懟完了滕千山，洪天賜便轉過頭去和梁無道、聶雲峰說話了。

　　滕千山自討沒趣，隻好帶著我們幾個坐到了旁邊的一角；盧百萬和孫翻江也都各自帶著人坐下了，參賽人員有自己的區域，和觀眾區域自然是分開的。

　　武道會還沒正式開始，仍舊不斷有人往裡進著，來自各個商會的代表都有，比如宮澤、羅根等等，當然他們就都在觀眾區域了。

　　主席台上，幾個老頭子談笑風生，他們許久未見，正好藉機會敘敘舊。

　　觀眾席裡喧囂不止，有人開了盤口正在下注；一群參賽人員也嘰嘰喳喳，一個個興奮的不得了，急迫地想展示自己。

　　唯獨滕千山耷拉著一張臉，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也不和別人說話，始終悶悶不樂。

　　仔細想想他也挺難，單靠自己鬥不過龍門商會，想求洪天賜出手吧，人家又不願意，擱誰能高興啊？

　　當然話說回來，我要是洪天賜，我也不樂意搭理他，連個龍門商會都對付不了……要你還有什麼用啊？

　　站在洪天賜的角度，確實覺得滕千山沒用到了極點！

　　就在這時，聞小天邁步走了過來。

　　「聞館主！」

　　「聞館主……」

　　戴濤等人昨天和他已經見過面了，一個個比我還要熱情，這年頭拍馬屁都趕不上熱乎的。

　　聞小天挨個點頭示意：「哎，好！」又問：「大家準備的怎麼樣了？」

　　「沒問題！」戴濤直接曲起臂膀，展示著自己的肱二頭肌，臉上更是綻放著無與倫比的自信。

　　潘蓉和喬陽也紛紛高喊著沒問題。

　　聞小天笑眯眯道：「好啊，有信心就行！」

　　接著又看向我：「你呢阿力，什麼情況，怎麼不說話了？」

　　其實我沒什麼信心，但也不願影響士氣，尤其是在這種時候，便笑著道：「當然也沒問題！」

　　「嗯！」聞小天點點頭，又問：：「迷蹤拳練的怎麼樣了？最近幾天都挺忙的，沒有過去看你！」

　　實際上以他的身份地位，能記得我就不錯了，也不可能來看我！

　　「……還行吧！」這可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我也隻能硬著頭皮回答一句。

　　「還行？」聞小天一臉詫異，「這才幾天，竟然就還行了？迷蹤拳可難得很，號稱最難的拳種之一！哈哈哈，要不是時間不合適，我真想讓你現場演示一下子嘍！」

　　你也知道難啊，這不是把我往坑裡帶嗎？

　　我苦笑著回答：「說還行是吹牛，其實比廣播體操好不了多少。」

　　「哈哈哈，我聽王教練說了，你最近沒日沒夜地練是吧？沒事，隻要付出了，一定有效果！等一會兒上了台，讓我看看你的表現！單比拳腳的話，迷蹤拳還是很有優勢的，畢竟是集百家之長嘛！」聞小天倒是挺有信心，彷彿待會兒要上台的是他一樣。

　　一想到自己待會兒要用廣播體操去跟人打，我就想笑！

　　「……那恐怕要讓您失望了！」我搖搖頭，不敢再吹牛了，生怕一會兒牛破了摔下來。

　　「哈哈哈，不至於，你還是很強的！」聞小天仍舊笑眯眯的，接著又沖其他人說：「對了，因為人少的緣故，今天一天就要比完，選出小管家！一共十二個人，先預賽選出六人，再半決賽選出三人，接著進行決賽和總決賽！」

　　幾人紛紛點頭表示明白，說白了就是淘汰制嘛，最終走上巔峰的人，就是小管家了。

　　但戴濤還是第一時間發現了盲點，他奇怪地問道：「經過幾場比賽，大家肯定都受傷了，再到決賽或者總決賽的時候還怎麼發揮出全部的實力？」

　　這的確是個問題。

　　要知道但凡涉及體力或者受傷的比賽，一定會給參賽選手充分的休息時間，這種連軸轉式的比武，到了最後時刻，能否站得起來都是問題，還怎麼打？

　　「那沒辦法。」聞小天聳聳肩說：「你打了幾場，別人也打了幾場，所以還是很公平的！」

　　「不公平！」戴濤仍舊搖頭：「有人可能前幾場碰到的都是弱一些的對手，毫髮無傷地進了決賽或是總決賽；有人可能第一場就碰到很強的對手，打得遍體鱗傷、皿跡斑斑，還怎麼進行下一場的比賽？而且半決賽會選出三個人，這表明決賽的時候會有一人輪空，直接進入總決賽！這個人少打一場，相當於佔了很大的便宜……基本上就能提前鎖定冠軍了！」

