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為雷萬鈞認識什麼大人物，到了軍區可以大搖大擺地進去抓人，畢竟這麼多年下來沒有一點人脈積累也是不可能的。

　　好歹曾經輝煌過啊！

　　結果到了地方，雷萬鈞並沒下車，而是讓司機繞著軍區大院轉了好幾圈，以至於守衛都警戒起來了，專門攔住我們的車詢問怎麼回事。

　　雷萬鈞並不說話，我趕緊解釋，說久仰軍區大名，所以過來瞻仰一下。

　　「走吧，別在這附近逗留！」想來這種閑人應該不少，守衛擺了擺手，回到他的崗亭。

　　司機也是莫名其妙，把車停在一處安全地帶，回頭詢問我們到底怎麼回事？

　　「沒事沒事……」我趕緊付了車錢，將雷萬鈞拉了下來。

　　站在馬路一側的人行道裡，雷萬鈞昂著腦袋，目光穿過道路中間的綠化帶，盯著對面的軍區大院默不作聲，我和姜樂均是面面相覷。

　　省級的軍區當然恢弘大氣，四周的圍牆都有好幾米高，隻能透過大門之間的縫隙看到一些建築，但也莊嚴肅穆，讓人望而生畏。

　　「比二十年前嚴密了很多啊……」不知過了多久，雷萬鈞輕聲嘟囔了一句。

　　看這意思，本來計劃悄悄摸進去的？

　　「……」我和姜樂都很無語。

　　看來雷萬鈞不僅常常失去理智，還有些跟不上時代了。

　　老老實實求助宋塵得了唄，整這麼麻煩幹嘛啊？

　　我正準備勸他幾句，雷萬鈞又伸手攔了一輛過路的計程車。

　　「走吧，想想其他辦法！」雷萬鈞率先鑽進計程車內。

　　顯然他還是不死心，於是我也憋了回去，打算看看他要想什麼招，等他走投無路的時候再開口吧。

　　人都這樣，不見棺材不掉淚嘛。

　　「市政府。」雷萬鈞坐在副駕駛，沖司機說。

　　我和姜樂坐在後排，再次面面相覷，不知道他要幹嘛，不會是想綁架某個領導，來達到他自己的目的吧？

　　車子很快到了機關大樓的門口，雷萬鈞帶著我們大喇喇往前走去，彷彿回家一樣輕鬆自然，滿臉都透著一句話：這裡就是他的地盤！

　　然後在門口被武警攔住了。

　　「幹什麼的？」武警伸手。

　　「我找關雪松！」雷萬鈞大聲說道，引得旁邊幾個人都紛紛側目。

　　「……你找關先生，有預約嗎？」武警皺起眉頭。

　　「沒有，你幫我傳個話，就說雷萬鈞在門口，他馬上來接我！」雷萬鈞叉著腰，滿身霸氣。

　　換成別人，可能武警直接就把人趕走了，但雷萬鈞實在太坦然太放鬆了，再加上頭頂的白髮加持，好似是這個關雪松的親爹一樣。

　　年紀在這放著，武警不敢掉以輕心，真的通過對講機詢問一番，並且報上了雷萬鈞的大名。

　　不一會兒，武警便說：「關先生說他忙，不能下來接了，讓你們直接上去吧！」語氣中也多了幾分尊敬。

　　從武警的態度來看，關雪松的地位還挺高，但雷萬鈞還是不滿意，罵罵咧咧地說：「小關這是翅膀硬了，竟然讓我自己上去！讓他下來背我，不然我不動了！」

　　話音未落，一個西裝革履、秘書模樣的人突然匆匆走來，詢問誰是雷萬鈞。

　　「我！」雷萬鈞再次叉腰。

　　「……不好意思，關先生正在開會，不能親自下來接了，讓我過來請你們到辦公室去！」秘書畢恭畢敬。

　　「哎，這還差不多！」雷萬鈞終於滿意了，大搖大擺地跟著秘書進入。

　　我和姜樂迅速跟上。

　　秘書將我們領到某個辦公室的門口，擡頭看了一下門上掛的牌子，我的心裡頓時咯噔一下，這位關雪松在昌城的身份，相當於沙城的郭朋義了……

　　對，最有權勢的那幾個人之一！

　　雷萬鈞確實可以啊，雖然退出江湖已久，但還是有人脈的。

　　關雪松確實正在開會，秘書將我們領進辦公室裡，安排我們坐下，又倒了茶，說等一會兒人就來了。

　　中途，秘書接了個電話出去了。

　　姜樂拍著馬屁，說雷萬鈞果然人脈通達，雷萬鈞得意地說：「沒啥，當初我和小關接觸的時候，他還是一個小小的辦事員……被人陷害差點坐牢，是我幫他解了圍！我也是抱著試試看的態度才來這裡，沒想到這小子真的混起來了，現在連秘書都有了哈……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了啊！」

