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嗡——」

　　與此同時，軍綠色的大卡車已經停在龍門商會門前的小廣場上。

　　「咔——」

　　副駕駛的車門最先開了，當然是我第一個跳下來，一眼就看到被按著的向影、二愣子等人，當即「噔噔噔」地奔了過去，怒氣沖沖地說：「滕千山，逼我直呼你名字是吧？之前專門把白九霄給你送回去……你到底想幹嘛？」

　　「呵呵，我想幹嘛？」滕千山冷笑著：「飛羽死了，九霄死了，真以為我會善罷甘休？你哪來的這麼大臉？我告訴你，這一次你和你的龍門商會都完蛋了……以為搞來一輛假軍車，我就會怕你了，少在這裝腔作勢，我這麼多年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聽「噼裡啪啦」的腳步聲響起，大卡車後面裹著篷布的車廂裡，像下餃子一樣不斷地跳著人，是一個又一個手持鋼槍的士兵，個個都穿著威嚴霸氣的軍裝和戰術靴，很快把滕千山和萬昌海一眾人團團包圍，且紛紛舉起了自己手中的槍。

　　滕千山像是突然卡殼的老式收音機，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一張臉也陰沉無比。

　　「說啊，你要幹嘛！」看著向影等人身上又添了不少新傷，不遠處的龍門商會也被糟蹋得不像樣了，我實在是怒不可遏，狠狠一個耳光扇在滕千山的臉上。

　　「啪！」

　　聲音相當響亮清脆，現場所有人都能看得到、聽得到。

　　滕千山好歹也是一位五十歲往上的老人，還是盛世商會的老東家，什麼時候受過這樣的屈？但他此時此刻，還真就一點脾氣沒有，隻能默默地承受這一巴掌。

　　隻有萬昌海惡狠狠瞪著我，像是恨不得要將我大卸八塊一樣。

　　「看什麼，不服氣啊？！」我又走到萬昌海的身前，狠狠一巴掌抽過去。

　　萬昌海低下了頭。

　　他心裡肯定是不服氣的，換做任何一個場合，都能把我開膛破肚。

　　但是他現在隻能低下頭。

　　這就是槍的威力！

　　「宋董，別這樣……」滕千山努力擠出一絲笑容。

　　「別這樣什麼？我跟你很熟嗎？敬酒不吃吃罰酒的玩意兒，叫你幾聲滕叔叔，真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了！」我又衝到他的身前，再次狠狠一個耳光甩過去，「現在還押著我的人，什麼意思啊，瞧不起誰呢？」

　　滕千山的嘴角慢慢滲出一絲鮮皿，他用手背擦了一下，倒也能屈能伸，沉沉地說：「老萬，把人放了。」

　　萬昌海擺擺手，向影等人恢復自由，紛紛來到了我的身後。

　　——滕千山再硬，也不可能和軍人硬剛，更何況還是帶了槍的軍人！

　　「你們怎麼樣？」我立刻詢問。

　　「沒事！」幾人都搖搖頭。

　　可我分明看到他們身上鮮皿淋漓，本來就受著傷，又多一些新傷，越看越是惱火，終於又忍不住，衝到滕千山的身前，拳打腳踢、手足並用，「砰砰砰」地暴揍起他來。

　　「你幹什麼……」萬昌海似乎終於忍不住了，想要上來阻攔。

　　「別動！」一眾士兵舉槍對準他的腦袋。

　　但頭鐵的萬昌海繼續往前沖。

　　「別動……讓他打唄，還能當場把我給打死啊？」滕千山同樣沉沉說著，萬昌海隻能站在原地不動，但一雙眼睛幾乎要把我的心臟給剜出來。

　　我也就繼續暴打著滕千山，拳頭如雨點一般往他身上掄著，膝蓋也不停往他肚子上磕，眼睛很快被我打腫，鼻子和嘴巴也歪掉了，整個人彎成了蝦米狀。

　　滕千山一個五十歲往上的老人，哪能承受得住我這樣的暴打，很快就躺在地上慘叫起來，直到一名掛著少校軍銜的軍官走過來拉住了我。

　　「可以了，人太多了，注意影響！」他輕聲說著。

　　曹固，是金陵城軍區的一個營長，崔雄才特意讓他陪我過來處理這些事的。

　　——臨行之前，崔雄才特意告訴我僅此一次，那我當然要抓住這個機會好好發洩一下了。

　　滕千山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氣若遊絲地說：「宋漁，可以，你真可以……已經有很多年沒人這麼打過我了……就連你爸也沒有做到過這件事，你哥更是連我的面都沒有見過……」