　　戴濤的腦子的確是很清醒，潘蓉和喬陽聽後紛紛表示贊同。

　　「你說得有道理！」聞小天繼續道：「但沒辦法，就是這個賽制！幹咱們這行的，哪個對手會等你傷好了再和你打，都恨不得『趁你病要你命』吶，所以遇到這種情況實在是很正常，正好可以考驗大家各方面的能力，包括應變、急智、傷後護理等等，算是一個全方位的考核吧……而且運氣也一向是實力的一部分，運氣更好的人，人生才能走得更順！」

　　聞小天意味深長地道：「小管家，可沒那麼好當啊……除了武力，還需要智力！」

　　說畢，聞小天轉身離開，隻剩我們幾個面面相覷。

　　在這種局面下，滕千山理應給我們出出主意，可惜他自己還有一籮筐的爛事，實在沒有心情搭理我們幾個。

　　於是我們隻好自己商量。

　　「我大概弄明白了……」戴濤沉沉地說：「誰受的傷越少，誰獲勝的概率就越大……要是能無傷撐到總決賽，那簡直就是必勝無疑了！」

　　「問題是怎麼可能無傷撐到最後……」喬陽皺著眉道：「前面的幾次比武，一定會挂彩的！基層高手，再怎麼有強弱之分，也不至於幾招就搞定對方！」

　　「除了腦子，運氣也很重要……」戴濤喃喃地說：「運氣，好運氣，希望幸運女神能眷顧我一次……」

　　「我也是！」潘蓉同樣雙手合十，口中絮絮叨叨：「希望幸運女神能眷顧我！」

　　相比他們幾個人的焦慮，我就表現得很坦然，因為不覺得自己能拿冠軍，所以心態反而放得很平，隻要全力以赴地應付每一場戰鬥就好了。

　　人來得差不多了。

　　觀眾席坐得滿滿登登，參賽人員也都準備就緒，王德軍拿著話筒走了上了台，原來他是這場武道會的主持人。

　　「喂……喂……」王德軍試了試麥，確定四周都安靜下來，接著便啟動了他的開場白：「各位領導、各位來賓、各位參賽選手……大家好啊！在這個銀裝素裹、白雪皚皚的美麗冬日裡，我們齊聚龍岩，共同見證一場熱皿沸騰的武道盛會！寒風雖烈，卻吹不滅我們心中的熱皿與激情；白雪皚皚，更映襯出各位選手英姿颯爽的風采……」

