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電梯就要在九層停下了，梁國偉的藍牙耳機裡突然傳來我的聲音：「快撤，兔子歸籠了！」

　　這是暗語，意思是段逸飛回公司了。

　　向影幫我盯著天脊集團的大門口，自然能夠第一時間得到消息。

　　段逸飛並不是兢兢業業的勞模類型，往往把手裡的活兒交給秘書，就帶著鄭義出去玩了，好幾個鐘頭甚至一整天不工作都是常事。

　　誰知今天抽了什麼瘋，不到半個小時就回來了！

　　這個時候，立刻從步梯離開，雙方是碰不了面的，下次有機會再過來就行了。可眼看著電梯越來越近，梁國偉有些急眼地說：「再過一分鐘，我們就能幹掉陳霸業了！漁哥，一分鐘，段逸飛到不了九樓的……我們完事馬上離開！」

　　「……好，那你們小心點！」我相信梁國偉在現場的判斷，隻能適當給出警示。

　　梁國偉切斷電話，手中緊緊握著匕首，沖另一邊的羅家明使了個眼色，隨即直勾勾盯著電梯上方的數字。

　　「叮——」

　　九層到了，電梯的門緩緩打開，陳霸業果然邁步走了出來。

　　梁國偉和羅家明卻都沒有動手，反而將手中的匕首藏進了袖筒裡。

　　因為陳霸業不是一個人出來的，身後還跟著孫破軍、段貪狼和趙七殺。

　　這麼多人，哪能動手？

　　「……段公子，你怎麼在這裡？」看到電梯旁邊的梁國偉，陳霸業愣了一下，問道。

　　「沒事，剛拆了個快遞，順便在這裡等等你。」梁國偉反應極快，笑呵呵地說道：「八爺，我要和你單獨談話。」

　　「哦，以為你叫我們都來。」陳霸業轉頭，沖身後的孫破軍等人說：「先回去吧。」

　　幾個人便返回電梯，沒有任何異樣。

　　電梯門緩緩合上，先是在七樓停了下，接著又朝一層去了，顯然是最底下的段逸飛在按。

　　一分鐘內，必須解決戰鬥！

　　雖然打發走了孫破軍等人，梁國偉和羅家明也一左一右夾住了陳霸業，可陳霸業也正看著二人，顯然並不符合「偷襲」的條件。

　　梁國偉做了個「請」的手勢：「走吧八爺，到我辦公室去。」

　　陳霸業似乎愣了一下，接著點點頭說：「好的。」

　　陳霸業叼著煙鬥，率先往前走去。

　　就是現在！

　　梁國偉和羅家明對視一眼，同時抽出匕首，朝陳霸業的脊背刺去。

　　二人雖不是練家子，但也是相當能打的類型了，在街頭巷尾積攢出了相當豐富的作戰經驗，這一下絕對快、穩、準、狠！

　　但陳霸業的背後似乎長了眼睛，二人的攻擊還未落實，他就忽然回過頭來，手中的金色煙鬥淩空一劃。

　　就聽「鐺鐺」兩聲，梁國偉和羅家明手中的匕首同時跌落在地。

　　「你們是誰？」陳霸業沉著聲說：「段公子從來不會讓我走在前面，他一直覺得自己才是這裡的老大！」

　　原來是這句話出了破綻！

　　「走！」行動失敗，梁國偉沒猶豫，沖羅家明吼了一聲，二人掉頭就往樓梯口去。

　　「噔噔噔——」

　　陳霸業迅速邁步追了上來，手中的煙鬥也再次劃去。

　　「叮——」

　　就在這時，電梯的門恰好開了，段逸飛和鄭義走了出來。

　　梁國偉的頭皮瞬間麻了。

　　前有狼後有虎，這回跑不掉了。

　　「啊啊啊啊啊——」看到梁國偉的瞬間，段逸飛大聲喊道：「就知道我爸在外面還有私生子，長得和我簡直一模一樣，這是來奪家產的吧……我告訴你，五五分是不可能的……」

　　「你是誰？！」鄭義則迅速朝羅家明撲了過去。

　　羅家明立刻拔拳還擊，但他哪裡是鄭義的對手，三拳兩腳就被對方給放翻了。

