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凱凱在內，杜斌曾經的兄弟都來了，足足五六十人，將小院站得滿滿登登。
最近一段時間以來，大家的確很少打擾杜斌，都知道他喜歡過清凈的生活，最多送一些米面油之類的，萬沒想到再見面卻已經是陰陽兩隔。
聽完李東的講述，眾人均是沉默不語，有人哭紅了眼，有人泣不成聲，有人悄悄揩著眼角，有人渾身微微顫抖。
「我會給狗哥報仇的。」李東握緊雙拳，沉沉地說：「那傢夥跑不掉的……就是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一定會殺了他！」
「不要扯淡。」凱凱蹲下身去，握著杜斌已經冰冷的手，眼睛幾乎已經哭腫，「這不是你一個人的大哥……我們都會為他報仇。」
所有人都一言不發，像是在用沉默支持著凱凱。
屍體暫時運走，存放在某醫院的太平間裡。
仇，一日不報；葬，一天不下！
這就是他們的決心。
……
「好，好，我知道了，有了田風的消息，我會第一時間告訴你的……」第二天上午，我一邊接著電話，一邊邁步走進龍門商會。
杜斌之死確實讓我始料未及，我和那位老大哥雖然沒少茬架，但到後來關係已經非常好了，說是自己人一點都不為過。
見了人家，我得恭恭敬敬叫一聲狗哥。
忽聞他的噩耗，心中的確難過、悲傷、憤怒、惱火。
敲開副會長辦公室的門，秦衛、謝景山都在這裡。讓我意外的是，田風竟然也在，他就坐在對面的沙發上，脊背和兇口包裹得像木乃伊一樣，顯然受了不輕的傷。
看我來了，宋如煙立刻說道：「江城，田風擊殺李東失敗了……現在需要你的幫助。」
擱到平時，我肯定一口應承下來，而且還要「哈哈」笑上兩聲，說些「終於輪到我出手了」「就說你們離了我不行嘛」之類的便宜話。
但是現在，我看到田風就氣不打一處來，恨不得當場將其碎屍萬段，哪可能還有好臉，當場冷笑著道：「不是說三天以內必殺李東，做不到就提頭來見麼……怎麼需要我幫忙了，啥時候切自己的頭啊？」
田風怒目而視地說：「江城，少在這說風涼話！我是說了三天，現在才第二天，還有一天！是宋會長讓你幫忙的，我可沒有開這個口……」
宋如煙擺擺手，制止了他繼續說下去，沉著臉道：「田風差一點就殺了李東，但是出了一些意外……」
她將之前的事講了一下，繼續說道：「杜斌死了以後，李東明顯瘋了！不出意外的話，很快就會殺到這來！趁著這個機會，我覺得咱們做好防禦，一定可以把李東拿下來……所以我才叫你們來，這時候必須放下彼此的成見，拿出大家所有的力量來對付他！」
「尤其是你，江城。」宋如煙看著我說：「這是你的地盤，你的勢力最大，要承擔起最重的責任來！」
這是宋如煙上任本地副會長以來，第一次和我好聲好氣地說話。
真是鐵樹開花，不容易啊。
而我心情不好，忍不住又想懟她兩句，謝景山拉了下我低聲說道：「別和宋會長杠了，趁著這個機會表現、立功才是王道。」
我將怨氣都咽下去，點點頭說：「我知道了。」
「好，那大家趕緊去準備……各自將人都調過來，隨時提防屠龍會的報復！」宋如煙輕輕敲著桌子，宣布散會。
眾人紛紛起身離開，等他們都去忙了，我來到樓梯間，給李東打電話。
「田風在龍門商會！」我第一時間將這消息傳遞出去。
「好，我現在就過去弄他！」李東咬牙切齒，隔著電話也能感受到他的恨意。
和宋如煙猜得一模一樣，李東果然要進攻龍門商會了！
迫不及待、急不可耐，一秒鐘都等不了！
我知道攔不住他，也不打算攔，隻是立刻說道：「你要來就快點……宋如煙已經下了令，讓四個堂主共同守護龍門商會！」
掛了電話，我便聯繫包志強等人，讓他們各自帶著兄弟過來。
但也不用那麼著急，磨蹭一會兒也沒問題，最好潛伏在附近觀察情況伺機而動。
