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給我嬉皮笑臉的！」李茂怒髮衝冠，額頭上青筋畢露，顯然已經氣到瀕臨失控，「當著我和蕊蕊的面，你今天把話說清楚，到底選誰！」

　　我幽怨地瞥了顏玉珠一眼，意思是你看看，非跟著來，壞事了吧。

　　「李總，別問了，我退出！」顏玉珠也知道惹禍了，試圖找補：「蕊蕊和宋漁才是天生一對，是我不自量力，才強行糾纏的。」

　　這句話一出口，李茂的氣果然消了不少，冷笑著說：「算你識相！論容貌和氣質，你比我女兒可差遠了！」

　　接著，李茂轉頭沖女兒說：「她退出了，以後你跟宋漁好好處吧！」

　　李蕊蕊點點頭：「她退出是應該的，畢竟人家剛滿十八歲。」

　　「嗯，你倆要好好的，以後都在龍門日化工作，包你們下半輩子衣食無憂……」李茂一邊說，一邊抓起我和李蕊蕊的手放在一起。

　　「颼」的一聲，我還沒有反應，李蕊蕊就先把手收了回去，像是在田野裡突然被五步蛇咬了一口。

　　「爸，你幹嘛？！」李蕊蕊一臉驚詫。

　　「讓你跟宋漁好好的啊……」李茂更是莫名其妙。

　　「……可他不是宋漁啊！」

　　「？？？」

　　恰在此時，張秀梅恰好趕到，看到這邊聚了好幾個人便走過來。

　　「蕊蕊，怎麼回事？」張秀梅奇怪地問了一句，看到我和顏玉珠在這裡還直挑眉毛，暗示我們千萬不要洩露真相。

　　至於李茂，他根本不認識，也就沒有當一回事。

　　「宋漁，你總算是來了，我爸說你腳踩兩條船，同時約了兩個女生在這吃飯……」李蕊蕊一頭撲在張秀梅的懷裡，看得出來兩個人的感情確實很好，屬於一有機會就非常膩歪的類型。

　　「哈哈哈，怎麼可能！我對你的愛天地可證、日月為鑒，不含一絲一毫的雜質！不像某些人似的，總吃著碗裡的、看著鍋裡的，都二十一世紀了，還做齊人之福的美夢吶！」張秀梅抱著李蕊蕊的脊背，像是抱著一座大山，卻還語氣溫柔、輕聲撫慰。

　　懷疑他是在內涵我。

　　不確定，再看看。

　　「爸，你看看，宋漁不是那種人，他的心裡隻有我，畢竟人家剛滿十八歲！」李蕊蕊轉過頭，一臉得意。

　　「……」李茂一臉迷茫，看看張秀梅，又看看我，不知道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這……這是你爸啊……」張秀梅一愣，身子開始哆嗦起來。

　　「對啊，快叫嶽父！」李蕊蕊笑嘻嘻的。

　　「嶽……嶽父……初次見面，小婿這廂有禮……」張秀梅拽著文，還雙手抱拳作了個揖，努力提升自身形象。

　　「誰是你嶽父！」李茂咆哮著，一把揪住他的領子：「說，你到底是誰？！」

　　飯店裡的服務生和廚子都出來了，其他客人也紛紛側目，試圖聆聽這出倫理大戲。

　　……

　　十分鐘後，一切真相大白。

　　張秀梅嚇得不輕，迅速將整個過程講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怎……怎麼會這樣……」李蕊蕊目光獃滯，顯然無法接受這一事實。

　　「蕊蕊，雖然我不是宋漁……但我有一顆愛你的心！經過這些天的相處，想必你也知道我是什麼人了。我發誓，沒人比我更加愛你！真的，我比宋漁好多了，他就是個十足的渣男，身邊的女朋友一大把，你跟了他肯定會後悔終生的！」張秀梅滿臉誠摯地說。

　　「說得好！」顏玉珠在旁啪啪鼓掌。

　　「……你說歸說，不要總提我啊！」我忍不住插了一句。

　　「閉嘴！」張秀梅沖著我大喝。

　　「……」算了，他的主場，讓他裝一會兒逼吧。

　　「蕊蕊，今天過來，其實是想和你求婚！」張秀梅突然單膝跪地，從口袋裡摸出一個精緻的小盒子，打開之後露出一枚亮閃閃的鑽戒來。

　　「啊……」和電視劇裡的女主角一樣，李蕊蕊驚訝地捂住了嘴，眼神裡滿是驚喜和驚訝。

　　「你，願意嫁給我嗎？」張秀梅深情款款，擡頭仰望自己心目中的女神。

　　「我……」

　　「願意你媽！」

　　李蕊蕊還沒開口說話，李茂突然怒喝一聲，上前就是一腳，把張秀梅踢飛出去。

　　「你幹什麼？！」看到這幕，我當然怒不可遏，立刻朝李茂走過去。

　　「不要動我嶽父！我家裡的事情，不要你管！」張秀梅迅速爬起，將我推到一邊，又沖李茂說道：「嶽父，可能你一時半會兒還接受不了我……但沒關係，遲早有天你會明白，我才是那個最適合蕊蕊的人！」

