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沉舟跟著任星野離開後，並不是太寬闊的院子裡，隻剩我和劉建輝兩邊的人大眼瞪小眼。

　　「你看我幹什麼？」劉建輝從地上爬起來，沒好氣道：「在京城鬥不過宋塵，在外面鬥不過宋漁，跟我內鬥倒是一個頂仨！」

　　「這句話原模原樣的送給你！」我也站起身來，整了整自己的衣襟，冷笑著轉身出門。

　　銀鋒等人當然跟了上來。

　　回到翠湖酒店，我借口有點累，回到自己房間休息。確定門關好後，便第一時間拿出手機，迫不及待地給宋塵打了電話。

　　「哎，盛秘書！」宋塵顯然也在等我，立刻接起。

　　「洪瑰寶和聞小天打算怎麼處理？」沒有客套，沒有寒暄，我直接開門見山。

　　「洪瑰寶肯定沒事，聞小天有點懸！這案子是從第七局手上搶過來的，還和蘇沉舟、任星野當眾翻了臉，在整個京城都備受矚目，如果處理不好，連大司令都要受到牽連！」宋塵快速介紹著現在的情況，隨即又道：「換句話說，黃堂堂的死，必須有人背鍋。」

　　「宋漁殺的。」我毫不猶豫地道：「讓聞小天這麼說就行了，之前我就和他交代過了。」

　　「……」宋塵沒有回話。

　　「是宋漁的決定。」我再次道：「他讓我轉告聞小天，推到他的身上即可。」

　　「……那他就要做好準備，承接蘇沉舟的怒火了！」宋塵終於開口。

　　「本來就和蘇家鬧翻了，不怕！」我笑著道：「宋漁就是這麼跟我講的，他說自己反正不來京城，沒人能奈何得了他。」

　　宋塵再次沉默下來。

　　許久許久之後，他才緩緩說道：「好吧，那我就這麼做了，你讓宋漁自己小心……」

　　說到這裡，宋塵又補了一句：「你交代他就好了，別說是我講的。」

　　我已經知道了。

　　我心裡想，我已經知道了，你就是關心我的。

　　「放心，他早就做好準備了。」我一字一句地說：「他遠比你想象的要強大。」

　　「……嗯。」宋塵隻是輕輕應了一聲。

　　掛了電話，我的心下稍安，知道洪瑰寶和聞小天肯定沒事了，隨即又聯繫了向影，說了一下京城的事，讓她最近要多注意、多小心。

　　「放心，滬城不敢說，但在其他地方，蘇家肯定不是咱們的對手！」向影斬釘截鐵地道。

　　我就喜歡她身上這股子自信張揚的勁兒！

　　於是更加放心，切斷通話以後，又給施國棟打了過去。

　　但他沒接。

　　再打，還是不接。

　　完蛋，真生我的氣了！

　　作為第七局最受寵的人，施國棟很少對我這個態度，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我立刻放棄電聯這一方式，迅速出門直奔第七局的總部。

　　來到施國棟的辦公室門口，敲了半天的門沒有回應，後來硬著頭皮把門推開，自己走了進去。

　　施國棟果然沒有忙，他正坐在辦公桌後，好整以暇地看著文件。

　　我走過去，低聲叫了一句：「施局長！」

　　施國棟沒有理我，仍舊看著手裡的文件，眼神很是認真，似乎已經進入物我兩忘的境界。

　　我便拿起桌上的保溫杯，幫他換了茶葉、續了水，又找來笤帚和抹布，在辦公室裡搞起了衛生，一會兒擦桌子，一會兒擦玻璃，還把地也拖了。

　　「叮叮咣咣」地幹了一陣，施國棟終於忍不住了，擡頭說道：「堂堂副秘書長，這是你該乾的活麼？」

　　「什麼副秘書長，在您面前永遠都是小兵！施局長，你終於肯理我啦！」我嘿嘿嘿地笑著，拿著抹布湊到他身邊說，「真以為你不要我了！」

　　施國棟皺起眉，往後縮了一下：「怎麼感覺跟談戀愛似的，好噁心啊！」

　　「嘿嘿，好的上下級關係，就和談戀愛差不多！」我煞有介事地總結著：「領導就和女朋友一樣，交代的事情必須完成，消息必須秒回，生氣了必須要哄，二十四小時必須隨叫隨到，關鍵是隨時能把我給踹了，我還不能有任何的怨言……」

　　「快拉倒吧！」施國棟終於忍不住笑出了聲，隨即又嘆氣道：「盛力，我跟你說過了，千萬不要摻和蘇家的事……怎麼就是不聽，還是和人家發生爭執了？」

　　「……施局長，涉及洪瑰寶和聞小天，我不能不摻和啊！」我將抹布放在一邊，認認真真地說：「我是龍岩出身，最開始就是盛世商會的成員，在洪天賜的提攜下才做了小管家，又一步走到今天，和洪家的關係實在是太好了，絕不可能袖手旁觀！」

