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清和羅威在來的路上雖然沒有意識到被「追蹤」了，但曹倫等人埋伏在不遠處的田壟中時，我們還是察覺到了。

　　——那可是近百人的埋伏啊，期間不時有人加入、離開，這都察覺不到以後就別混了。

　　但是我們並未聲張，一來考察下賈曉冉是否誠心誠意地歸順了，二來也做好了隨時再次挾持他的準備，所以才做出看似輕鬆和無所謂的樣子來。

　　好在賈曉冉的表現並未讓我失望，看來他是真的對我心悅誠服了，這一點讓我感到非常滿意。

　　整個過程，我就淡定地站在旁邊，姜樂等人也都面不改色，就這樣沉默地看著一群人。

　　曹倫整個人都懵了：「為……為什麼啊賈公子……」

　　身後的一眾人也滿臉疑惑，百思不得其解。

　　「不是說了嗎，這是我江老大！」賈曉冉擡頭沖著眾人說道：「叫江老大！」

　　「江老大！」眾人雖然不明白為什麼，但賈曉冉讓喊，自然也就喊了。

　　曹倫面色難看，顯得憋得非常難受，但又不能再說什麼，隻能站在一邊沉默不語。

　　賈曉冉把褲子系好，回頭走到我的身前：「江老大，你沒地方住吧……先去我那坐坐？」

　　「可以！」我點點頭。

　　賈曉冉驅散了大部分人，隻留了十幾個跟班，帶著我們回到別墅。他的別墅挺大，足足有三層樓，迅速給我和姜樂等人安排好了房間。

　　「江老大，餓了吧，我去做飯，你們先休息下！」賈曉冉又下了樓，直奔廚房。

　　他一離開，姜樂等人立刻圍到我的身邊。

　　「江老大，確定這個賈曉冉沒問題了？」大家都表現出相同的疑問。

　　「拭目以待。」我聳聳肩。

　　雖然掌握了賈曉冉的黑料，他之前的表現也讓我挺滿意，但說實話，人性是複雜的，有時候這一秒和下一秒的想法都不一樣，更何況我們對這個人也不了解，滿打滿算也就接觸了幾個小時不到。

　　萬一他反戈一擊，突然將我們圍起來，將各種證據都搶回去怎麼辦？

　　沙城到底是人家的地盤，手下的兄弟更是不少！

　　人心隔肚皮，不得不防啊。

　　……

　　賈曉冉雖然是個富二代，但因為父母常年不在身邊，再加上自己喜歡研究吃的——否則也長不了這麼胖——所以還是非常會做飯的，煎炒烹炸樣樣精通。

　　他從冰箱裡取出各種食材，在廚房裡「叮叮咣咣」的一頓忙活，甚至樂在其中，還哼起了民間小調。

　　正切著菜，廚房門被人推開，曹倫邁步走了進來。

　　「哎，你來得正好，幫我把那幾顆蒜剝了！」賈曉冉餘光瞥了一下，頭都沒擡地說了一句。

　　「剝什麼蒜！」曹倫有點急眼，迅速把門關上，三兩步走過去，低聲說道：「賈公子，你怎麼回事，是有什麼把柄被他們捏住了？不管因為什麼，咱們現在都回來了，完全可以將他們都幹掉，無論什麼把柄都無所謂了……兄弟們已經準備好了，就等你一聲令下、摔杯為號！」

　　賈曉冉正在切洋蔥的手突然停住，接著慢慢轉過頭來，面色變得極其冰冷。

　　「賈公子……」有些畏懼他的眼神，曹倫往後退了幾步，但還是硬著頭皮道：「就是生氣，我也要說！到底什麼情況，怎麼就突然屈服於幾個外地人了？賈公子，這可不像你的作風，要知道你連陸青空都不怕啊……」

　　「……我確實有把柄在他們手上。」沉默半晌，賈曉冉才緩緩開口：「但我屈服他們，不是因為把柄，而是真心服氣！」

　　「……真心服氣？」曹倫一愣。

　　「對。」賈曉冉點了點頭，將菜刀放在案闆上，像是陷入什麼回憶，語氣沉沉地說：「沙城年輕一代中，我確實是最有成就的一個……我也一度以為自己真的非常厲害，就算暫時比不過陸青空，起碼和聶志勇不相上下吧？」

　　「那肯定的！」曹倫立刻點頭。

　　「不。」賈曉冉搖了搖頭，「從淩晨襲擊你們村上那間賓館開始，到現在也就幾個小時吧？我的世界觀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突然發現自己還是太嫩、太年輕了！和真正的老江湖相比，我那點手段根本算不了什麼，想憑所謂的『勇猛』『狠毒』根本走不了多遠……腦子，才是長盛不衰的關鍵所在！現在的我，別說陸青空了，就連聶志勇都鬥不過，再往前走隻有死路一條。」

