷最高、資歷最深、能力最強、業績最旺，地位僅次於顏玉珠。

　　注意到大家集中過來的目光，趙文龍卻面色謙虛：「先聽大家講吧，我最後說。」

　　易文靜便當仁不讓：「那我先講。」

　　她和趙文龍一直是龍爭虎鬥的關係，有機會壓過對方絕不放過，清了清嗓子後，便說起來：「我和我的團隊經常通過不同渠道，參加各種酒會、團趴、商業宴席……

　　以此結識各個企業的老闆和實際負責人，等關係熟絡後再推銷我們的產品，成功率和轉化率平均可以達到百分之三十……」

　　趙文龍一邊聽，一邊低頭記著筆記，易文靜覺得自己勝了一籌，忍不住驕傲地昂起頭，細長的脖子高高挺起，像是一隻已經開了屏的孔雀。

　　「該我啦……」池小強也學著易文靜的樣子清清嗓子：「我隻是個二本，沒有文靜姐那麼多的渠道……」

　　說到二本，他自己的臉先紅了，彷彿非常拿不出手。

　　「我就是笨辦法，帶著團隊一家家跑，用真誠和耐心打動對方……就是成功率和轉化率有點低，連百分之十都達不到……」

　　說到最後，他的臉更紅了，和之前嘲諷我時的囂張模樣完全不同。

　　但趙文龍仍舊認真記著筆記，這一幕讓池小強非常感動，眼眶都微微含起了淚，恨不得將其引為知己。

　　接下來就是我。

　　我「成功」的過程布滿驚險，甚至充斥著暴力和皿腥，說出來怕嚇到這些傢夥，肯定不太方便全盤托出，所以就含糊其辭、明一半暗一半。

　　當然，大概意思肯定講明白了，說外貿是個學生會地位很重的學校，所以自己通過一步步努力做了部長、主席，因此最終完成了營銷部的各項任務和指標。

　　「我講完了。」我沖大家點頭緻意。

　　「漂亮！」顏玉珠帶頭鼓起了掌，不過掌聲仍舊稀稀拉拉。

　　大家又看向趙文龍，現在隻剩下他沒有講了，這位營銷部的老大哥合上筆記本，沖著眾人笑了一下，才緩緩說：「開講之前，先點評下大家的發言吧。首先是文靜妹妹……」

　　他看向易文靜，眼睛裡露出讚許的神色：「策略挺不錯的，想盡辦法認識各種擁有話語權的人，就是這個『等關係熟絡後再推銷產品』有點太籠統了，怎麼就關係熟絡了呢，一個大老闆，一個小員工……」

　　易文靜插嘴道：「投其所好，陪吃、陪玩……」

　　說到這裡，她戛然而止，趙文龍補充道：「還陪睡，對吧？」

　　易文靜的面色有些難看起來：「我沒陪過……」

　　「你沒陪過，不代表你底下的員工沒有陪過……不是說這種手段不行，雖然在營銷界比比皆是，但終究是落了下乘中的下乘啊……」趙文龍嘆氣、搖頭，顯然很看不上。

　　易文靜無話可說，一張臉都微微紅了：「你有什麼更好的辦法麼？」

　　趙文龍卻不答話，又看向池小強：「就像你自己說的一樣，你就是笨法子，一家一家的跑，能不能成全靠運氣和死皮賴臉……和外面那些推銷員沒有任何區別。」

　　「是……是……」池小強的臉也一樣紅了。

　　最後，趙文龍又看向我，眼神不屑又帶著點輕蔑：「宋組長是龍門公司有史以來轉正最快和擔任小組長最快……可惜還是沒有脫離學生思維，什麼部長、主席之類的，根本不能長久，沒有任何參考價值。」

　　我：「……」

　　算是看出來了，我們三種法子、三個人都被趙文龍貶得一無是處！

　　「趙組長有什麼高見麼？」我忍不住問道。

　　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我嘛……」

　　趙文龍神秘一笑，中指推了推臉上的金絲眼鏡，彷彿是在無形中鄙視現場所有的人：

　　「我的起點比較高，985高校雲理工畢業的嘛，這樣就有許多已經步入社會並獲得巨大成功的師兄師姐……

　　而在雲理工，大家一向有著互相幫助、彼此提攜的優良傳統……去找這些師兄、師姐，隻要請求不是太過分，他們都願意幫一把……

　　這個支持一點，那個支持一點，銷量根本不是問題……

　　久而久之，我也有了幫助別人的能力，就不再是隻跟師兄師姐討飯吃了……而是真正的互惠互利、共同發展！」

　　說到這裡，趙文龍又嘆了口氣：

　　「我的法子雖然很好，但不具有普適性……因為你們根本沒有這個平台，雲理工的圈子如同一層堅實的壁壘，沒有那張正兒八經的畢業證是絕對不可能進去的！你們，從高考的那天起，就註定今天會敗在我的手上！」