　　「說，到底是誰？！」鄭義罕見地發了怒，再次一腳朝羅家明的腦袋踹去。

　　「果然有羅家明在身邊我就沒事，以前第一個挨打的肯定是我，千運算元太牛逼了……」梁國偉一邊想著，一邊朝段逸飛衝上去。

　　擒賊先擒王。

　　在這種困局下，隻有挾持段逸飛才能逃出生天！

　　梁國偉很明白這一點，所以從一開始就瞄上了段逸飛，甚至行動之前還在地上滾了一圈，將自己之前掉落的匕首撿了起來。

　　「家產可以分你，但必須我佔大頭、你佔小頭……」段逸飛怒氣沖沖道：「庶子和嫡子不可能一樣，這是古往今來的規矩！你媽是誰，我家的保姆，還是打掃衛生的阿姨？」

　　場面一時有些混亂，兩邊一樣的容貌和身形，讓陳霸業有些眼花繚亂，隻能站住腳步仔細辨認。

　　直到看見梁國偉朝段逸飛撲去，陳霸業才大聲叫道：「鄭義，段公子有危險！」

　　他的距離稍遠一些，隻能提醒更近的鄭義。

　　鄭義猛地轉身，迅速一腳踢向梁國偉的脊背。

　　「砰——」

　　梁國偉踉踉蹌蹌，還吐出了一大口皿。

　　「踢錯人了……我才是段公子。」慌亂之間，梁國偉還想混淆視聽，來一出真假美猴王的戲碼。

　　「誰更傻逼，你以為我看不出來？」鄭義冷笑一聲，再次一腳朝他踢了過去。

　　「……你什麼意思？！」段逸飛瞪大了眼。

　　「啊——」

　　鄭義突然慘叫起來，接著整個人都趴在地上，雙手捂著菊花滾來滾去。

　　梁國偉一回頭，就見羅家明手裡抓著剛才丟到垃圾桶裡的棍狀物。

　　他沒武器，隻好用這玩意兒代替，一下就戳中了鄭義渾身上下最痛苦的命門。

　　「好樣的，就地取材，你就是成龍大哥！」梁國偉大叫一聲，迅速衝到段逸飛的身前，舉刀頂在了他的脖頸之上。

　　終於搞定。

　　陳霸業不動了，鄭義也不動了。

　　「我都說了肯定分你家產，用不著這樣吧？」段逸飛皺著眉道。

　　「……段公子，他們是易了容假冒你和鄭義的！目標是我！」好歹是省城的地下皇帝，陳霸業見多識廣，迅速說道。

　　「原來是這樣啊哈哈哈……」段逸飛大笑起來：「不是和我奪家產的就行！」

　　「走！」挾持著段逸飛，梁國偉慢慢往電梯口挪去。

　　羅家明將手裡的棍狀物一丟，和梁國偉一起進了電梯，在陳霸業冰冷的目光下，電梯門漸漸地合上了。

　　但到一樓大堂，這裡已經擠得水洩不通，孫破軍等人已經帶著各自的兄弟圍了上來。

　　陳霸業和鄭義也下來了，一個面不改色、淡定從容，一個仍舊捂著菊花、太陽穴直跳。

　　有段逸飛在手，梁國偉和羅家明根本不怕，挾持著人質慢慢朝大門的方向去了。

　　一眾人也隨即跟上。

　　來到大門外面，梁國偉一腳將段逸飛踹出，接著便迅速和羅家明驅車離開這條街道……

　　……

　　計劃失敗了。

　　但我並不責怪梁國偉和羅家明，在那種極端危險的情況下，還能活著回來已經很厲害了。

　　隻是二人覺得慚愧，認為浪費了特別好的機會，尤其是在聽說天脊集團加強防禦，以後進出都要掃視虹膜，想再瞞天過海接近陳霸業已經變得不可能，甚至還打草驚蛇讓對方從此更加謹慎小心後，就更加無地自容和羞愧難當了。

　　「早知道，就聽漁哥的話提前撤退了……」漁利金融公司的辦公室裡，已經恢復原貌的梁國偉輕輕嘆氣。

　　「撤退也未必比現在的情況好……」我沉思了一陣，說道：「陳霸業和段逸飛遲早碰面，辦公室約談的事也會露餡，到時候一查監控……照樣是現在的結果！所以你當時選擇拼一把是對的，能逃出來就更牛逼了。」