　　說到最後，我咬著牙，聲音也略微有些激動，施國棟當然聽出了我的堅定和決心。

　　「滴水之恩，是該湧泉相報……」施國棟還是嘆氣，「可蘇家真的很難惹啊，你們之間本來就有嫌隙，這梁子不是結得更深了麼？」

　　「深就深吧，反正我不可能眼睜睜看著他倆出事！」我言之鑿鑿地道。

　　「行，看來是勸不動你了。」施國棟放下手裡的文件，將老花鏡也放到一邊，雙手交叉說道：「現在人被宋塵帶走了，你打算怎麼做？」

　　「洪瑰寶和聞小天臨走前，我交代他們將責任都推到宋漁身上！黃堂堂是在龍門商會的樓裡被殺的，宋漁責任更大一些！」我面色凝重地道。

　　「能行麼？宋塵可是宋漁的哥哥！」施國棟憂心忡忡。

　　「行的，兄弟倆有仇，為了奪家產，早就打成一鍋粥了，這事隨便一打聽都知道！」我一臉不在意。

　　「他倆的事情，我當然聽說過，但經常覺得迷惑，不知道關係究竟是好是壞，有時候跟仇人似的，老死不相往來，有時候又互幫互助，聲稱南北龍門是一家……」施國棟搖著頭，「好像是一對神經病。」

　　我和宋塵的感情狀態，我自己都一頭霧水，你還想搞清楚？

　　「南北龍門是一家沒錯，因為他們都想吞下對方的勢力嘛！但兄弟倆也是真的有仇，這兩個人我都打過交道，確實恨不得對方死！宋塵查這案子，將宋漁定性為兇手，肯定是沒有問題的！」

　　「最好如此！」施國棟終於笑了起來：「狗咬狗一嘴毛，讓他們自己鬥去，第七局正好隔岸觀火、漁翁得利！」

　　「就是這樣！」我一拍手，「總之，這回有熱鬧可看啦！」

　　「嗯，從這個角度看，事情辦得不錯！」施國棟笑得愈發開心，「不過，我還是決定放你幾天假，暫時別插手第七局的事了。」

　　這是要停我的職啊！

　　「……為什麼？」我當然愣住了。

　　「因為我擔心你和蘇家的關係再度惡化。」施國棟一字一句地說：「得罪蘇家，沒有好下場的！休息幾天吧，我是為了你好……趁蘇沉舟還在京城，我約他吃幾次飯，再叫上王亞寧，說說你們的事，等沒有問題了再回來上班。」

　　「……行吧。」局長親自發話，我當然無話可說，隻能離開了第七局的總部。

　　消息擴散很快，我被施國棟暫時停職的事，不到半天便傳得整個京城沸沸揚揚。這種時候，免不了有人幸災樂禍，說我這次肯定完了，也有人專程打來電話問候，還要請我吃飯之類的，當然都被我拒絕了，說自己現在隻想靜靜。

　　劉建輝的尾巴算是徹底翹起來了，這次不抱病了，又返回了翠湖酒店，大包大攬地工作起來。

　　我當然無所謂。

　　他樂意忙，就讓他忙去唄，我趁機休息一下也挺好的。

　　我不幹活，還有工資拿，簡直逍遙自在，每天帶著銀鋒等人在京郊遊山玩水，同時積極打聽宋塵那邊的情況怎麼樣了。

　　大概一個多星期後，洪瑰寶和聞小天出來了，果然按照我的吩咐，將責任都推到了宋漁身上。

　　二人出來以後找我吃了頓飯，問我接下來怎麼辦？

　　我說走你們的，龍門商會不怕蘇家，也不受第七局管轄，背景和關係更是嘎嘎硬，不用操心這些細枝末節的事。

　　「行，多餘的話就不說了。」聞小天現在也知道我的身份了，當著他的面，洪瑰寶不再遮掩，認認真真地說：「宋董，無論任何時候，洪家和盛世商會都站在你這邊！哪怕你和你哥將來打架，我也先掐他的耳朵！」