各路狼牙堂堂主的人就在附近住著，所以很快就到了龍門商會，且按照宋如煙的吩咐，分別把守各個入口。
「你的人呢？」宋如煙巡視完整個龍門商會，站在大堂之中問我。
「很快就到！他們要從各個區趕過來，確實沒有其他的狼牙堂速度快。」我如實回答著。
「嗯，讓他們再快點，我總有種不太好的預感……」宋如煙面色凝重、憂心忡忡，時不時擡起手腕查看時間。
「好。」我立刻點頭。
「江城……」宋如煙突然轉頭，看著我說：「你以後叫我姐吧。」
「？？？」我的面色迷茫。
「我以前真沒覺得屠龍會和天脊股份多難對付，一直以為是你養寇自重、欺騙薇薇，所以對你很沒好感……」宋如煙長長地呼了一口氣，似乎看透很多東西：「上任以後，我迫不及待想要戳破你的謊言，結果現在發現自己連一個屠龍會都收拾不了，天脊股份就更加遙遙無期了……」
她伸出手，抓住了我的手腕：「你是我的妹夫，本來就該叫我一聲姐姐……說到底，我們是一家人啊！現在，讓我們聯合起來，共同對付屠龍會吧！」
好傢夥，意識到屠龍會的可怕，終於開始打感情牌了麼？
我的心中冷笑，面上嚴肅地說：「姐，你願意重用我，我就不會讓你失望！」
「嗯。」宋如煙這才把手縮了回去，面色嚴肅：「讓你的人快點來，我越來越覺得不安了……」
話音未落，就聽有人喊道：「屠龍會的人來了！」
眾人紛紛轉頭，就見大門口果然衝過來一群人，正是馮禿子、李大彪率領的一群拳手，身後還跟著幾十個皿刃堂的成員。
但是不見李東。
龍門商會有好幾個入口，守在大門口的是謝景山率領的呼市狼牙堂，兩邊迅速殺在一起，打得難解難分，嘶吼聲瞬間響徹整棟樓。
其他幾個入口的人想來支援，宋如煙立刻喊了一聲：「你們別動，守好自己的位置，小心李東從其他門闖進來！」
果不其然，北口也響起喊打喊殺的聲音，又是幾十個人手持刀棍沖了過來。
「是天脊股份的羅家明、向影！」我隻看了一眼，便立刻道。
「屠龍會和天脊股份終於聯手了麼？！」看到這幕，宋如煙立刻咬牙切齒。
守在北口的是秦衛率領的長安狼牙堂，兩邊同樣迅速殺在一起，戰得如火如荼。
與此同時，東口也傳來一陣喊殺聲，那邊來了至少上百個人，領頭的赫然是李東和凱凱！
我一看這個陣勢和戰術，就知道他們的進攻很有章法，因為守在東口的正是田風率領的石城狼牙堂。
李東和凱凱等人從東口殺進來，他們是杜斌最鐵的一群兄弟，來的人最多，下手也最狠，一開始就展現出摧枯拉朽的氣勢，一句話就可以概括：就是奔著田風的命而來！
他們並不講究什麼戰略，就是一股腦的往前沖，人人爭先、人人恐後，誓要擊殺田風！
無人能夠阻擋他們的道路，眼看石城的狼牙堂就要扛不住了，宋如煙著急地對我說：「你的人來了沒？」
「我再催一下！」我趕緊拿出手機給包志強打電話。
龍門商會的幾個大門已經亂得不像樣了，但最慘的還是東門，田風根本就扛不住。
擱到平時，他跟李東殺個不相上下沒有問題，但這時候一來身上有傷，二來被對方的氣勢所懾，沒打幾下就朝大堂這邊奔來。
「江城，你的人怎麼還沒來？！」田風一邊跑，一邊怒火中燒地罵著：「要你到底有什麼用，省城不是你的地盤嗎，我就沒見過你這麼廢的堂主……」
我剛想要回嘴，突然發現不用了。
因為田風的頭已經飛了起來，不知什麼時候，李東已經站在他的身後，手持一柄鋼刀哈哈大笑。
敢相信嗎？
一個人的腦袋剛飛起來的時候，竟然是活著的，眼睛可以看到，嘴巴還能說話。
大概就類似於新鮮的牛蛙剛下鍋，或者毒蛇剛被剝皮時還能亂蹦亂跳一樣。
田風還在罵罵咧咧：「跟你說話吶，沒聽到嗎？是不是聾了啊，你的人怎麼還沒來……哎，我咋飛起來了？」
他的眼睛往下看去，發現身體還在地上，脖頸處已經徹底斷裂，鮮皿正不受控地往外噴著。
接著他就什麼都不知道了，腦袋「咣當」一聲砸在地上，還彈了兩下、滾了兩下，方才一動不動。
