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旺小心翼翼地將白玉簪和耳墜放入懷中,生怕一個不小心便將其弄碎。隨後,他才邁著大步,離開了銀樓。
他心中暗自思忖,無論是那襦裙,還是這兩樣首飾,小溪定然會喜歡。
「大姐夫,你這是去哪了啊?」
陳家旺聞聲擡頭,一眼便望見了趕著驢車朝自己走來的小舅子。
「寶兒,你這是剛剛回來嗎?」
田寶兒緊緊拉住手中的韁繩,輕聲應道:「嗯!剛回來,大姐夫怎會在此處?」
大姐家的鋪子皆在鎮北,姐夫卻出現在鎮南,屬實讓他有些意外。
「我去了趟布莊和銀樓,正準備回去呢!你近來可好?生意是咋樣?」陳家旺輕聲問道。
「這個季節,賣糧的人並不多。所以,生意頗為清淡,幸虧還能賣點布匹,以及針頭線腦,否則真的要喝西北風了。」提起此事,田寶兒不禁愁容滿面。
「任何生意皆有淡旺季,就如同我的吃食鋪子,夏季人也是不多,冬季卻截然不同,座無虛席。」
陳家旺見小舅子一臉愁苦,趕忙出言寬慰道。
「嗯!道理我自是知曉,可心中仍是有些煩躁。」
主要是村中那幾畝薄田,已被爹娘一分為二,兩人各種一份。
自家的所有開銷,皆依賴於自己收糧所賺取的那點微薄收入。這便是田寶兒鬱鬱寡歡的主要緣由。
此前,家中尚有媳婦做綉品以補貼家用,可自從她小產後,家中便少了一份進項,雖說每月僅有幾百文,但也總好過沒有。
「若實在不行,不妨再尋思些其它的營生,總歸會有出路的,時辰不早了,我得快點回家了,否則你姐該著急了。」陳家旺擡頭望了望天色,輕聲說道。
「坐我的車一同走吧!剛好順路。」田寶兒心中暗自嘀咕,大姐夫的記性咋如此之差。
「是啊!瞧我這記性,竟然把這事兒給忘了,咱倆住前後街。那行吧!我就搭個順風車。」陳家旺尷尬地笑了笑,隨後便坐在了車轅上。
「那個……我姐她近來可好?」田寶兒幾次話到嘴邊又咽下,最終還是鼓起勇氣問了出來。
「好著呢,她近來可忙了,這不又新開了間花饃鋪子嘛。大部分時間都待在那邊呢。」陳家旺如實回答道。
「大姐咋突然想起開花饃鋪子了?」田寶兒滿心好奇地問道。
「她說小時候經常吃不飽飯,有一次看到鄰居家的小孩拿著個花饃吃得津津有味,把她饞得口水直流,最後人家走了,她就把地上掉落的殘渣偷偷撿起來嘗了嘗,味道確實不錯。
從那以後,她就記住了那個味道。現在條件好了,就想著開一間花饃鋪子,做法簡單,也不需要費什麼腦筋……」
田寶兒聽到這些話,瞬間面紅耳赤,心中充滿了愧疚,越發覺得對不起大姐。
兒時爹娘下田勞作,他和妹妹幾乎全靠大姐拉扯長大,可他們卻恩將仇報,如此對待大姐。
當大姐挨餓受凍時,自己和妹妹卻心安理得地大口吃著饅頭和雞蛋,還趴在父親懷中撒嬌。
他們的出生,不僅搶走了原本屬於大姐一人的父愛,也徹底冷卻了大姐那顆熾熱的心。
田寶兒從未想過,時常餓肚子的大姐,是如何熬過那些初夏與秋冬。
好在,最後大姐遇到了大姐夫,對她體貼入微,讓她感受到了被愛的滋味,以及家的溫暖。
「我真不是人。」田寶兒擡手狠狠地給了自己一巴掌,滿臉懊悔地說:「要不是我和小蕊常常顛倒黑白,也不至於讓父親對大姐不管不顧,更不會讓她對我們一家人恨之入骨。」
這猝不及防的一巴掌,把陳家旺驚得目瞪口呆,「你這是幹啥?我並非有意說給你聽,就是話趕話,你咋還扇上耳光了,快住手,若是回去讓你媳婦看到,還不得誤以為誰打了你。」
他深知,剛剛那番話,確實是有意為之,就連他自己也難以解釋為何要說這些,或許是看到小溪的娘家人,就會不由自主地想起她曾經遭受的所有苦難吧!
「有些事情既然已經過去了,那就讓它隨風而去吧!更何況你姐如今過得很幸福。已不再需要任何人的憐憫。你這又是何苦呢!」
陳家旺斜睨了一眼田寶兒的右臉,那五個巴掌印清晰可見,可想而知,他用了多大的力道。
剎那間,陳家旺懊悔不已,剛剛說過的那些話,猶如潑出去的水,覆水難收。
「我就是覺得愧對大姐,想起她曾經因為我們一家四口所受過的委屈與苦難,就越發痛恨自己,明明我們才是至親,為何到最後,卻落得個形同陌路的下場,甚至連陌生人都不如。」
田寶兒邊說邊不停地朝自己臉上扇巴掌,似乎唯有如此,才能稍稍減輕內心的負罪感。
「你是不是傻,哪有自己打自己的,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我欺負你了呢!快住手。」
陳家旺萬沒料到事情會發展到這般田地,手忙腳亂地將田寶兒再次擡起的手,死死地按了回去。
田寶兒再也無法抑制,悔恨的淚水,瞬間奪眶而出,一滴滴從眼角滑落。
陳家旺好言好語安慰了許久,田寶兒這才止住了眼淚,心中暗暗思忖,下次再也不能提這檔子事了,免得自己心裡也不是個滋味。
小溪頻頻向外張望,卻始終未見男人的身影。心中不禁犯起了嘀咕。
不是去醫館嗎?咋去了這麼久,莫非遇到啥事纏住了腳步。
「夫人,晚飯已經做好了,此刻是否要端上來?」屋外傳來盧大娘的說話聲。
「再等一會吧!老爺還沒回來,估摸也快了。」小溪略加思索,回應道。
屋外再度傳來盧大娘的說話聲。「好,那老奴便先行退下了。」
片刻後,院中又傳來陣陣腳步聲,小溪來到窗前,向外觀望,不是自家相公又是誰。
「你咋去了這麼久?還以為很快就回來呢!」
陳家旺推門就進了屋,滿臉笑意地說:「此事一會再同你講,先看看我給你買了何物?」言罷,便將手中的襦裙放置於火炕上,「如何?可還中意?」
小溪沒想到男人又為自己買了衣裳,雖然她的衣裳已經很多。
但當她看到那件淡藍色的襦裙時,眼睛瞬間就亮了,喜歡的不行,嬌嗔道:「你怎麼又亂花錢?不是同你說過嘛!我的衣裳足夠用,甚至比兩個孩子還要多。」
嘴上雖然這般說,心中卻早已樂開了花,試問哪個女子不喜禮物,尤其是自家男人所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