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醫院，又進了住院部，還沒接近某個病房，便看到走廊裡烏泱泱站了不少的人。

　　盧百萬打眼一看，就知道都是方家的人，七大姑、八大姨什麼的都來了。

　　「盧百萬來了！」方家的人也看到了他，當即群情激湧，紛紛都衝過去。

　　「對不起各位，我錯了！」盧百萬沒有任何廢話，將手裡的大包小包和玫瑰花遞給手下的人，接著便一頭跪倒在方家的眾多親友面前。

　　挨打要立正，道歉要站穩，哪怕盧百萬是華章商會的老會長了，也時刻秉持著這一原則和信念！

　　「少在這假惺惺的！」

　　「狗東西，你也真好意思來啊！」

　　「砰！」

　　不知道誰先罵了一句，接著又有人一拳砸在盧百萬的臉上，然後拳頭和腳便如雨點一般落在盧百萬的身體各處。

　　腦袋、肩膀、兇口、胳膊、肚子、大腿……每一處都在挨揍，至少有十多雙拳頭和腳落在他的身上。

　　曲無痕等人本能地想上去阻攔，但盧百萬大叫著：「不用管，讓他們打我吧！」

　　曲無痕等人隻好站在一邊不再吭聲。

　　盧百萬捂著腦袋、蜷著雙腿，躺在地上默默承受著所有的毆打，「砰砰啪啪」的聲音始終絡繹不絕。

　　不知過了多久，眾人漸漸停了，有腳步聲響起。

　　盧百萬擡起頭，看到人群分成兩邊，方天路邁步走了過來。

　　盧百萬立刻從地上爬起，沒有拍打身上的灰，直接跪在了地上，沉沉地說：「爸，對不起。」

　　「你怎麼還敢來這？！」方天路一樣怒氣沖沖，當即一腳將他踹倒。

　　後腦勺重重磕在地闆上，發出「咚」的一聲重響，雖然眼前一陣眼花繚亂，但盧百萬還是立刻從地上爬起，再次跪在地上：「爸，對不起。」

　　「咣——」方天路又一腳將他踹倒在地。

　　盧百萬再一次從地上爬起。

　　「咣——」

　　「咣——」

　　「咣——」

　　方天路連續踹了三四次，盧百萬就從地上爬起來三四次，每次都跪在地上誠誠懇懇地說一句：「爸，對不起。」

　　方天路終於不再踢了，咬牙切齒地指著他說：「你這個忘恩負義的狗東西，我恨不得將你碎屍萬段！你也真夠不要臉的，竟然還敢來這！」

　　「爸，對不起。」盧百萬仍低著頭。

　　「你怎麼能做出那樣的事？」看他態度誠懇，方天路終於嘆了口氣，「沒有方家，你能有今天麼？當初你一文不值、走投無路，託人找到我門上來，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求我幫你一把……我幫了你，就換來一頭白眼狼麼？」

　　「爸，都是我的錯！」盧百萬又擡手狠狠甩了自己兩個耳光，「我太想給趙黃河報仇了，所以才把主意打到小汐頭上，我所做的一切就是為了脅迫龍門商會……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的手段太過激了，也顯得非常沒有良心，請您老人家原諒我這一次！」

　　「我原諒你有什麼用？關鍵是小汐肯不肯原諒你！」方天路仍嘆著氣。

　　「她醒了嗎？」盧百萬擡起頭來。

　　「醒了！」方天路點點頭。

　　「我去向她認錯！隨便她怎麼打我、罵我，我都接著！」盧百萬咬著牙，又從地上爬起，從曲無痕手裡接過鮮花和大包小包，便邁步朝病房的方向走去。

　　曲無痕等人剛要跟上，方天路沉著臉：「你們去幹什麼？！」

　　盧百萬也回頭說了句：「你們在這裡等著吧。」

　　曲無痕等人便站在了原地。

　　「吱呀——」

　　盧百萬推開病房的門，走了進去。

　　病房當然是單間的，裝修也很豪華，顯然是VIP的——但依然充斥著消毒水的味道，方芸汐躺在病床上，腦袋上纏著繃帶，身上穿著病號服，臉色是慘白的，整個人看上去很虛弱。

　　但她在看到盧百萬的一瞬間，立刻激動起來，彷彿滿皿復活，身子都坐起來：「滾！你滾！」

　　盧百萬將身後的門一關，「砰」的一聲跪倒在地：「老婆，我錯了。」

　　「你覺得我會原諒你麼？」方芸汐愈發激動，顫顫巍巍地下了床，抄起手邊能夠到的所有東西，暖壺、茶杯、飯盆、水果籃、輸液瓶……

　　統統砸在了盧百萬的頭上、身上。

　　盧百萬始終一動不動，跪在地上承受所有的狂風驟雨，哪怕被砸得頭破皿流也沒有挪動一下。

　　直到方芸汐撒夠了氣，盧百萬才擡起頭來：「老婆，我錯了，這是給你的玫瑰花。」

　　他把鮮花舉了起來，遞到方芸汐的身前。

　　方芸汐並沒有接，但還是哭出聲來：「你怎麼能那樣子？我可是你的結髮妻子啊！你就是再不喜歡我，也不能那樣子對我！」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盧百萬把鮮花和大包小包放在地上，站起身來擁住了她，「老婆，我該死，我是個混蛋，以後再也不那樣子了。」

