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爺,倉房裡的當歸已所剩無幾了。」
一個面相憨厚的中年男子,急匆匆地來到黃大夫近前,如實稟報。
「你給那兩個兔崽子捎封信,讓他們想辦法,以兩人如今在朝堂的地位,這點事情,於他們而言,簡直太容易了。」
黃大夫不緊不慢地回了句,那語氣,彷彿在談論晚飯是吃蘿蔔還是萵筍一般輕鬆,沒有絲毫著急的意思。
他這氣定神閑的態度,可把中年男子急得不行,「老太爺,最近市面上的當歸可是緊俏得很吶,還有,兩位老爺本就不同意您來這偏僻的小鎮開藥鋪,更何況您還半賣半送,這不是賠本賺吆喝嗎?長此以往,咱們這醫館怕是隻能關門大吉了……」
隻見黃大夫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再繼續聒噪了。
「我可不覺得芙蓉鎮有何不好,這裡山清水秀,人傑地靈,更何況治病救人乃是醫者本分,他們反對也無用?醫館我是絕對不會關的,至於如何填補鋪子裡的虧空,我已經想到了辦法,你不必擔心。」
想當年,在宮中做禦醫,整日勾心鬥角,稍有不慎,便會被捲入儲君之爭。
在後宮之中,為各位娘娘看病,不過是她們爭寵的手段罷了,這與他治病救人、為病患減輕痛苦的初衷背道而馳。
因此,新帝登基以後,他便請辭告老還鄉,退出那令人窒息的太醫院,來到了芙蓉鎮這個寧靜祥和的地方。
別看這地方不大,也不夠繁華,可卻是他千挑萬選之後,才決定的。
黃大夫喜歡這裡清新的空氣,更喜歡這裡民風淳樸的百姓,他待的很舒服。
讓他重新回到那烏煙瘴氣、人人嚮往的京城,絕無可能。
「可大老爺二老爺,前幾日來信,還說讓奴才勸您回京呢!您現在找他們幫忙弄藥材,他們會答應嗎?」中年男子滿臉愁容,憂心忡忡地問道。
「放心吧!我可是他老子,若是連這點忙都不幫,那以後,也就別認我這個爹了。」
黃大夫一臉自信,根本不懼兩個兒子以此來要挾。大不了自己再想其它辦法。
中年男子看了眼態度堅決的老太爺,面露難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咋的?我說話不好使啊!該幹嘛,幹嘛去,別在這裡煩我。」男子是跟隨自己多年的管家,黃大夫才不怕他生氣呢!
男子見勸說無果,隻得無奈地嘆了口氣,回後院給兩位老爺寫家書去了。
陳家旺過來時,就見黃大夫正坐在桌前,不緊不慢地喝著茶水。
「鋪子裡今日咋如此冷清,您這個做掌櫃的,看起來卻一點不愁。」
黃大夫聽到突如其來的說話聲,擡頭望去,見來人是陳家旺,雙眼瞬間一亮。
他可是許久沒有看到這個小夥子啦!兩人雖然年齡相差甚多,卻猶如忘年之交,格外談得來。
「是你啊!今個咋有空過來看我這個糟老頭子?」說話間,黃大夫不禁貪婪地狠狠吸了下空氣中瀰漫的酒香,那模樣,彷彿要把這股香氣全部吸入腹中。
「這不是許久沒有見您,過來瞧瞧嘛!順便給您帶了壇酒,不過,這生意也太差了吧!」
也不怪陳家旺這般問,在他的記憶中,醫館的生意向來不錯,何時見過這樣的場景。
「人少還不好,證明百姓身體健康。說說吧!你今日咋有空過來?有事吧!」
黃大夫可不相信,這小子會無緣無故過來看望自己,他那點小心思,自己還能不了解?
「果真是應了那句『姜還是老的辣』啊,這都被您給瞧出來了?我今日前來,確實是有事相求。
就是,我在村中買下了一座山頭,本打算種植藥材和茶樹,卻不曉得這個時節,適合栽種哪種藥材。
這不,我特意前來,想向您請教一番,哪種藥材在市場上的需求量大,價格又高……」
陳家旺毫無保留,將自己此行的目的和盤托出。
「你這小子,真是厲害呀!竟然買下了一座山頭來種植藥材,我果然沒有看走眼,有想法,有魄力,做事果斷,從不拖泥帶水。」
黃大夫站起身來,拍了拍陳家旺的肩頭,眼中流露出滿滿的讚賞之情。
「跟您比起來,我可就差得遠了,我這輩子也沒啥大志向,就想趁著自己還年輕,多給孩子們積攢些家底。」
陳家旺從黃大夫的言談舉止和見識中,猜出他應該不是普通人,至於其具體身份,就不得而知了。
不過,能與這樣的人結交,對自己隻有益處,沒有壞處,他也很樂意跟說話風趣幽默的黃大夫相處。
黃大夫聽後,微微點頭,「嗯!確實得多積攢些家底,光是三個兒子的聘禮,那可就是一筆不菲的數目啊,更別提還要給兩個女兒準備陪嫁了。」
上次老人家給自己看相時,就曾說過,他這一生會有五個兒女,而且是三兒兩女。當時,陳家旺並未將此事放在心上。
此刻,見黃大夫一臉認真,不似在欺騙自己,他的心頭不由得一緊,心中暗自嘀咕道,難道這是真的不成?
莊戶人家向來信奉多子多福,可他從未有過這樣的想法,他覺得孩子不在多,而在於精。
就像那耗子,一窩一窩的,還不都是喂貓的命,一兒一女剛剛好,既能延續香火,又能讓自己體驗到做外祖父的快樂。
至於小兒子的降臨,純屬意外,如今聽黃大夫這麼一說,他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兒。
主要是生孩子猶如過鬼門關,她實在不想讓小溪再經歷一次。
「您莫不是在誆我吧!」陳家旺滿臉狐疑,試探地問道。
「我這把老骨頭,豈會拿這種事信口胡謅,觀你子女宮,分明就是五個孩子的面相。這不是好事嗎?孩子多,也熱鬧,你怎麼一副不開心的模樣。」
他所熟識的人,無一不盼望家中兒子兒媳能多生幾個孩子,以保香火旺盛。
可輪到陳家小子,卻是滿面愁容,不禁有些奇怪。
陳家旺趕忙搖了搖頭,「熱鬧是熱鬧,隻是娘子為了生這三個兒女,吃盡了苦頭,我實在不忍心再讓她受苦。」
他心裡自然明白孩子多熱鬧的道理,可凡事有利也有弊,兄弟多了,難免會覺得爹娘厚此薄彼,從而心生嫌隙。
再者,讀書識字,考科舉,娶妻生子,哪一樣不需要花錢,若是最終名落孫山,那前些年的努力,都將付諸東流。
如今雖然隻有兩個兒子,但他早已為其規劃好了未來。
如果讀書有出息那就考科舉,讀不下去的那個,就回來打理家中的生意。
兄弟倆一個在朝堂,一個經商,彼此之間也能相互照應。
若是突然多了一個,又該如何安排呢?陳家旺隻覺得一個頭兩個大,心中不禁有些煩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