　　辦公室裡一陣寂靜，所有人都在不約而同地沉默著。

　　太裝逼了，真的是太裝逼了。

　　關鍵是根本沒有任何辯駁的餘地，因為人家說得很有道理。

　　「所以……」趙文龍繼續說道：「這個大組長，捨我其誰？你們，有誰可以跟我爭嗎？」

　　他一邊說，一邊用睥睨的眼神掃視全場，彷彿他已經是命中注定的無冕之王。

　　易文靜沉默了，池小強低頭了，在強大的趙文龍面前，他們連反抗一下的勇氣都沒有。

　　唯有我忍不住說：「銷售上見真章吧……顏主管說了，一個月賣夠一百萬的銷量才能做大組長。」

　　因為大家賣得產品不同、單價也不一樣，所以要用「銷量」來劃等號。

　　趙文龍笑著說道：「看這意思，宋組長有信心和我爭一下嘍？」

　　面對他頗具挑釁的話語，我差點就忍不住說爭就爭，怕你啊？

　　但我還是保持冷靜。

　　一來出身雲理工的趙文龍確實很強，那個圈子就是他最堅實的後盾；二來還沒有跟老狼確定好支持的事，萬一人家不願意呢？

　　所以我往回收了收：「不是要跟你爭，一百萬銷量是顏主管定下的，跟舍不舍你其誰都沒關係。」

　　趙文龍還是微笑：「別扯這些沒用的，你就說跟不跟我爭吧。」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

　　退無可退。

　　我終於有點毛了，開口說道：「爭了，怎麼？」

　　易文靜和池小強倒吸一口涼氣，紛紛詫異地看向我，各個眼神相當複雜，既佩服我的勇氣，又哀嘆我的愚蠢。

　　趙文龍則笑得更開心了：「好啊，有骨氣，雖然是三本畢業的學生，但我很欣賞你這份大無畏的精神……」

　　「三本殺你爹了還是殺你媽了？」不等趙文龍說完，我便直接打斷了他，且爆了一連串的粗口和髒話：「他媽的一口一個三本，沒挨過三本的打是怎麼著？」

　　在外貿學院，這種等級的罵人根本不算什麼，晚上從男生宿舍的窗外走過都不知道死幾頁戶口本。

　　但趙文龍這種自覺出身高貴的985大學生哪聽過這個啊，當即目瞪口呆：「你……你沒有素質！」

　　「你媽死了。」我說。

　　「……」趙文龍一張臉漲得通紅，但又不可能跟我對罵，隻能轉頭看向顏玉珠，眼神中滿是可憐和求助。

　　「宋漁，注意影響，這裡是辦公室！」顏玉珠輕輕敲了敲桌子，眼神不悅。

　　我肯定不能讓她為難，立刻說道：「趙組長，對不起，你媽沒死。」

　　趙文龍：「……」

　　易文靜和池小強已經忍不住「噗嗤」「噗嗤」直笑了。

　　但趙文龍微一蹙眉，二人立刻安靜下來。

　　「好了，別鬧了。」顏玉珠瞪了我一眼，一臉兇巴巴的樣子，桌子下面還伸過高跟鞋，狠狠踹了我大腿一腳。

　　我也沒慣著她，直接把手探下去，抓住她細長勻稱的小腿，還悄悄把她的銀色蝴蝶結高跟鞋脫了，握著她包裹了黑色絲襪的柔軟小腳仔細把玩起來。

　　「嗯……」顏玉珠嚶嚀一聲，兩邊臉頰飛起一片紅雲，像是夕陽落山時天邊的絢爛晚霞。

　　（跟大家說一下，理論來說雲城這種地方不可能有985和211，在我最早的設定裡，這倆學校是省城的，後來覺得區域跨得太大，不方便主角來回跑，就改成雲城本地的學校了。好在這是小說，允許虛構，大家不用太較真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