他的身體，也「咚」的一聲倒了下去，發出沉悶而劇烈的聲響。
「哈哈哈哈哈——」李東仍舊在大笑著，笑著笑著卻又哭出了聲：「狗哥，我給你報仇啦……」
看著田風的屍體活生生倒在自己面前，宋如煙的身體微微一晃，差點栽倒。
田風曾說三天殺不掉李東提頭來見，現在宋如煙真的見到了他的頭，真可謂是一語成讖。
我一把扶住她的身體。
「姐，咱們先上樓去！」我攙著她，迅速往樓上退去。
李東發現我們，迅速持刀沖了過來，而我一邊護著宋如煙，一邊手持甩棍抵擋他的攻擊。
宋如煙現在還不能死，她是宋知書唯一的女兒了，真要死掉的話不知會引來什麼不可想象的後果。
與此同時，大量的腳步聲再次響起，包志強、葉桃花、趙七殺等人終於來了，他們一進入龍門商會就迅速參與到戰鬥之中。
「撤！撤！」眼看我們這邊的人越來越多，李東一把抓起田風的人頭，大喊一聲之後迅速往外退去。
說來也巧，試圖阻攔李東的人正是趙七殺。
趙七殺和他鬥了一陣，便假裝不敵退到一邊，騰出路來讓他逃走。
「謝了哈哥們，回頭請你泡澡！」李東低聲說了一句，迅速沿著東門竄了出去。
趙七殺輕輕「嘁」了一聲，又翻了個白眼。
……
戰鬥結束了，雙方都傷了不少，但死亡者隻有一個：田風。
鬧出這麼大的動靜，警察肯定來到現場查問，很快就鎖定了殺人嫌犯李東，而他本來就是個通緝犯，現在又多了條人命，警方自然全力抓捕。
雖說有屠龍會罩著，但李東近期肯定不能再露面了，龍門商會這邊也同樣被警方約談，要求最近低調一些、不再生事。
在公安局做完筆錄，幾個堂主回到龍門商會，聚集在副會長的辦公室裡。
「我就不明白了，你的人來得咋那麼慢！」剛剛坐下，秦衛就沖我發難了：「但凡來早一些，田堂主都不會出事！」
「不是說了大家要從各區趕來，所以遲一些嗎……誰能想到李東來那麼快！」謝景山主動幫我說話。
「你們之前一直排斥我的幫助，手底下的兄弟好久沒有幹活，確實不在戰備狀態，行動也生疏了許多。」我面色平靜地解釋著。
「宋會長，就他的理由多！」說不過我們兩個，秦衛迅速看向宋如煙，畢竟最終的決定權在副會長身上。
宋如煙要懲罰我，那是誰都攔不住的。
宋如煙卻沉沉地說道：「江城講得沒錯，之前是咱們不用他，關鍵時刻又讓他的人來助陣，誰的反應能那麼快？在我看來，已經夠及時了，否則龍門商會的損失更大……」
「宋會長，你……」秦衛目瞪口呆，似乎不敢相信這是她說出來的話。
而我心中明鏡一樣，知道幾次慘敗過後，尤其是田風的死，極大的刺激了宋如煙，終於意識到想在這地方做出一番成就……
還真得依靠我！
田風死之前，她就有和解的意思了；田風死之後，更加能夠認清現實！
「從今天起，你們的行動以江城為主……無論對付屠龍會還是天脊股份，都要聽他指揮、遵他號令！知道了麼？」宋如煙再次朗聲說道。
「早就該這樣了，宋會長英明！」謝景山一拍手：「我同意。」
「……我也同意。」秦衛無話可說，一張臉滿是煞白。
「江城。」宋如煙再度看向我：「田風死了，石城的人暫時交給你統領了……都是精英，善待他們。」
說到最後，宋如煙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生怕我會欺負、排擠、冷落那幹家夥。
「放心吧宋會長。」我點點頭。
「……好了，今天就先這樣。」宋如煙輕輕捏著眉心，顯然有一些頭疼了，「今天鬧得挺大，公檢法都下場了，政府也頻頻派人詢問……接下來的一段時間，無論哪方都要消停些了。大家暫時休養生息，過一陣子再對付他們吧。」
「好。」
「好……」
幾人紛紛起身離開，我也準備走時，宋如煙突然叫住了我。
等到辦公室裡隻有我們兩個人時，宋如煙才一字一句地說：「江城，咱倆住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