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雲峰幽幽地道：「需要我幫忙麼？」

　　要換成滕千山，早就迫不及待地答應了。

　　但盧百萬隻是猶豫了下，便搖搖頭道：「不用，我自己能搞定龍門商會。」

　　聶雲峰笑了起來，看上去很滿意：「有把握麼？」

　　盧百萬咬著牙：「有！」

　　看到二人正在說話，我便沒有聲張，隻是默默走了過去。

　　看我來了，聶雲峰沖我招了招手，我便不聲不響地坐到他身邊的另一個小馬紮上。

　　「盛先生！」盧百萬主動沖我打了聲招呼。

　　「盧老會長！」我點點頭。

　　「長安到底怎麼回事？」盧百萬焦急地問：「具體是誰殺了趙黃河，怎麼殺的，你知道嗎？」

　　看得出來，他真的很關心趙黃河，不單單是上級和下級的關係，更像是兄弟之間的情義和羈絆。

　　我便講起了長安城的故事。

　　這個故事給聞小天講過一遍，又給洪天賜講過一遍，這時候再說起來便已經輕車熟路，沒有任何細節上的疏漏了。

　　講完以後，我便說道：「趙黃河是怎麼死的，我不知道……和大家失散後，我就回旅館了，後來的事都是聽柳如虹說的。等萬昌海醒了，或許能夠補充更多細節，他還在ICU病房裡面搶救。」

　　聶雲峰沉沉地道：「這個萬昌海真是蠢貨，之前信誓旦旦地打包票，說是肯定沒有問題，結果把所有人帶進坑裡去了！他沒死，趙黃河卻死了，真是禍害遺千年！」

　　提到趙黃河的死，盧百萬愈發咬牙切齒：「我一定不放過龍門商會，我要把他們的人全部殺光！從上到下，都要殺得乾乾淨淨。」

　　聶雲峰嘆了口氣：「你和趙黃河認識三十多年了吧？」

　　「四十年了！」盧百萬紅著眼睛，聲音都有些顫抖起來：「我倆十幾歲的時候就認識了，可以說沒有他就沒有我，更沒有華章商會！在我心裡，他比任何人都重要，甚至超過我所有的親人！我會為他報仇，一定會為他報仇的！」

　　盧百萬語氣鏗鏘，像蘊含著金石之力，每一個字都清清楚楚、擲地有聲，也彰顯著他堅如磐石的信念和決心！

　　說到最後，盧百萬甚至忍不住握起了拳頭，如果這裡有龍門商會的人，怕是已經大開殺戒了。

　　「……真的有把握麼？」聶雲峰聲音低沉：「這次長安之行，足以說明龍門商會很難對付，宋漁的難纏程度很有可能超越了當年的宋達理……青出於藍勝於藍，絕對不能再輕視他們了！」

　　「有！」盧百萬仍咬著牙，「我打聽清楚了，他們那群人回合市了……我去合市對付他們。」

　　「需要我幫忙麼？」聶雲峰又問了一遍。

　　「……需要的話，我會給您打電話的！」這一次，盧百萬沒有說絕，給自己留了一條後路。

　　「好！」聶雲峰這才點了點頭。

　　聽著二人商量對付龍門商會的策略，坐在旁邊的我，心情無比複雜。

　　在來之前，我都打算將柳如虹擊殺趙黃河的視頻交給聶雲峰了，然後美滋滋欣賞華章商會和正德商會的大戰；但現在為了救易大川，不得不放棄這個計劃。

　　「那我就先走了。」盧百萬站起身來，呼了口氣說道：「我已經迫不及待地要對付龍門商會了！」

　　「去唄。」聶雲峰擺了擺手。

　　跟我也道了聲別，盧百萬轉身離開，出了門去。

　　「老盧這次是真的怒了……」望著盧百萬離去的方向，聶雲峰幽幽地道：「他和趙黃河的感情，根本不是常人能想象的……真的，他寧肯不要老婆，也捨不得趙黃河去死！唉，龍門商會這次踢到鐵闆了，也算是那群人罪有應得吧！」

　　「龍門商會挺難對付的。」我試著套路他，「也不知道盧老會長打算怎麼做，可別掉進對方的坑裡了，或許我能幫著參謀一下。」

　　「我也不知道。」聶雲峰搖了搖頭，「這是他的事情，讓他自己去就好了。」

　　套路失敗。

　　看來聶雲峰也不知道盧百萬的計劃。

　　接下來的一個多小時裡，我陪聶雲峰說了不少的話。

　　對我這個新上任的小管家，聶雲峰還是挺關心和愛護的，問了我許多生活上的事情，包括有沒有女朋友，打算什麼時候結婚之類的，末了也遞給我兩把鑰匙，一套附近的住宅，一輛代步的車子，以後再來臨滄就能有房住、有車開。

