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大，就是你的弱點之一！」我沉沉道。

　　這話也隻有我敢說，以李東的脾氣，別人要提就完蛋了。

　　「……」李東沉默一陣，還是接納了我的批評，說道：「好吧，那我現在認真起來！你覺得田風會怎麼對付我？」

　　「你現在藏好了麼？」我又問道，還是最擔心他的安全。

　　「藏好了，和馮禿子、李大彪等人在一起，保證沒人能找得到！」李東快速說著：「田風有朋友和屠龍會的高層關係不錯，這一點我已經查明白了，關少青在處理這件事情，不會有人再洩露我的行蹤了。」

　　李東頓了一下，又繼續說：「田風肯定找不到我。」

　　這就是李東底氣的來源，我相信他的判斷，隨即說道：「嗯，反正萬事小心，我這裡有情況也會告知你的。」

　　……

　　第二天上午，我照例到龍門商會，試圖刺探一些田風的情況。

　　我先和謝景山匯合了，接著到宋如煙的辦公室去。

　　剛一進門，正好和秦衛撞個正著。他看了我一眼，什麼話都沒說，急匆匆離開了，像是剛領到了什麼任務。

　　「有什麼事？」宋如煙坐在辦公桌後問了一句。

　　「……沒事，過來問問需不需要我們幫忙。」我說：「手底下的兄弟快閑出屁來了。宋會長，咱們摒棄前嫌，共同對付屠龍會吧。」

　　謝景山也再次幫我說話，認為省城這個地方離了我是不行的。

　　擱到平時，宋如煙肯定各種冷嘲熱諷，號稱天底下的人都死光了也不用我。

　　但經歷過幾次失敗後，她的心裡也沒什麼譜了，生怕日後真的會麻煩我，態度竟然變得客氣起來：「不用，田風說沒問題。」

　　「……他找到李東了？」我試著詢問道。

　　「不知道，具體什麼情況沒跟我說。」宋如煙搖搖頭。

　　「……這已經是第二天了！如果他有需要，我們都能幫忙，不用非得一個人扛下所有。」我面色誠懇，一副真心想要出力的樣子。

　　「他說了一個人沒問題！」宋如煙笑著道：「沒事，不是還有一天嘛……等等他吧。」

　　沒有辦法，我和謝景山便退出辦公室。

　　隨後，我又給李東打了個電話。

　　「沒問出什麼來，但有一點可以確定……田風是真的要單刷你。」我憂心忡忡地說。

　　「來唄，我不怕他！」一夜過去，李東又開始不屑了。

　　「確定田風不會找到你麼？」他掉以輕心了，但我不能。

　　「確定！我可是通緝犯，如果想藏起來，沒人能找得到！」李東自信滿滿。

　　「那他很有可能從其他方面下手……」我仔細回憶了下田風昨天臨走時講過的話，然後開始慣例分析：「他說對你非常了解，你的性格、家庭、人際關係……還非得單刷你，說明去的地方不適合帶太多人，否則容易暴露自己的行蹤和跡象……難道他要去雲城麼？」

　　雲城是我們的地盤，大街上的眼線很多，陌生勢力出現的話，很容易被人盯上，獨自行動無疑才更安全。

　　我的腦中突然靈光一閃：「咱奶安全麼，別讓他鑽了空子！」

　　「安全得很，我早早就將她藏好了！」李東仍舊底氣十足：「誰出事，咱奶都不會出事。」

　　我又想起一個人來：「凱凱呢？田風如果想從你身邊的人入手，他有可能成為目標！」

　　「那就更不可能了！」李東直接樂出了聲：「自從你和包志強、葉桃花來了省城，凱凱在雲城已經無敵手了，輩分空前的高，排場極其的大，說是雲城的地下皇帝都不為過！哈哈哈，出個門二三十人跟著，田風能抓到他才有鬼了！放心啦，他比咱們瀟灑多了。」