　　王德軍說得激情滿滿，台下眾人確實笑得東倒西歪，因為龍岩的冬天根本不冷，也不可能下雪，不知道主持人是從哪抄的詞兒，跟這場合完全不搭，一個個都笑懵了。

　　王德軍卻不以為然，仍舊繼續著自己的台詞，末了又開始介紹各個家族和商會，從洪天賜、梁無道和聶雲峰，到滕千山、孫翻江和盧百萬，不厭其煩地從頭說到了尾。

　　至於趙黃河、萬昌海、柳如虹什麼的，根本沒有資格在這種場合亮相。

　　一番冗長的開場白過後，終於能夠進入正題。

　　王德軍講了一下武道會的規則，大體上和聞小天剛才說的差不多，隻是又補充了一些瑣碎的小細節。

　　得知要一天比完所有的武，眾參賽選手果然一片怨聲載道、愁眉苦臉，但這個賽制是幾位家主定下來的，誰也沒有辦法。

　　接下來便是抽籤，決定對手。

　　因為隻有十二個人，王德軍整了六種家禽，即雞鴨鵝豬狗貓，寫在不同的紙團裡，隻要抽中一樣的家禽，那就代表兩個人是對手了。

　　——如果同一個商會的成員成為對手，那也沒有辦法，隻能自認倒黴。

　　王德軍整了一個箱子，在參賽席來迴轉悠，等所有人抽完紙團，才回到了擂台之上。

　　大家紛紛低頭查看自己的紙團，我打開了，發現是鴨。

　　我：「……」

　　不是，什麼意思啊，至於這樣麼？

　　其他人也紛紛打開了自己的紙團，擡頭尋找著自己的目標，有人高喊著我是豬，還有哪個是豬，站起來讓我看看。

　　隻有十二個人，現場並不混亂，而且眾目睽睽之下，也不可能作弊，於是雞和雞交上了鋒，豬和豬碰上了頭，大家都有了自己的目標。

　　同樣握著「鴨」的，是正德商會的一名選手，看上去沒什麼出奇的，就是一張臉有些陰鷲。

　　他沖我擺了擺手，我也沖他點了點頭。

　　在這之中，自然有同一個商會卻成為對手的，肯定是連拍大腿、唉聲嘆氣，沒想到剛剛預賽就要自相殘殺。

　　這種情況，基本每個商會都有，因為概率實在是太大了。

　　我們這邊是戴濤和潘蓉。

　　兩個人都是狗。

　　「大哥……」

　　「四妹……」

　　二人拿著手裡的狗，自然一臉無語、愁眉苦臉。

　　「怎麼剛開始，咱倆就成了對手，哪怕最後場合在碰到吶！」戴濤扼腕嘆息。

　　「是啊，太倒黴了！」潘蓉也很煩躁，氣得連連跺腳。

　　喬陽是貓，他的對手來自華章商會。

　　分別尋找到各自的對手後，眾人又都紛紛低下頭去竊竊私語起來，自然是在商討戰略，盧百萬和孫翻江都積極地參與討論，顯然在為他們出謀劃策。

　　我們這邊卻是冷冷清清，滕千山耷拉著一張臉沉默不語，萬昌海更是三棍子打不出個屁來。

　　「好，大家確定自己的目標了吧？」王德軍站在台上，樂呵呵地說道：「接下來，按照雞鴨鵝豬狗貓的順序輪番上台……現在，歡迎兩位抽到雞的朋友登台！」

　　抽到雞的兩個人，一個來自正德商會，一個來自華章商會。

　　二人一起登上了台，隨即便在王德軍的一聲令下，「砰砰啪啪」地迅速交上了手，眾人也都目不轉睛地看了起來。

　　二人雖然都是基層高手，但是一打起來，高下便立刻分明了。

　　正德商會的這一位明顯是個練家子，一拳一腳都有闆有眼，正是民間很有名的形意拳，即模仿龍形、虎形等動物而來的拳。

　　我為什麼知道？

　　因為迷蹤拳集百家之長，各種拳路的特點都沾一點——所以才特別難，想要徹底掌握幾乎難如登天——因此我能一眼分辨出來對方是什麼拳。

　　而華章商會的那一位則是草根出身，和我一樣隻會一些普通流氓的街鬥技巧，叉眼、踢襠、掐脖子等等下三濫的招數。

　　這種招數對付普通人肯定沒問題，但碰上正兒八經的練家子就抓瞎了，因為你的那些技巧，人家不是不會，而是不屑！

　　你會的，人家也會；但人家會的，你可就不會了！

　　所以現場的戰鬥可謂相當慘烈，幾乎沒有幾個回合，草根便被練家子打下了台，而且練家子還毫髮無傷，正德商會的眾人自然是一片歡呼聲。

　　孫翻江坐在輪椅上一邊流口水一邊笑，梁無道都情不自禁地為其鼓起了掌。

　　而我看得心裡卻是拔涼拔涼，完全代入了那個草根！

　　因為我倆真的一模一樣，就連招數都差不多。

　　他輸的話，我也很有可能會輸！

　　與此同時，王德軍宣布了正德商會的勝利後，緊接著又很快說道：「現在大家歡迎兩位鴨子朋友登台……」

　　不是，上一場介紹還是「抽到雞」的朋友，怎麼到我們這就是兩位鴨子朋友了？

　　王德軍，你故意的吧？

　　我心裡腹誹著，但說實話也沒太多心情計較這些，想到待會兒馬上要面臨的戰鬥，心裡隻能默默祈禱對方也是一名草根。

　　這樣的話，我還有拼一拼的可能性！

　　「二弟，加油！」

　　「二哥，我們等你凱旋歸來！」

　　戴濤等人紛紛為我鼓著勁，就連不遠處的聞小天都大聲疾呼起來：「盛力，加油！」

　　主席台上，洪天賜笑著說道：「這個盛力啊，是我們這最近風頭最勁的小子……做了不少的事，連我都特別喜歡他！」

　　「是嗎，那我可要好好看一看！」梁無道擡起頭來。

　　「小夥子別的不說，長得確實挺帥！要是真有本事……老洪，你能把女兒嫁給他啊！」聶雲峰哈哈大笑。

　　「嘿嘿，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洪天賜一臉得意。

　　這裡是盛世武館，自然是盛世商會的主場，我們的人也非常多。一眾學員都認識我，這時候一起大喊：「盛力盛力，所向披靡；盛力盛力，絕對無敵……」

　　不是，啥時候排練的啊？

　　我一擡頭，正迎上王德軍得意洋洋的目光。

　　好傢夥，兇手找到了！

　　在一片排山倒海般的歡呼聲中，我慢慢走上台去。

　　那位同樣抽到「鴨」的正德商會的選手，也同樣來到了擂台之上，面色冰冷地盯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