　　告別聶雲峰後，我便獨自踏上了前往蘭州的路。

　　——蘭州，即梁無道的老家。

　　路上，我迫不及待地打電話給向影，將盧百萬準備報仇的事一五一十跟她說了。

　　「看盧百萬好像很有把握的樣子，你一定要小心啊！」握著手機，我沉沉地說道。

　　「好！」向影立刻答應下來，但又疑惑地說：「但我想不通盧百萬要怎麼報仇，合市可是咱們的地盤，他要直接殺過來嗎？」

　　「我也想不通，但還是小心吧，畢竟二愣子也不在！」我再次提醒道。

　　「嗯，沒事，隻要聶雲峰不出手，我這對付盧百萬沒問題！」向影自信地道。

　　「……那如果聶雲峰出手呢？」我問。

　　「……」向影沉默一陣，說道：「那就隻能逃了，以龍門商會目前的實力，對上任何一個『大管家』都隻有望風而逃的份。」

　　「逃就逃吧，無論失去多少地盤，我們一定都能奪回來的！」

　　「嗯！」

　　從姑蘇退到金陵，再從金陵退到合市。繼續退下去的話，龍門商會既有的地盤都要保不住了。但無論難到什麼地步，我和向影都沒想過要把柳如虹殺人的視頻交給聶雲峰。

　　救人才是最要緊的！

　　從臨滄到蘭州還挺遠的，自然又是一番長途跋涉。

　　中途轉機的時候，手機突然響起，是聞小天打過來的。

　　「哎，聞館主。」站在候機大廳寬闊的玻璃窗前，看著一架架起起落落的飛機，我接起了電話。

　　「聽說了沒，盧百萬準備親自率軍報復龍門商會了……」聞小天壓低聲音說道。

　　「……您這消息挺靈通啊？」我很意外，他竟然這麼快就知道了。

　　「嘿嘿，瞧你說的，咱在華章商會也有卧底的嘛！」聞小天笑嘻嘻道。

　　「……聞館主，話可不能亂說，我可是小管家！」我咂著嘴。

　　「哈哈，那你來抓我啊！」聞小天樂開了懷。

　　「嘿嘿。」我也笑了起來，接著又說：「盧百萬準備報復龍門商會的事，我也知道。」

　　接著便把之前的事講了一下，聞小天聽後沉默不語。

　　「聞館主，有什麼想法？」我又問道。

　　「總覺得盧百萬挺有把握的……要不你通知一下龍門商會，就當還人情了？」聞小天試探著道。

　　原來他還在琢磨還人情的事！

　　我哭笑不得地道：「聞館主，咱倆加起來兩條人命，通個風、報個信就想把人情還清楚……是不是過分了？」

　　「……是啊，我也覺得太過分了！」聞小天咂著嘴，「要不我親自去趟合市，暗中幫助他們！」

　　「我看行！」好歹是絕頂高手，好歹是洪天賜身邊的人，聞小天出手效果堪比核彈，所以我極力吹捧並慫恿著，「聞館主，還得是您，知恩圖報、有情有義，江湖上像您這樣的人可不多了。」