　　曹倫皺起眉頭，他聽不懂。

　　「算了，跟你說，是對牛彈琴。」賈曉冉低下頭，拿起一塊土豆，繼續切起了菜，「總之你就記住，我是真心歸順江老大的……一方面確實是服了他，一方面打算跟他學點東西，對我將來的成長之路都很有幫助……行了，你受過的那點委屈就忍了吧，也別想方設法對付江老大了。相信我，繼續下去對你沒有好處，他想幹掉你就像捏死一隻螞蟻似的容易！」

　　「……好。」曹倫聽不懂，但他還是決定聽勸。

　　陸青空不管他，賈曉冉也不管他，就是再頭鐵也知道收收勁了。

　　蹲在垃圾桶前剝完了蒜，還主動幫忙切了塊姜，曹倫轉身出門。

　　一拉廚房的門就愣住了，姜樂、小波等人就站在門口。

　　「滾！」姜樂惡狠狠地罵了一句。

　　曹倫立刻連滾帶爬地離開了。

　　「樂哥……」賈曉冉立刻放下手裡的刀，一臉詫異。

　　「沒事。」姜樂微笑著道：「我們是來幫你一起做菜的，需要什麼就說，大家都閑著吶！」

　　……

　　樓上某房間裡，早已偷偷在賈曉冉身上裝了監聽裝置，且正坐在沙發上監聽他一舉一動的我呼了口氣，隨即將耳機摘下來放到自己的口袋裡。

　　恭喜賈曉冉，通過了剛才的考驗，否則他連死都不知道是怎麼死的。

　　黑料隻是手段，並非長期控制一個人的辦法，如果可以的話我更希望以誠心換誠心。現階段來看，賈曉冉的表現很不錯。

　　但願在不久的將來，我可以親自將那些「把柄」交到他手上，然後說一句「我們之間不需要這個了」之類的話。

　　淩晨四五點鐘就起了床，一直忙活到現在也沒休息一下。

　　正準備閉一會兒眼，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是李東打來的！

　　「喂？」我立刻接起。

　　「包志強、趙七殺他們都死了麼……」李東的聲音顫抖。

　　「沒有！」我立刻安撫他，「那隻是宋知書放出來的消息，被關起來了而已，幾人都好好的，昨天連過視頻……」

　　我快速講著之前的經歷，生怕他衝動之下做出什麼瘋狂的事。

　　畢竟他就在并州，真有可能直接衝到宋知書的身前。

　　「那就好，那就好……剛聽說這個消息，簡直嚇死我了，以為他們真的完了，還尋思自己命也太慘了點，好不容易有了甜甜的戀愛還沒多久……」李東顯然驚魂未定，嘟囔了好半天，才緩過來一些，「石城怎麼回事，那不是你的地盤嗎，怎麼被宋知書輕鬆奪回去了？」

　　「不知道啊，我也挺納悶的，奇怪這件事很久了！」我咂著嘴，「老包他們也不像是不謹慎的人啊……但也沒辦法回去查，畢竟我明面上已經脫離北龍門了！」

　　「我去查！」李東咬著牙說：「我倒要去看看石城到底怎麼回事，搞得我現在連老婆都見不上了！」

　　暫時救不出來趙七殺，李東積鬱的情緒總要有個宣洩口。

　　「去唄，自己小心一點……」

　　「你也小心一點！」

　　李東認真地說：「屠龍會在南方確實有布局……具體什麼情況，大當家沒跟我講，但肯定是有的！」

　　聊了一會兒，剛掛掉電話，小波就來叫我吃飯。

　　下樓來到餐廳，就見桌上已經擺了八菜一湯。賈曉冉系著圍裙，看上去像個家庭煮夫，正在抄著米飯，笑嘻嘻說道：「江老大，嘗嘗我的手藝！」

　　「好嘞。」我將飯碗接過來，招呼眾人也都坐下。

　　沙城這邊的菜系以辣為主，北方人其實吃不太慣，但是總得來說還行，大家仍舊吃得噴香，一邊吃一邊讚不絕口，時不時沖賈曉冉豎大拇指。

　　賈曉冉也挺開心，像是做了好事得到誇獎的孩子。

　　等到吃過飯後，我便將其叫到房間，來了一場還算開誠布公的談話。

　　我仔細詢問了他在沙城的勢力、生意和兄弟等各種情況，隨即明白他在年輕一代中的確是佼佼者，堪稱一枝獨秀，當之無愧的後浪，但和「老牌大哥」聶志勇比起來仍舊差了一些距離，比陸青空就差得更加遠了。