　　「哎，謝謝嫂子！」我甜甜地叫了一聲，心裡對祁柔說了一萬句對不起，畢竟現在看來的確是洪瑰寶更勝一籌了。

　　女人之間無聲的戰爭，也是如此的殘酷啊！

　　洪瑰寶和聞小天離開後，我便通過種種渠道聽說，蘇家開始對龍門商會下手了。

　　作為滬上皇，蘇沉舟當然是很有本事的，要人有人，要錢有錢，但影響力也僅限於滬城和京城了，其他地方終歸輻射不到。

　　據向影說，各地的龍門商會都遭受了來自蘇家的攻擊，要麼在當地找關係，試圖通過官場施壓，要麼找了殺手，試圖偷襲分公司的負責人。

　　好在向影提前做了準備，見招拆招，兵來將擋，一次次粉碎了對方的陰謀。

　　在滬城，你擺滬上皇的譜，我不挑理，本該如此。

　　但是出了滬城，你就是個弟弟！

　　總之各種捷報不斷傳來，我的心中當然無比愉悅，琢磨著蘇家一次次失敗後，久而久之，自然放棄對龍門商會的報復了，到時候這個坎兒就算是過去了。

　　不過後來的事情證明，我高興的還是太早了。

　　這天晚上，施國棟突然給我打電話，叫我去紅樓附近的某個火鍋店吃飯。

　　當時我還挺意外的，說施局長，今天是怎麼了，好端端請我吃飯，最近也沒有開工資啊？

　　「少貧了，王亞寧、蘇沉舟都在這……你趕緊過來吧。」

　　「！！！」

　　我當然很震驚，問他什麼意思，鴻門宴麼？

　　「我能忍心讓你赴鴻門宴麼？」施國棟樂呵呵道：「我和王亞寧一起出馬，好不容易才和蘇沉舟說通了！你過來吧，解決一下你和蘇家的事。」

　　「好，馬上就到。」有他這句話，我自然很放心。

　　掛了電話，我便驅車前往，很快來到施國棟指示的火鍋店。在某個包間內，我果然見到了施國棟、王亞寧和蘇沉舟，其時火鍋翻滾，屋子裡氤氳著白霧，空氣中飄浮著芝麻醬、豆腐乳、韭花和羊肉混雜在一起的香氣。

　　「盛力，來啦！」施國棟和王亞寧都笑呵呵地朝我擺手，蘇沉舟雖然沒有說話，但一張臉還算平靜，不像之前那樣充滿敵意。

　　「施局長，王主任！」我走過去，又沖蘇沉舟說：「蘇老爺子！」

　　「嗯！」蘇沉舟面無表情地點點頭。

　　「好啦，快坐下，來的正是時候，剛下了一盤高鈣羊肉！」施國棟指著旁邊的位置讓我坐下，王亞寧則讓服務員加了一套餐具。

　　我坐下後，便夾了一筷子燙好的羊肉，塞進盛滿芝麻醬的碗裡，狠狠地吃了一大口，當即齒頰生香。

　　每個地方都有自己的特色美食，京城雖然號稱美食荒漠，但涮羊肉是真的不錯，確實有滋有味，不比內蒙的差。

　　不光有肉，還有酒。

　　滿滿一大杯冒著白沫子的啤酒，我端起來，在施國棟和王亞寧的眼神示意下，沖蘇沉舟恭恭敬敬說道：「蘇老爺子，之前多有得罪，希望您能見諒。」

　　「嗯。」蘇沉舟輕輕應了一聲，雖然仍舊面無表情，但也端起杯來，和我碰了一下。

　　我仰起脖子，將一大杯啤酒灌進肚中，蘇沉舟則隻是輕輕抿了一下。

　　看時機差不多了，施國棟笑呵呵地說道：「盛力，你和邊沫沫的事情，我跟蘇老爺子解釋清了，完全就是誤會，不存在什麼騷擾、非禮！」

　　王亞寧在旁邊幫腔：「沒錯，不存在的，當時我在現場。」

　　怎麼不存在，是她騷擾我、非禮我！

　　當然爭論這些沒有意義，我也隻能點點頭說：「感謝施局長和王主任幫我澄清事實真相。」

　　「哎，以後和蘇老爺子就是朋友啦！」施國棟繼續笑呵呵地說著：「蘇老爺子，最近不是對付龍門商會和宋漁麼？在這件事情上，盛力很有經驗，有需要他幫忙的地方儘管開口！」

　　王亞寧也再次幫腔：「對，盛力很有能力，這是整個紅樓都公認的，上次在邊境也立了大功，就沒有他辦不到的事情！蘇老爺子，隨便用他，真的非常好使。」

　　「我聽說過。」蘇沉舟放下手中的筷子，碗中剩餘的羊肉也不吃了，點點頭說：「就是因為聽說了盛秘書的諸多戰績，我才願意不計前嫌，和他同一桌吃飯的。」

　　隨即，蘇沉舟便看向了我：「盛秘書，我要對付宋漁，已經想好了計策，現在需要你的幫助！隻要你肯配合，分分鐘幹掉宋漁！」

　　我的面色隨即一凜，也放下了筷子：「蘇老爺子，宋漁也是我們第七局的大敵，我們想除掉他已經非常久了……所以您儘管說吧，隻要我能辦到，一定萬死不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