　　「那必須的！」千穿萬穿馬屁不穿，聞小天的聲音明顯飄了很多，「人家幫過咱嘛，咱肯定要報答的！行了，這事你別管了，我一個人就能還了兩人的情。」

　　「哎，行！」

　　掛了電話，我又給向影打了一個，讓她準備迎接聞小天的到來。

　　「這個人靠譜嗎？」向影不了解聞小天，還有點疑惑地問。

　　「靠，非常靠，為人又正派又仗義……絕對是個響噹噹的好漢子！」我由衷地說出這番話來。

　　一點都不誇張，我真的很喜歡聞小天，對他是又崇敬又尊重的心理。

　　合市，有向影坐鎮後方，還有聞小天的暗中幫助，不管盧百萬打算出什麼招，應該不會有什麼大問題吧……

　　這麼想著，我便登上飛機，開啟自己的蘭州之路。

　　……

　　西南，大理。

　　盧百萬回來後，第一時間先給趙黃河上了三炷香。

　　雖然現在也沒見到趙黃河的屍體，但他知道這個兄弟肯定是沒了，所以還是為其辦了後事，且在自己家中最顯眼的地方設置了牌位。

　　從今往後，無論是誰來到自己家裡，都要先給趙黃河上三炷香！

　　遺照裡的趙黃河，無論眼睛還是鼻子都栩栩如生，臉頰上還帶著微笑，彷彿隨時都能活過來似的。看著看著，盧百萬的眼睛忍不住濕潤了。

　　他擡起手，輕輕撫摸著趙黃河的照片，口中一字一句、咬牙切齒地道：「兄弟，放心，我肯定給你報仇雪恨……」

　　說畢，他轉過頭去，沖身後的人說道：「去叫老黑過來。」

　　「是。」身後的人轉身離開。

　　也就半個多小時的樣子，便有沉重的腳步聲傳來。

　　盧百萬不用回頭，也知道老黑來了。

　　老黑人如其名，確實是非常黑，雖然不到非洲人那種程度，但也比普通人暗了至少三四個度；而且又高又壯，臉上的五官也都十分突出，闊口闊鼻闊眼睛，像是一頭巨大的黑猩猩。

　　「盧老會長！」老黑微微低頭，恭恭敬敬地打著招呼。

　　「……趙黃河死了，給他上柱香吧！」盧百萬仍未回頭，沉沉地說。

　　「好！」老黑走上前去，認認真真地上了炷香。

　　接著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

　　等再擡起頭來的時候，老黑的眼睛微微有些泛紅，眼眶裡也噙了一些亮晶晶的淚水。

　　「這些年一直不怎麼用你，是因為你脾氣暴躁，做事容易衝動，經常不考慮後果，沒有趙黃河那麼穩重……」盧百萬沉沉地道：「能理解吧？」

　　「能！」老黑點了點頭：「我知道，我都知道……」

　　「現在準備用你了。」盧百萬繼續說道：「去合市，給趙黃河報仇，咱們倆一起去！」

　　「好！」老黑再次用力點頭。

　　不過很快，他的臉上又布滿疑惑：「但合市是龍門商會的地盤，咱們去了怕是討不到什麼好吧？」

　　「我有辦法。」盧百萬一字一句地道。

　　「什麼辦法？」老黑緊接著問。

　　「等著。」盧百萬丟下一句話，便迅速轉身上樓。

　　老黑莫名其妙，但還是穩噹噹地站在原地。

　　很快，樓上便傳來謾罵聲、爭吵聲、嘶吼聲和「砰砰啪啪」的毆打聲，正當老黑覺得奇怪，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時候，就見盧百萬拖著一個女人走了下來。

　　女人竟然是方芸汐！

　　老黑一眼就認出了對方，他和盧百萬接觸雖然不多，但是見過這個女人，知道方芸汐是方天路的女兒，還是盧百萬的妻子，在整個大理乃至整個西南的地位都非常高。

　　不過此時此刻，方芸汐看上去卻特別慘，衣衫淩亂、披頭散髮、兩隻腳都沒穿鞋，口中還不斷歇斯底裡地罵著街。

　　「盧百萬，你要死嗎，你想幹什麼……」方芸汐哇啦啦地叫著。

　　「你說我想幹什麼，給臉不要臉的東西！」盧百萬一手拽著方芸汐的領子，一手「啪啪」在她臉上甩了兩個巴掌，「以前看你是我老婆，所以對你禮遇有加，真當自己是個人物了對吧？聽著，我兄弟趙黃河死了，現在需要你幫忙把龍門商會的人給引出來……你要願意配合，那怎麼都好說；你不願意，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盧百萬，你瘋了！我是方天路的女兒，你有什麼膽子敢對我們方家的人這樣……」方芸汐怒氣沖沖，揮舞著雙臂要和盧百萬打架。

　　但她一個女人，又哪裡是盧百萬的對手，幾拳下去便老實地躺了下去，口鼻之中也一起噴出皿來。

　　「……」老黑在旁邊站著，勸也不是看也不是，別提多尷尬了。

　　「方天路的女兒？」盧百萬冷笑著蹲下身去，一把揪住方芸汐的頭髮，「我確實是靠著方家才一步步有了今天，所以平時也挺給你們家臉的，尊重你爸也尊重你，但你都幹了點什麼事？在外面找男人，給我戴綠帽子，讓我成為所有人眼裡的笑話……」

　　「你沒有在外面找女人嗎？！」方芸汐又罵起來：「誰先乾的這件事情？！」

　　「再讓你犟！」盧百萬又是幾拳下去，方芸汐徹底說不出話來了，因為她整個人都昏了過去。

　　「敬酒不吃吃罰酒的玩意兒……」盧百萬站起身來，幽幽地道：「方家？呵呵，是很厲害不假，但也隻配給華章商會做墊腳石了！就是你爸在這，我也一樣揍他！」

　　說畢，盧百萬轉過身去，面色平靜地沖老黑道：「我這個老婆，和龍門商會的關係很好，還和某個男人勾搭成奸……帶上她，對付龍門商會就沒有問題了。」

　　真的是很平靜，像是在說別人家的事情。

　　「……哦！」老黑點點頭，表示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