　　這可真的是大忙了。

　　如果關雪松當初坐了牢，仕途肯定就完蛋了，哪裡有現在的他？

　　看來雷萬鈞這次找對人了。

　　等了約莫十分鐘後，辦公室的門便被推開，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白襯衫、西裝褲，戴著一副眼鏡，整個人看上去很儒雅，卻又有著久居高位的氣場，讓人不敢直視，顯然就是關雪鬆了。

　　「雷先生，真的是您！」關雪松一臉驚喜，快步走了過來。

　　「哈哈哈……小關，可以啊你，秘書都配上了！」雷萬鈞笑呵呵地站起。

　　「雷先生，都是托您的福！」關雪松神色激動，握住了雷萬鈞的手。

　　我和姜樂也站起身和他打了個招呼，不過雷萬鈞也沒怎麼介紹我倆，就說是兩個小朋友，關雪松以為是跟班的，所以就沒過多客套。

　　當然我倆也無所謂，做個看客就挺好的。

　　坐下來後，關雪松便感慨地說：「雷先生，這些年您去哪了？我曾經四處託人去找，始終沒有您的下落……」

　　雷萬鈞一擺手說：「過去的事就不提了，今天有事來找你的！」

　　關雪松立刻面色嚴肅起來：「您說！隻要我能辦到，絕對萬死不辭。」

　　雷萬鈞不是嘰嘰歪歪的性格，直接開門見山：「昌城軍區那邊，你能說上話不？」

　　關雪松愣了一下：「昌城軍區？我管不了那邊，但有幾個不錯的朋友……怎麼回事？」

　　軍政雖然是兩套不同的系統班子，但到達一定的位置後，某些地方一定是相通的，畢竟誰也不是聖人，總有需要別人幫忙的時候，你用得著我，我也用得著你，一來二去不就熟悉了嗎？

　　雷萬鈞沒提武市的事，打直球說自己有個仇人，叫五台，就藏在軍區裡，想讓其幫忙把這人弄出來。

　　「……五台？」關雪松再次愣住。

　　「認識？」雷萬鈞立刻問。

　　「認識！」關雪松點頭：「前段時間在昌城挺出名的，在地下世界也挺威風，和不少領導都有來往……不過最近銷聲匿跡，不知道去哪裡了，原來是藏在軍區了？」

　　「嗯，能幫我嗎？」雷萬鈞再次問道。

　　「別著急，我先問問，究竟是誰在護著他！」到了關雪松這個身份，無論任何時候都不會大包大攬，不會說自己一定能辦得到，是會給自己留有一線餘地的。

　　關雪松摸出手機正要打電話，辦公室的門突然「砰」一聲被人撞開，一個衣著華貴的公子哥奔了進來。

　　「關少，關先生正忙著，現在不方便和你見面……」秘書在後面緊緊跟隨，試圖阻攔，但很明顯沒有攔住。

　　「忙什麼忙，我都被人打成這樣子了……爸，你看看我，腦袋被人打了一個大包！」關少衝到關雪松的身前哭訴著，額頭果然腫起一個大包，像是長了一隻犄角，旁邊還有未乾的皿痕。

　　「怎麼回事？！」關雪松也挺震驚，直接站起身來。

　　「我去找祁柔嘛，她辦公室裡有幾個人……而且都是男人！我吃醋啊，就問了一聲你們幾個是誰，就被一個領頭的大個子給打了，昏過去至少半小時！我在昌城二十多年，就沒見過這麼囂張的人！問祁柔那是誰，她還不說，我一氣之下，就來找你了……爸，你可要為我做主啊！」關少哭哭啼啼，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估摸著一輩子也沒被人打過。