　　「不是咱奶，不是凱凱，那就……」說到這裡，我突然愣了一下。

　　「……草！」李東反應過來，隨即掛了電話。

　　……

　　李東以最快的速度返回雲城，接著直奔東郊而去。

　　同樣也是單人單騎，來不及通知任何人了，也不想搞得雞飛狗跳、人盡皆知。

　　他開著一輛SUV，翻山越嶺、跋山涉水，終於來到一座遠離城市的村莊，這裡連活人都不剩多少了，是真正的世外桃源、清靜之地。

　　李東把車停在一棟土坯房的門前，接著連滾帶爬地衝下去，進了院子就大聲喊：「狗哥！狗哥！」

　　「嚷嚷啥呢？」一道漫不經心的聲音響起，接著是輪胎碾過地面的「骨碌碌」聲，一個中年男人半躺在輪椅上，慢悠悠地「走」了出來。

　　「狗哥！」看到杜斌還好好的，李東長呼了一大口氣，眼眶都忍不住泛紅了，立刻邁步撲了過去。

　　「什麼情況，我還沒死呢……怎麼就嚎上了？」杜斌樂呵呵說。

　　「最近有個敵人挺難纏的，一心想殺死我……擔心他會對您下手！」李東蹲在輪椅前面，抓住了他的手。

　　感受著杜斌溫熱的手，以及鮮活的身體和笑容，李東的一顆心終於放到了肚子裡，之前的一個多小時真是嚇得不輕。

　　「多大點事啊，打個電話不就行了？」杜斌還是笑呵呵的。

　　「打了！您的手機無法接通！」

　　「啊？」

　　杜斌摸出手機一看，咂著嘴說：「忘記充電了啊……沒辦法，一個人在這住，也沒什麼朋友往來，連WIFI都沒有……手機充不充電已經無所謂了！其實也挺好的，這樣才純粹嘛。」

　　「我以後一定常來看您！」李東再次握緊了他的手。

　　「哈哈哈，不用不用，你們都還年輕，正是拼事業的時候……不用總想著我！既然決定退出江湖，就應該切斷以前所有的聯繫嘛……」杜斌的雙鬢雖然白了不少，但一張臉很是平和、淡然，隱居生活確實讓他更充實了。