　　「老子不怕陸青空」隻能掛在嘴邊，實際上聶志勇捏死他都易如反掌。

　　隻是利益還沒發生衝突，所以井水不犯河水，一旦有了交集，紛爭不可避免。

　　「其實已經快了。」說到這裡，賈曉冉苦著臉道：「因為一個工程，我和聶志勇已經杠上了，約定明天下午在嶽麓山腳下談談的……當然，說是談，肯定免不了要打架，我這恐怕不是他的對手……」

　　「當然啦！」賈曉冉又笑起來：「江老大，現在有了你，我可不怕他了！有您老人家出馬，收拾他還不是輕而易舉嗎？」

　　我：「……」

　　「江老大，你怎麼了？」賈曉冉好奇地問。

　　「……我現在知道你小子為啥這麼快就歸順我了。」我捂著自己的額頭，特別無奈的道：「原來是在這裡等著我啊……好傢夥，以為我套路了你，搞半天是你套路了我！媽的，一山還有一山高，你小子是真的無敵了！」

　　「嘿嘿嘿，江老大別這麼說……」賈曉冉搓著手，一臉憨厚地道：「歸順你是真心的，想借你的手剷除聶志勇也是真心的……反正一番交鋒下來，我是真的服了，也堅信你一定能幹掉聶志勇！」

　　「當然……」賈曉冉又耷拉了臉，一臉視死如歸的模樣，「你要不願幫我也沒辦法，誰也沒有規定大哥必須要幫小弟解決困難是吧……大不了我一個人上嶽麓山，再被聶志勇幹掉唄……」

　　「你也不用激我！」我又好氣又好笑，「誰說不幫你了？」

　　「江老大，你同意幫我啦？！」賈曉冉立刻跳了起來，一臉興奮地說：「就知道江老大義薄雲天、豪情蓋世，一定不會不管我的！雖然咱們還沒接觸幾個小時，但我相信自己的眼光，認的老大一定不會有錯！」

　　說著說著，卻又有點不好意思：「江老大，剛拜在你門下，就給你添了個大麻煩……」

　　「也不算麻煩吧。」我幽幽地說道：「準確來說，反而正合我意。」

　　「……什麼意思？」賈曉冉有些懵了。

　　按照陸青空的說法，隻有我同時拿下賈曉冉和聶志勇，他才認可我的實力，心甘情願拜在我的門下。

　　現在賈曉冉到手了，正好差一個聶志勇，可不就是正合我意嗎？

　　但我沒說實話，起碼現在不著急說。

　　我隻幽幽地道：「因為我來沙城，就是要做這裡的王……下一步的目標正好是聶志勇。」

　　賈曉冉愣了半晌，看我不是開玩笑的，才認真地說了一句：「江老大，雖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麼身份……但我就是覺得你一定能成功！」

　　接下來，我便聽賈曉冉詳細講了講聶志勇這個人。

　　在沙城，聶志勇的確是老牌大哥，聲望和地位雖然比不上陸青空，但說出去也是足夠這個地界抖三抖的。

　　「在這之前，聶志勇隻怕兩個人。」賈曉冉比著手指頭說：「一個是陸青空，一個是龍門商會的人……」

　　賈曉冉看了我一眼，確定我也知道龍門商會，便繼續道：「但是現在龍門商會的人不見了，陸青空又是那種獨善其身、隻要別惹到他身上就無所謂的人……所以聶志勇現在狂得很，幾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了！」

　　「我不如他。」賈曉冉實實在在地說：「我這滿打滿算，叫來七八十人就頂天了，而聶志勇輕輕鬆鬆就能喊來上百號人！而且相比作戰經驗，也是對面更加豐富，所以明天的一戰，我這是必敗的……」

　　賈曉冉看向我：「江老大，要破局很簡單，找陸青空幫忙就可以了！」

　　「不需要他。」既然和陸青空有約定，要靠自己的能力拿下沙城，肯定不能叫他來幫忙了，我幽幽道：「這個聶志勇住在哪，你這應該有記錄吧？」

　　「有！」賈曉冉立刻說道，語氣卻又遲疑起來：「不過，如果你想如法炮製，用對付我的方式去對他恐怕有點困難……他住的那個地方，比我這裡高級多了，是達官貴人的聚集地，門口甚至還有武警把守，不可能輕輕鬆鬆將他綁出來的。」

　　「哦？」我來了興趣，「具體在哪？」

　　對我來說越是困難，越是想挑戰不可能。

　　「市委大院！」賈曉冉面色凝重地吐出四個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