　　「你再叫我嶽父，我撕了你的嘴！」李茂整個人已經瘋了，處於隨時都能暴走的狀態。

　　顏玉珠趕緊把我拉開，用眼神示意我別管了，俗話說清官難斷家務事，包青天來了也是束手無策，這種家長裡短的事還是讓他們自己解決吧。

　　「爸，我願意！我確定，我愛的是他這個人，不是什麼真正的宋漁！」關鍵時刻，李蕊蕊終於站了出來，並且抱緊了張秀梅的胳膊。

　　「好！」我忍不住大聲鼓掌，為這份堅定的愛情打CALL叫好。

　　「你算什麼東西，也有資格染指我的女兒！」李茂並沒有被打動，仍舊怒氣沖沖地走過來，還把兩邊袖子都捋起來，看樣子要動手揍張秀梅了。

　　我又忍不住想插手，但顏玉珠死死地拽著我。

　　「爸，你不能動他！」李蕊蕊擋在張秀梅的身前，摸著自己的小腹說：「因為，我懷了他的孩子！」

　　餐廳裡一片寂靜，時間彷彿都停滯了，陽光從巨大的落地窗外照進來，圍觀的看客們心滿意足地點點頭，這場八卦終於有了一個能讓他們興奮的爆點。

　　我也張大嘴巴、瞠目結舌。

　　好傢夥，張秀梅下手夠快的啊，以前是發愁搞不上對象，現在一搞就搞了個大的！

　　「咋地，你羨慕啊，我也給你生個？」顏玉珠輕輕捶了一下我的胳膊，又翻了一個白眼。

　　張秀梅自己都非常詫異：「什……什麼時候的事？」

　　「半個多月啦……知道你今天求婚，本來想給你個驚喜的……」李蕊蕊摸著肚子，臉紅紅的，眼神裡卻又充斥著無與倫比的幸福。

　　算算日子，敢情兩人剛認識就……

　　現在的年輕人玩得可真大啊！

　　「好……好……這個驚喜真是又驚又喜！」張秀梅無比激動，眼淚幾乎都快流出來了，也伸手去摸她的肚子。

　　「可是我剛滿十八歲，還沒到法定結婚年齡……怎麼辦啊？」李蕊蕊愁眉苦臉。

　　「沒關係，我們先生下來，等日子到了再領證、辦婚禮……我現在幫著龍門日化賣各種清潔劑、洗髮水什麼的，每個月提成還蠻多的，足夠養活你和孩子了！」張秀梅認真規劃未來。

　　在這方面，他確實是個有擔當的男人。

　　這點我還是很了解的。

　　就是剛滿十八歲就讓人家懷孕確實有點禽獸不如了啊……

　　「嗯，你可不能負我哦……」李蕊蕊臉一紅，再次撲到了他懷裡。

　　「絕對不會！」張秀梅把兇口拍得邦邦響，一邊抱著李蕊蕊，一邊轉頭說道：「嶽父大人，你來做個見證……」

　　「滾滾滾！」李茂愣了半晌，終於發作起來：「你倆先給我滾！這件事情隨後再說！」

　　李蕊蕊懷孕了，李茂氣得幾乎發瘋，但也不想在大庭廣眾之下討論這事，更不想淪為別人眼中的笑話，隻能先把二人趕走，以後再說。

　　「謹聽嶽父大人教誨！」張秀梅認真答應。

　　李茂嘴角一抽，似乎又要暴走，但還是忍住了。

　　張秀梅扶著李蕊蕊往外走去，一邊走還一邊貼心地說：「老婆小心，這裡有個台階，不要把我們的寶寶摔到了。」

　　「沒那麼脆弱啦！老公！」

　　「還是小心點好！」

　　「老公，我和剛才那個女人誰漂亮啊？」

　　「顏玉珠嗎？當然是你漂亮，她連你的一塊腳皮都比不上……」

　　二人漸行漸遠，終於消失在飯店門外。

　　李茂平息了半天的情緒，終於能夠穩定些了，長長地呼了一口氣後，轉過頭來看著我和顏玉珠，主動坐了下來，似乎有話要說。

　　我倆也坐下來。

　　「顏主管……」李茂輕輕捏著眉心，語氣有些卑微，甚至有些低聲下氣：「能換個公司嗎，幹嘛要逮著我禍禍啊？」

　　女兒懷孕可以流掉，工作沒了就是真的沒了，孰輕孰重他還是很清楚的。

　　「來不及了李總，人已經在這裡了。」顏玉珠面無表情、殺伐果斷。

　　在唾手可得的權力面前，向她求饒顯然是沒用的，她也不會因為可笑的幾滴鱷魚眼淚就手下留情。

　　這就是顏玉珠，永遠都拎得清。

　　「……別以為就你有背景！」李茂擡起頭來，兇相畢露、眼神淩厲，顯然終於露出了他的真面目：「我也有關係、有人脈！惹急了我，咱們就碰一碰，看看誰在雲城待不下去！」

　　「好啊，碰碰唄！」顏玉珠笑了起來，充滿不屑。