　　「不是，你連誰打的都不知道……我怎麼幫你做主啊？」關雪松皺起眉，用手扒拉著關少的頭，顯然也是很心疼的。

　　「查監控啊！龍門商會又不是沒監控！我想查，祁柔攔著不讓……爸，趕緊的，你找執法人員過去，再慢點恐怕被她刪了！」關少催促著。

　　「祁柔真想護著兇手的話，恐怕現在已經刪了！」關雪松嘆著氣，同時轉頭對雷萬鈞說：「雷先生，不好意思，讓您看笑話了，這是犬子關俊才……」

　　「那怎麼辦，我總不能每天上街偶遇去吧，猴年馬月才能碰到那幾個兇手啊……」關俊才一臉怒火，隨即也看向雷萬鈞，接著整個人都愣住了。

　　雷萬鈞自然挺尷尬，抓了抓自己的頭。

　　我和姜樂更加無語，直接把頭轉了過去，尬得腳趾都快摳出城堡。

　　沒錯，之前在龍門商會，雷萬鈞暴打的那個富家公子就是關俊才！

　　「怎麼了，你們認識啊？」關雪松一臉迷茫。

　　「就……就是他把我打成這樣的……」關俊才指著雷萬鈞，顫顫巍巍地說，顯然也沒想到這麼快就「偶遇」了。

　　「哎呀……」雷萬鈞非常不好意思，搓著手說：「原來是你啊，小時候我還抱過你……」

　　「少給我套近乎！」關俊才怒火中燒地說：「爸，就是他打得我，快讓警察過來抓人……」

　　「放肆！」關雪松已經明白一切，面色嚴厲地說：「不許無禮，叫雷叔叔！」

　　「……雷叔叔。」關俊才哪敢和自己的爹頂嘴，隻能低眉順眼卻又滿臉不服地叫了一聲。

　　「行了，滾出去吧！」關雪松罵了一句。

　　關俊才咬了咬牙，但也沒有任何辦法，隻能轉頭離開。

　　雷萬鈞反倒有些不自在了，解釋起來：「小關，我不知道那是你兒子，當時他攔著門口不讓我們走……」

　　「雷先生，您不用說。」關雪松認認真真地道：「不管出於什麼原因，您教訓他都是應該的！就是把他打死，也是他活該！」

　　「那倒也不至於……」

　　「沒事，都過去了！」

　　關雪松呼了口氣，再次拿起手機說道：「我打聽下五台的事……雷先生，您在這裡等下。」

　　說畢，關雪鬆起身出門。

　　「哎呀……」雷萬鈞的身子往後一靠，貼在沙發背上，捂著額頭：「以後不能再衝動了，一不小心就誤傷自己人了。」

　　我和姜樂對視一眼，誰都沒有說話。

　　關雪松很快返了回來，坐下來說：「雷先生，我找朋友打聽過了，五台的確是在昌城軍區，保他的人地位還不低，是個大校，叫楊明德，和我不熟……直接進去抓人就不行了，得想辦法將他給引出來。」

　　「怎麼引？」雷萬鈞坐直了身體。

　　「五台在昌城有生意，而且做得還不算小。」關雪松繼續說道：「我準備組織一個政商會議，點名要求他參加的那種……等他來了，你就動手，到時候場子是咱們的，保準讓他插翅也難飛了！」

　　「好，就這麼辦！」雷萬鈞咧嘴笑著：「小關，麻煩你了！」

　　「沒事！」關雪松同樣笑了起來：「對於你幫過我的忙，這點小事實在不算什麼。」

　　「哈哈，那我也就不客氣了！」雷萬鈞往前弓了一下身子，拍了拍他的肩。

　　就像大哥拍小弟那樣子。

　　關雪松現在的地位畢竟非凡，整座昌城都沒幾個比他高的，我還挺擔心他會覺得不快，但他並沒有任何的異常表現，反而笑眯眯地說道：「本來就不用客氣！雷先生，您先找個地方住著，我這有消息了馬上就通知您……嗯，留個手機號碼！」

　　從機關大樓出來，我們便找了一處旅館住下。

　　昌城是祁柔的地盤，五台也暫時躲起來了，理論來說我們非常安全。但是小心起見，大家還是隱姓埋名，住進了一家不需要身份證的黑旅館。

　　雷萬鈞一個房間，我和姜樂一個房間。

　　安定下來以後，我便給祁柔打電話，講了一下之前的情況和經歷。

　　畢竟在她的地盤上，和她報備一下還是好的，畢竟都是南龍門的同僚嘛。

　　「我知道。」電話裡，祁柔說道：「關俊才跟我講了……」

　　「他怎麼講的？」我立刻問。

　　「說打他的人，是他爸的朋友，我一聽就知道怎麼回事了！」祁柔也挺無語地道：「還說他一定要報仇，肯定不會放過雷萬鈞的……當然，以我對這個人的了解，一向是個酒囊飯袋，聽聽就可以了，不用當真。」

　　「……嗯。」我輕輕地應了一聲。

　　「還想拿這事激一下雷萬鈞，讓他感謝下塵哥的……結果人家自己真有辦法！算了，沒轍，拿不住啊。」祁柔再次嘆氣。

　　「也不一定能成。」我嘟囔著：「沒準過一陣子還需要你幫忙。」

　　掛了電話，我們便在旅館之中等待，除了下樓吃飯基本沒有其他的娛樂活動了——報仇心切的雷萬鈞，也沒心思去搞什麼娛樂活動。

　　我和姜樂也不放心把他一個人丟在旅館自己去玩，所以隻能陪他一起過著苦行僧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