　　「怎麼著，不服啊？！」我又一腳狠狠踩在他兇口上。

　　「嘿嘿……」滕千山反而笑了出來，「你最好將這些士兵二十四小時拴在自己身上，否則我遲早逮到機會收拾你……」

　　我又要一腳踹過去，曹固再次攔住了我，搖搖頭說：「別打了，影響不好……這件事交給警方來解決吧。」

　　「警方未必解決得了！」我咬著牙。

　　連時承志都能被調走……對方背後的力量有多強大，我簡直不敢想象。

　　起碼不是現在的我能抗衡的！

　　「有我們在，一定能解決了！」曹固仍舊非常堅持。

　　我隻好把腳收了回來。

　　曹固也摸出手機，當場就報了警。

　　自報家門之後，警方當然非常重視，很快就來到了現場，當即就將滕千山、萬昌海一眾人全抓走了。

　　我們這邊有的去了醫院，有的去做筆錄，龍門商會的各項損失也有專人統計。

　　曹固讓其他士兵先回去，開了一輛吉普車陪著我來到公安局。

　　警方當然非常重視這起案件，好歹是金陵城，發生如此大規模的械鬥，傳播出去不知道有多少人要落馬。

　　好在雙方都沒有要鬧大的意思，一切按照正常流程走就行了。

　　作為龍門商會的負責人，我屬於受害者，做完筆錄就可以離開了，接下來等警方的處理結果就行。

　　出了局子，曹固在外面等著我。

　　「怎麼樣了？」他站在路燈下抽著煙，看到我後，立刻走上來問。

　　曹固三十多歲，這個年紀能夠做到少校級別，由此也能看出崔雄才是多麼的器重他，要麼自身能力非常過硬，並且立過不少功勞，要麼背景極其強大，所以才能一路綠燈。

　　我便講了一下之前的過程，曹固點點頭說：「沒什麼問題，崔司令也打過招呼了，這次肯定法不容情……組織這麼大規模的械鬥，至少判那個滕千山好幾年……」

　　話未說完，便有腳步聲響起，我和曹固同時轉頭看去。

　　就見漆黑的夜色下，有人正從亮堂的公安局門口走出，正是滕千山、萬昌海那一眾人，他們身後並沒有跟著任何警察，顯然是已經被「無罪釋放」了。

　　「看來判不了啊！」我聳聳肩，對這結果倒是並不意外。

　　「……怎麼可能？！」曹固瞠目結舌：「那可是崔司令打了招呼的！」

　　「說明他們背後的人不比崔司令弱多少唄。」對這一幕，我已經見怪不怪，沒有金剛鑽怎麼敢攬瓷器活？

　　如果不是做了足夠充分的準備，滕千山又怎麼敢大張旗鼓地帶人圍攻龍門商會！

　　「……我就不信了！」曹固怒氣沖沖，摸出手機就要打電話。

　　注意到他的動作，滕千山竟然直接帶人走了過來。

　　雖然之前被我揍得不輕，但滕千山老當益壯，隻是鼻青臉腫而已，仍舊能夠自由行動。

　　「曹少校吧？」來到我倆近前，滕千山笑眯眯說：「不用打電話了，我們真的沒事……攻打龍門商會的是別人，那些人已經被抓起來了，我們幾個隻是路過看看熱鬧……結果就被宋董揍了一頓，也就是我沒告他，否則他要吃不了兜著走！」