　　梁國偉不說話了，知道我是在安慰他，但也確實是有幾分道理。

　　「你沒事吧？」我又看向同樣恢復原貌的羅家明。

　　他被鄭義暴揍一頓，鼻青臉腫、皿跡斑斑，眼睛也烏青了一隻。

　　「沒事……但我以後不想和梁國偉合作了，感覺自己成了公司裡最倒黴的那個人！」羅家明撇著嘴，滿是委屈。

　　「說什麼呢，咱倆是天作之合，天生的一對伉儷！」梁國偉笑嘻嘻地摟住他肩膀，「以後繼續合作，我現在簡直愛死你了。」

　　「小桂子，你以後跟著家明吧。」我又看向站在旁邊的一個青年。

　　「好。」小桂子轉頭：「家明哥，以後我是你的人了。」

　　「哎，進了漁利金融公司，咱們以後就是一家人了！」羅家明拍拍小桂子的肩膀，眼神之中滿是欣賞，誰不喜歡有真本事的人？

　　小桂子這神乎其神的手藝，遲早還會再派上用場的！

　　「今天這一行，也不是完全沒收穫。」我笑著道：「起碼讓我想到了下一步該怎麼做……」

　　梁國偉眼睛一亮：「怎麼做？」

　　我剛準備說話，手機突然響起，是徐天翔打來的。

　　「哎，徐董！」我立刻接起來。

　　「你派人去暗殺陳霸業了？」徐天翔劈頭蓋臉地問。

　　「徐董消息挺快哈……不過不是暗殺，還到不了殺人的地步，就想著把這老頭給整廢了……」

　　「快什麼快，陳霸業報警了，所以我才知道的！」徐天翔輕輕嘆氣。

　　「……啊？」我一臉震驚。

　　就這點破事，堂堂省城的地下皇帝也值當報警？

　　「他是那種為達目的不惜一切、不擇手段的人！現在檢查組在雲城，隻要能把你告下來，就能讓你牢底坐穿！我是可以撈你，但也不能保證每次都成功的……」徐天翔沉沉地說。

　　我沒說話，牙齒咬得格格直響。

　　「沒露出破綻吧？警方很快就會提審你的！」徐天翔繼續道。

　　「沒有！」我立刻回答。

　　小桂子都把梁國偉和羅家明畫得親媽都不認識了，還能露出破綻簡直見鬼，長了CT眼也不行啊。

　　「嗯，那你就去，正常走流程就好了……」交代完了，徐天翔才掛電話。

　　果不其然，當天晚上我就接到公安局的電話。

　　到了地方，自然是一問三不知，反正來來回回就一句話：發生在天脊集團的襲擊事件和我無關。

　　沒有證據，他們自然隻能放人。

　　不過從審訊室裡出來後，我又被帶到楊守正的辦公室。

　　一進門，就發現讓我詫異的一幕。

　　除了楊守正外，還有另外五人，馮德壽、陳霸業、段逸飛、尚安志、徐天翔，大家均是一臉凝重且嚴肅的模樣。

　　我一臉疑惑，不知發生了什麼。

　　能把這些人聚在一起，可不是楊守正能辦到的。

　　「咳咳……」看我進來，楊守正坐在辦公桌後，稍稍清了一下嗓子，說道：「事情呢，大家都知道了，檢查組還在雲城，最近卻接二連三出事……他很生氣，所以讓大家來我這坐坐，看看事情到底應該怎麼解決……我做個和事佬，盡量為大家排憂解難。」

　　雖然楊守正沒有直言「他」是誰，但我迅速反應過來，必然是雲城的一把手！

　　也隻有他，才能讓這麼多人同時坐在這裡面了。

　　在這其中，楊守正的身份雖然不是最高，但他的職務作為中間人無疑是最合適的。

　　尚安志率先開口，淡淡地道：「不管有什麼事，都等檢查組走了再說。」

　　馮德壽點頭：「我同意。」

　　兩位大佬都這麼說了，其他人自然沒有異議，也分別點頭表示贊同和支持。

　　楊守正看向陳霸業：「怎麼說？」

　　這位從省城來的地下皇帝，面色平靜地坐在沙發上，雖然身上沒有任何官職，氣場卻不比現場的任何人差，他叼著金色的煙鬥，慢條斯理地說：「我保證，檢查組走之前，不會再動宋漁一根汗毛。」

　　「哎，懂規矩！」楊守正滿意地點點頭，又看向我：「你呢？」

　　其實我已經想好辦法對付陳霸業了，恨不得今天晚上就動手，但是那位一把手發了話，現場幾位大佬又紛紛表態……

　　我也隻能硬著頭皮說道：「一切等檢查組走了再說。」

　　「好。」楊守正笑了起來：「各位，那就說定了啊！檢查組在的這段時間，誰也不要生事，不然的話……」

　　他的面色嚴肅起來：「不論是誰，我肯定不會放過的！」

　　當著尚安志和馮德壽的面還敢這麼說話，必然是受到那位一把手的指示。

　　眾人心知肚明，再次保證不會輕舉妄動。

　　等到會開完了，大家紛紛散去，我和徐天翔也跟著尚安志離開。

　　公安局外的馬路邊上，尚安志坐在車裡，轉頭看著我說：「形勢確實挺嚴峻的，一把手是真的生氣了……不管有什麼仇，先放放吧。」

　　「……好！」我點點頭。

　　尚安志的車子離開以後，徐天翔也面色凝重地沖我說：「宋漁，我沒強制要求過你什麼……但這一次真的要放放了，檢查組在的這段時間裡，絕對不能再下手了！」

　　「……好！」我再次點頭。

　　徐天翔呼了口氣，才坐著車子離開了。

　　我也回到漁利金融公司。

　　大家仍等著我，詢問公安局裡發生的事，我便原模原樣地跟他們講了。

　　眾人都挺沮喪，雖然恨陳霸業入骨，但是現在看來也不得不暫時休手了。

　　「先養精蓄銳吧……」我長長地呼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