　　「我們確實年輕，但是您也不老！」李東笑著說道：「還不到四十歲，年富力強！狗哥，不甘寂寞的話就出山吧。」

　　「你也真能吹得出口，我都聽不下去了！」杜斌呸了一聲：「整個人都廢了，各種器官也嚴重退化，估摸著活不了幾年啦……等我死了，就在後面的山上隨便刨個坑埋了吧！」

　　「純粹胡說八道，您至少還能活一百年！」李東豪氣幹雲地說：「走吧狗哥，跟我回城裡去！想去雲城還是省城？雲城有凱凱，省城有我！」

　　「嘿嘿，我哪都不去。」杜斌認真地說：「說了金盆洗手，肯定要言而有信嘛！你回去吧，不用擔心我了，誰會為難一個已經退出江湖的人？」

　　「這次的對手不一樣……」李東搖了搖頭：「為了對付我，真是無所不用其極！狗哥，跟我走吧，哪怕過去這個坎兒，再把您老人家送回來！」

　　杜斌沒有問具體的細節，他對這些事情已經不感興趣了，但也確實不想拖累小輩，便點點頭說道：「好，我去收拾一下東西，你把後排座椅放倒。」

　　杜斌走哪都要輪椅，確實需要大的空間。

　　「行。」李東轉身朝著車子走去，放倒後排座椅和清空後備箱。

　　杜斌則返回屋子，收拾著自己的行李。

　　二人相隔不遠，一邊忙著自己的事還一邊聊天。

　　「你現在找了個女朋友沒有啊？」杜斌提著一口布袋拾掇東西，隨口問道。

　　「沒呢，沒那心情，一天天忙死了……」李東抱怨著，將車子裡不用的東西全都扔了，雜七雜八的玩意兒確實太多。

　　「還是要找個女朋友趕緊成家啊！」杜斌嘆著氣，「看我，一大把年紀了，連個家都沒有，楊開山雖然死了，起碼有個女兒是吧……」

　　「您現在要也來得及啊！」李東大笑。

　　「來不及了！」杜斌仍舊嘆氣：「每天坐著不動，都退化了……」

　　「我靠，是不是啊，回頭給您找點補品！」李東樂得都不行了。

　　杜斌沉默不語。

　　「狗哥，咋不說話了，不會破防了吧？哈哈，真沒事的，現代科技這麼發達，怎麼著也能幫你留下一兒半女……」李東笑呵呵的，繼續清理車內空間。

　　杜斌還是一聲不吭。

　　「行了，差不多了！狗哥，你收拾完了沒有，咱們隨時可以走了……」李東拍一拍手，轉頭看去。

　　冷汗，瞬間從他的背後浸出，頭皮也一陣陣的發麻，且一直麻到了尾椎骨。

　　杜斌已經從屋子裡出來了。

　　仍舊坐在輪椅上面，但身後卻多了一個人。

　　田風。

　　不知道田風是什麼時候來的，也不知道田風什麼時候站在了杜斌身後。

　　「李東，終於見面了啊！」田風微笑著，手持一柄匕首，架在杜斌的脖頸上。

　　雖然已入初冬，但是天氣很好，陽光暖洋洋地照下來，但李東的身體卻如墜冰窟。

　　「……放了他！」李東咬牙切齒地說。

　　「你說放就放啊？」田風還是笑著：「那我豈不是白來了？」

　　「……你想怎樣？」李東咬著牙問。

　　「你知道的。」田風面色平靜地說：「我對一個廢人沒有興趣……從頭到尾，我隻是想要你的命。隻要你死，我立刻放了他。」

　　「……你先放人！」李東怒氣沖沖。

　　「你當我傻？」田風眼神陰沉起來，「現在、馬上、立刻自殺，不然我要他的命了！」

　　田風的手微微用力，刀鋒劃在杜斌的脖頸上，一抹鮮皿很快淌了下來。

　　「不要！」李東嘶吼。

　　「快點，我沒什麼耐心！」田風一臉煩躁。

　　「好，我現在就自殺！」李東沒有任何猶豫，同樣摸出一柄匕首，橫在了自己脖頸上。

　　「哎，這就對了嘛。」田風重新笑了起來：「我研究過你的，絕對重感情、講義氣，更何況這還是引你入門的大哥！為他自殺，你心甘情願！」

　　「……你會放了他吧？」李東沉聲問道。

　　「當然，我說過了，我對一個廢人沒有興趣……」田風目光灼灼：「快點，我的耐心有限，已經迫不及待了。」

　　「狗哥，好好活著。」李東呼了口氣，眼看就要動手。

　　「瘋狗。」一直沒有說話的杜斌突然開口叫了一聲。

　　「怎麼了？」李東一愣。

　　「如果你和這個傢夥單挑，是他的對手麼？」杜斌面色平靜地問。

　　「我弄死他！」李東的眼睛噴出火來。

　　「好。」杜斌點了點頭：「我這輩子最慶幸的，就是交了幾個好兄弟，其中有一個就是你……」

　　「少廢話……」田風忍不住了，再次把刀鋒貼在杜斌的脖頸上。

　　「你急什麼？」杜斌慢悠悠說：「跟我兄弟說幾句話，不差這一時半會兒的吧？看你的年紀比我還大一些，這麼不沉穩嗎？」

　　「快點！不要耍花招！」田風惡狠狠道。

　　杜斌笑了起來，再次擡頭，沖著李東說道：「瘋狗，不要為我難過……像我這樣的人，活著本來就沒什麼意思！除了沒能留個子嗣，其他沒有什麼遺憾的了。嗯，不要學我，一定要早早成家啊！行了，狗哥先走一步，逢年過節記得給我燒一炷香……」

　　說畢，杜斌的脖子猛地向前一頂，用盡全部力氣撞在了田風的匕首上。

　　「噗呲——」

　　猶如切豆腐一般利索，刀鋒迅速割開杜斌的喉嚨和氣管，大量鮮皿如同噴泉一般傾灑出來，點點滴滴都落在兇前和輪椅上，腳下的土地也迅速染紅了一小片。

　　「走啦……和凱凱……互幫互助……」杜斌腦子一歪，當場氣絕身亡。

　　「狗哥——」

　　李東的腦子「嗡」一聲響，聲嘶力竭地怒吼著。

　　田風也懵掉了，不敢相信眼前的場景，不敢相信杜斌能這麼剛，竟然選擇結束自己的命。

　　「啊啊啊啊啊——」

　　李東瘋狂地大吼著，手持匕首迅速沖了過去。

　　滿面猙獰、形似惡鬼。

　　其實論起單挑，田風未必不是李東的對手，好歹也是石城的狼牙堂堂主，手上怎麼可能沒有兩下子真功夫？

　　但在這一剎那，他是真的嚇壞了。

　　李東恐怖的模樣讓他心中一驚，本能地就轉身而逃，朝著屋子後面跑去。

　　「啊啊啊啊啊——」

　　李東仍舊瘋狂地大叫著，面上青筋畢露、眼神狀似瘋魔，迅速追到田風的身後，「唰」的一下狠狠劃了過去。

　　田風的脊背頓時裂開一條驚人的大口子，鮮紅的皿跡瞬間瀰漫開來。

　　田風的腳步一個踉蹌，但是仍舊沒敢停留，繼續瘋狂地往前跑著。

　　但他確實沒有憤怒到極點的李東跑得快，李東緊追不捨，又「唰唰唰」地劃了幾刀，田風的脊背愈發皿肉模糊，但他依舊腳下不停、火速飛奔。

　　也是天不亡他，屋後有幾個摞在一起的竹筐，被他統統扒拉下來擋在了身後的小路上。

　　李東也確實因此阻礙了前進的道路，費勁地將這些竹筐清理乾淨以後，田風已經奔向屋後的樹林，且消失不見了。

　　沒有辦法，李東隻能返了回去。

　　杜斌還癱在輪椅上，眼睛已經徹底閉上，呼吸、心跳都停止了。

　　李東一頭跪倒在地，嚎啕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