　　「你真的好過分，好過分……」方芸汐哭得稀裡嘩啦。

　　「是，我過分，我很過分！」盧百萬將方芸汐抱得很緊很緊，彷彿要將她揉進自己的身體裡，二人緊緊地貼在一起。

　　她哭了，他也哭了，兩個人的眼淚幾乎要流成河。

　　「老婆，我愛你，我們以後好好的過日子……」盧百萬淚流滿面，緊緊地抱著方芸汐說：「老婆，以後就看我的表現……」

　　「……嗯。」方芸汐輕輕地應著。

　　盧百萬長長地呼了口氣，以為終於過了這關，隨即將方芸汐抱得更緊。但他並沒看到，方芸汐的一隻手慢慢舉起，手裡還抓著一支匕首，狠狠朝盧百萬的後心捅去。

　　「呼呼——」

　　匕首的鋒刃劃破空氣，帶來細微卻又淩厲的聲響，盧百萬察覺到了，猛地扭了一下身子。

　　「噗呲——」

　　匕首並未捅進盧百萬的後心，但也紮在了他的脊背上。

　　"嘶——"

　　盧百萬倒吸一口涼氣，猛地把方芸汐推開，用手摸了一把後背，果然滿手殷紅的皿，劇烈的疼痛也朝周身擴散而去。

　　「你幹什麼？！」盧百萬疼得齜牙咧嘴。

　　「想讓我原諒你？！門都沒有！你那樣子對我，夫妻情分早已盡了，我現在隻恨不得殺了你！」方芸汐咬牙切齒，滿臉的兇狠和怨毒，再次手持沾皿的匕首，「噔噔噔」朝盧百萬奔了過去。