　　「不信？」李茂咬著牙，猛地拿出手機，調出通訊錄來，指著某個名字說道：「楊守正，雲城市公安局局長，和我是非常好的哥們！」

　　到他這個級別，有些人脈是正常的，性格也該特別穩重才對，此刻迫不及待地展現出來，隻能說明他真的圖窮匕見、黔驢技窮了。

　　所以我和顏玉珠都沒有吭聲。

　　「不止這個！」看我們沒反應，李茂有點急了，又想扯虎皮拉大旗，繼續劃拉著通訊錄，「馮德壽，雲城市政法委書記，和我的關係也非常好！真的，誰敢惹我，就送誰去坐牢！」

　　他越是這麼說，就越說明關係不怎麼樣，社會上明晃晃炫耀人脈的不是沒有，但這種人絕不可能做到一家子公司的總經理。

　　李茂真的是沒招了，才會使出這種發昏的手段。

　　「還是不信？」看我們還是沒反應，李茂徹底怒了，像是一頭快發狂的獅子，當著我們的面撥出馮德壽的號碼，還特意按了免提。

　　結果馮德壽根本沒接。

　　李茂不死心，又撥了第二遍。

　　馮德壽終於接了起來，輕聲問道：「誰啊？」

　　連他的電話都沒有存！

　　剛才還雄心壯志的李茂，此刻結結巴巴起來：「馮……馮書記……我是龍門日化的總經理，之前在一次飯局上，我們見過的……」

　　「有事沒事，沒事我掛了啊！」馮德壽的語氣不耐煩起來。

　　「別，別，馮書記，我就是想請你吃個飯……」李茂愈發卑躬屈膝。

　　「沒空吃飯，你到底想幹嘛？」

　　「我……我……」

　　「走吧！」我實在聽不下去了，自己都替李茂覺得尷尬，轉頭沖顏玉珠說了一聲。

　　顏玉珠點點頭，和我一起站起身來。

　　「宋漁？！」馮德壽的耳朵挺尖，竟然聽到了我的聲音，「你們在一起嗎……」

　　「沒事馮書記。」我沖手機說道：「我和朋友吃飯，無意中和李總撞到了！」

　　「什麼？他開車撞你？！他在哪裡，我馬上派人去抓他！」馮德壽對「撞」這個字很敏感。

　　「沒有沒有，不是那個撞，是遇見的意思……」我趕緊解釋道。

　　「哦……哦……」馮德壽趕緊說：「是你要約我吃飯嗎？那我今晚有空……」

　　「不是，沒想約你吃飯。」我著急走，又不得不和他繼續說話。

　　「哦……哦……上次的事不好意思啊，犬子不小心得罪了你，希望你別生氣……有機會，我再登門道一次歉……」

　　「不用了馮書記，你工作忙，別瞎跑了，以後管好兒子就行，還是那個德行的話，就算出來也遲早惹上大麻煩！」

　　「好……好……我知道了……感謝教誨……」

　　「嗯，走了！」

　　「好！」馮德壽主動切斷電話，我則轉身往外走去。

　　顏玉珠跟上來，挎著我的胳膊，自然一臉驕傲。

　　李茂坐在原地一動不動，面如死灰。

　　……

　　回到營銷部，顏玉珠特意把我叫到她的辦公室。

　　「不用多久，集團的文件應該就能發下來了。」坐在辦公桌後，顏玉珠正襟危坐地說：「我做總經理，已經是闆上釘釘的事，但還是要提防李茂在關鍵時刻耍手段……」

　　「他還能耍什麼手段？」我皺著眉。

　　「不知道，反正小心為上吧，千萬別功虧一簣了……」

　　「李總！」

　　「李總……」

　　我倆正說著話，外面突然傳來此起彼伏的問候聲。

　　「咔——」

　　與此同時，辦公室的門推開，正是李茂走了進來。

　　「幹嘛？」顏玉珠皺起眉頭。

　　李茂沒說話，轉身將門鎖好，而且特意上了保險。

　　我覺得不對勁，立刻把手伸進口袋，確保甩棍隨時可以抽出。

　　鎖好了門，李茂又轉過頭，「噗通」一聲跪倒在辦公桌前。

　　「李總，你這是幹什麼？！」顏玉珠一臉驚訝，立刻站起身來。

　　「顏主管，請你放過我吧！」李茂喘著粗氣，淚流滿面地說：「我都這個年紀了，上有老下有小……失去這個工作，哪裡還會要我？你背景這麼強，換家公司行嗎？我求你了，真的我求你了……」

　　李茂一邊哭，一邊「砰砰砰」地磕頭，磕得頭破皿流也不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