　　滕千山看著我說：「宋董，你得感謝我的手下留情。」

　　「放你媽的屁！」曹固怒火中燒，直接從腰間拔出一支手槍，頂在滕千山的腦袋上說道：「法律治不了你是吧？跟我回軍區去，老子親自收拾你這個王八蛋！」

　　世界就是這樣，誰有槍誰牛逼！

　　萬昌海等人雖然都是高手，但面對手槍也無濟於事，隻能站在後面一動不動，當然也沒有露出任何驚恐或者憤怒的神色，彷彿知道老東家一定能夠自己解決這件事情。

　　滕千山更是當場笑出了聲：「當然可以，我正好想和崔司令見一面！」

　　「走！」曹固一手持槍，一手抓著滕千山的脖領子，把他往附近的一輛軍用吉普車上拎去。

　　我當然也跟上去。

　　萬昌海等人站在原地沒動，但還是不驚恐、不憤怒，自始至終都面色平靜，一點都不擔心他們的老東家。

　　上了車，我坐在副駕駛，滕千山坐在後排。

　　曹固開車，一腳油門竄了出去，一邊操縱方向盤還一邊罵罵咧咧地說：「滕千山是吧？盛世商會的老東家是吧？行，你真夠硬，我倒看看進了軍區，還有誰能救你這個雜種！」

　　曹固年輕氣盛，無論通過什麼途徑有了今天的身份，都足以說明他在過去的三十幾年裡暢通無阻、一路光明，看不上滕千山這樣大搖大擺將法律玩弄於股掌之間的人實在太正常了。

　　不過滕千山根本不當回事，還笑呵呵地說道：「別著急，慢慢開，軍區也不是太遠嘛，最多十幾二十分鐘就到了。」

　　滕千山的精神狀態十分放鬆，甚至還翹起了二郎腿，幽幽地道：「宋漁，你可以啊，金陵城軍區的人都能叫來……以前倒是看輕了你。應該是宋塵的資源吧，他以前在那裡當過兵……不過你也就輝煌這麼一晚上了！」

　　以前我還叫他一聲滕叔叔，但現在根本懶得搭理他，眼睛隻看著前面的擋風玻璃。

　　「你爸以前要是有這個資源……」滕千山嘿嘿嘿地笑了起來：「早就入駐金陵城啦，也不至於被我們三個商會按著打。」

　　「誰打誰啊？」我忍不住回了句嘴。

　　「好吧，是你爸打我們……」滕千山面帶微笑：「但是那又怎樣，後來還不是灰溜溜地滾回去了？」

　　「你們運氣真好……」看他不依不饒，我也隻能還嘴，「宋知書拆台、鬧事，讓你們這些人多活了二十年……還得靠我收拾你們。」

　　「哈哈哈……」滕千山大笑起來：「好侄子，我就喜歡你的這份自信！」

　　說話間，車子已經進了軍區，並沿著大道一路向前行去。

　　「我還是第一次來這地方，確實莊嚴、威武，讓人忍不住肅然起敬……」滕千山左看右看，無比感慨地說：「宋漁，這次沾你的光啦！」

　　「沒事，你要喜歡這裡，以後就別出去了！」曹固搭了句茬，接著「吱嘎」一聲停了車子。

　　曹固走下車子，又拉開後排的門，一把將滕千山拖了下來，朝路邊的一排低矮平房走去。

　　我當然也跟在後面。

　　滕千山走了兩步，突然警覺地說：「這不是崔司令的辦公室吧？我要見崔司令！」

　　那平房看著又破又小，周圍也陰森森的，連個路燈也沒，確實不像什麼正經地方，滕千山有所抗拒也很正常。

　　「你算什麼東西，也有資格見崔司令？！」曹固一巴掌拍在他後腦勺上，又拖著他的衣領往前走去，一邊走還一邊罵罵咧咧地說：「這是倉庫……以前我配合警方抓過幾個人販子，送到局子之前就先拉到這裡，被我揍了三天三夜……你也可以享受一下這個待遇！」

　　「我不去！」滕千山再度站住了腳步，並且嘶聲喊叫起來，「我是盛世商會的老東家，我要見崔司令……」

　　入夜之後，軍區的各種訓練早就結束，大部分士兵早就回了宿舍休息，但也有小部分士兵正在列隊巡邏。

　　他們當然聽到了喊叫聲，但看到曹固站在這裡，都假裝沒聽見，繼續往前走去。

　　「呵呵，來到這裡，你算是到頭了，叫破喉嚨也不會有人搭理你的！」曹固又一巴掌拍在滕千山的後腦勺上，繼續拖著他往倉庫走去。

　　「放開我！放開我！」大概是意識到曹固真是個混不吝，滕千山一改之前的淡定從容，終於有些慌亂起來，「我要見崔司令，我有話和他說，我是洪家的人……」

　　但曹固根本不搭理他，眼看他還吱哇亂叫，一腳踹在他膝蓋上，滕千山當場倒地不起。

　　「哎，這不就老實多了嘛……」曹固再次拖起了他。

　　「放開我啊，我是洪家的人……」滕千山絕望地大喊著，顯然沒想到會碰上這麼一個不講理的玩意兒。

　　「什麼洪家，洪熙官啊，洪拳的創始人？那都死多少年了，還拿出來扯虎皮太誇張了吧！」曹固莫名其妙，不斷地拖著他，身體和地面摩擦發出「滋啦滋啦」的聲音。

　　而我知道洪家肯定非常厲害，不然不會被滕千山掛在嘴邊，知道再想打他的機會不多了，在後面樂呵呵地跟著，時不時還踹滕千山的屁股一腳。

　　「吱呀——」

　　曹固推開倉庫的門，一股子發黴的味道噴了出來，裡面黑漆漆的，隻能隱約看到一些雜物的輪廓。

　　正要把滕千山拖進去，身後突然傳來幽幽的聲音。

　　「曹固，放了他。」

　　轉頭一看，正是崔雄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