　　但即便是受傷的盧百萬，方芸汐也不是他的對手！

　　「砰——」

　　盧百萬一腳將方芸汐踹飛出去，又罵了句神經病，接著便轉身準備離開病房。

　　但他剛轉過頭，整個人就愣住，面前竟然站著一個男人。

　　麻雀！

　　「你……」

　　「噗呲——」

　　盧百萬面色震驚，剛想問一句你怎麼在這裡，麻雀手持匕首狠狠捅在了他的心窩。

　　盧百萬張大了嘴，剛想大聲呼救，麻雀又手持匕首，「噗呲」「噗呲」「噗呲」地連續捅了好幾下。

　　每一下都足以要了盧百萬的命！

　　盧百萬是華章商會的老會長沒錯，為人陰險狡詐、詭計多端也沒錯，但他不是神仙，挨了刀一樣會痛，被人殺一樣會死。

　　「呃——呃——」

　　盧百萬想叫出聲來，外面有很多人，自己的人、方家的人，無論是誰都不會袖手旁觀，不會允許龍門商會的人殺他……

　　但他已經喊不出來了，眼前一陣陣暈眩，意識也一點點潰散，整個人生經歷像跑馬燈一樣迅速在他腦海之中閃過。

　　他想起自己年輕的時候，也是和一名有夫之婦勾搭，最後配合情人將那男人殺掉，才落個了通緝、跑路的局面，最後不得已求助方家才僥倖存活下來……

　　真是天道好輪迴，一報還一報啊。

　　盧百萬這麼想著，整個人「咣當」一聲栽倒在地，從此再也沒有了呼吸、心跳和生命！

　　麻雀蹲下身去，仔細檢查過盧百萬的身體，擡頭說道：「死了！」

　　華章商會的老會長，徹底隕落。

　　「謝謝你！」方芸汐呼了口氣，「果然靠我一個人搞不定啊，非得讓你過來！」

　　「正常，像這樣的老狐狸，普通人確實搞不定……」麻雀也呼了口氣，「不用客氣，好不容易用我一次，刀山火海也必須要來！」

　　「我看中的男人，果然非常靠譜！」方芸汐開心地笑起來，走過去撲在了麻雀的懷裡。

　　麻雀也很開心地擁著她、抱著她，這種夢寐以求的場景，他已經想了很多次，也夢了很多次。

　　沒錯，方芸汐叫麻雀過來，就是讓他幫忙殺盧百萬的。

　　一開始她並沒有想到麻雀，而是求助了自己的父親，但方天路隻以為她在發瘋，說夫妻從來都是床頭吵架床尾和，哪有那麼多的深仇大恨，出出氣就得了，日子還是得過下去。

　　不得已，才給麻雀打了電話。

　　麻雀也夠仗義，分分鐘便趕來大理，且在方芸汐的幫助下，從窗戶跳進來，又藏在了門後。

　　二人的約定是，如果方芸汐能獨自殺掉盧百萬，那就不需要麻雀出手；如果不行，再及時出手幫忙。

　　結果顯而易見，哪怕手裡有刀，哪怕就是偷襲，也依舊不是盧百萬這頭老狐狸的對手，最終還是靠著麻雀才徹底將他給幹掉了。

　　而麻雀這一舉動，也徹底贏得了方芸汐的芳心！

　　以前最多就是有點好感，還不到發展成情侶的地步，現在可以全心全意地跟著他了——這麼靠譜的男人哪裡找啊，抓住了就絕對不能放過。

　　「我可是二婚的，你不嫌棄我吧？」方芸汐靠在麻雀懷裡，輕聲呢喃。

　　「你就是三婚、四婚、五婚、六婚、七婚……我也會永遠愛著你的！」麻雀緊緊地抱著她。

　　「去你的吧，我才不嫁那麼多次！」方芸汐「噗嗤」一笑，忍不住捶了一下他的胳膊。

　　盧百萬的屍體還沒涼透，二人就已經打情罵俏上了，由此可見在這個世界上，沒有誰的死是很重要的，無論多麼黑暗且漫長的夜晚，太陽都一樣會照常升起的。

　　二人鬧了一陣，麻雀才問：「盧百萬死了，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方芸汐轉頭看向盧百萬的屍體，沉沉說道：「他死了，華章商會要換會長……不知道聶雲峰會怎麼安排，你別管了，趕緊走吧！」

　　「……盧百萬的死，你怎麼交代？」麻雀一愣。

　　「能怎麼樣，要殺要剮隨他們的便唄！」方芸汐一臉無所謂地說道：「能殺了盧百萬，我就已經很滿足了。」

　　「那可不行！」麻雀原以為她已經想好對策了，沒想到是聽之任之的態度，當即沉著臉說：「好不容易才得到你，轉眼又失去了，怎麼甘心？」

　　「那沒辦法！」方芸汐嘆著氣說：「盧百萬畢竟是華章商會的老會長，死了總要有人承擔代價……放心，我應該死不了，好歹是方天路的女兒，聶雲峰應該會給些面子的……」

　　「萬一他不給呢？」麻雀皺著眉說：「盧百萬是他一手扶持起來的白手套，突然被你給殺死了，怎麼可能會放過你？」

　　「那沒辦法，還是那句話，要殺要剮隨他們的便吧，反正我這一口氣是出了！」方芸汐昂著頭，一點都不害怕。

　　「不行！」麻雀仍皺著眉，仔細思考過一陣後，道：「這樣吧，你都推到我身上……反正確實是我殺的盧百萬！」

　　「不行！」方芸汐立刻搖頭：「聶雲峰會把所有怒火傾瀉到你頭上，甚至是整個龍門商會頭上的！」

　　「這才是真的無所謂！」麻雀咧嘴笑了：「龍門商會承受的怒火還少嗎？小漁經常說的一句話就是虱子多了不癢，這些傢夥本來就不打算放過我們，多一件少一件的反而無所謂了！」

　　「不行，不行……」方芸汐仍搖著頭，「這件事明明是我做的，怎麼能推到你們頭上？我欠龍門商會的夠多了，不能再連累你們了。」

　　「你咋這麼犟啊，都說了沒問題了！」麻雀急了，直接摸出手機，當著方芸汐的面給向影打電話。

　　接通之後，又按了免提，保證方芸汐也能聽得清清楚楚，接著便把剛才發生的事一五一十講了一遍。

　　向影聽完以後，便立刻道：「方姑娘，推到龍門商會身上就行……我們確實是虱子多了不癢，真的不在乎多這一筆賬了。」

　　「……可我怎麼好意思啊！」方芸汐輕輕地抿著唇。

　　「沒什麼不好意思的！」電話的另一邊，向影樂呵呵道：「據我分析，以方家在大理、在西南的地位，以及你們和聶雲峰的關係……盧百萬死了以後，華章商會新的會長，必然是在你們家裡產生！我沒別的要求，等你們家掌握權勢，能和龍門商會和睦相處就行……」

　　「那沒問題！」方芸汐立刻答應，「如果真是我家掌控華章商會，一定和龍門商會交好！」

　　「這不就對了嘛！」向影仍舊樂呵呵的：「幫你，就是幫我們啊！明明雙贏的事，所以你不用客氣了，儘管推到龍門商會的身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