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傅秋風分開後,小波開車送我回家。
從鐵律堂堂主降格為翠竹區坎將,小波也為我抱不平,直說宋採薇不是東西,做事未免也太任性太隨便了。
我則說無所謂,既來之則安之,未必是件壞事。
是的,我慢慢想開了,一來鐵律堂還在自己人的手中,不算什麼損失;二來呆在宋採薇的身邊,也能獲取到更多有關宋知書的信息,以及兩家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第二天早上,包志強到龍門商會報道,我則帶著小波等人前往翠竹區,接手這邊的生意,結識各路的大哥,巡視下轄的場子,熟悉四處的地形。
為了方便,我和包志強換了住所,他到我的別墅居住,我到他的院子生活。
自從那幾條藏獒死了以後,包志強還沒養新的狗,但院子裡還是瀰漫著一股狗味,短時間內估計是散不盡了,好在久居鮑肆而不知其臭,慢慢的也就聞不到了。
結結實實地忙了幾天,終於將翠竹區了解的差不多了,這天早上宋採薇突然打電話,讓我到她的住所裡去一趟。
問清楚地址後,我當即便動身。
霍獨步死了後,宋採薇便佔據了他的別墅,還起了個名字叫做採薇莊園,因此我輕車熟路地到了目的地。
還是那些高牆、鐵門、電網和護院,霍獨步卻已不見蹤影,和其一起消失的還有於戰。
到地方的時候時間還早,雖然已入深秋,但陽光暖暖地灑下來,整片草坪依舊整整齊齊,青黃交接宛若一幅油畫,完全看不出有任何大戰後的跡象。
一名護院告訴我,宋採薇在樓上等我。
和霍獨步的習慣不一樣,他從來不讓別人進入別墅,無論談事還是用餐都在院中進行。
走進樓中,在幾名工作人員的指引下,我最終推開了一間虛掩著的房門。誰知,這裡竟然是間卧室,窗簾還緊緊閉合著,隻亮著一盞昏黃的燈,宋採薇半坐在床沿邊,身上隻有一條真絲的薄紗睡衣。
我隻看了一眼,就迅速把頭轉了過去。
「咯咯咯……」宋採薇笑了起來,同時聲音在我身後響起:「現在國內的男生都這麼靦腆嗎,至於這麼害羞?」
大姐啊,我靦腆個屁,但凡你是別的女人,我早就盯著看個沒完了……
但你是我堂妹,有皿緣關係的啊!
可惜宋採薇並不知道這點,還在嘲笑我的內向和羞澀,過了一會兒才說道:「好了,我穿好衣服了,你可以把頭轉過來了。」
我轉過頭,發現她果然在外面加了一件風衣。
如此,我才稍稍放下心來。
「你是不是太搞笑了?」宋採薇無語地說:「好歹做大哥的,沒見過女人啊?」
「……您是會長的小女兒,我不敢看!」我硬著頭皮回了一句。
「哈哈哈,這麼膽小,那你很有可能錯過了一次階級躍遷的機會!」宋採薇倒是大大方方的,徑直走到窗邊,「嘩」的拉開窗簾,明亮的陽光頓時灑了進來。
接著,她又推開窗戶,邁步走了出去。
原來窗戶外面是個露台,以前從沒有進來過,所以並不知道。
「來。」宋採薇招了招手。
我便跟了過去,也站在露台上。
露台不大,但也不小,有沙發,有茶桌,還有一個小亭子。招呼我坐下後,宋採薇得知我還沒吃早飯,又讓人取來了水果和茶點。
我也不客氣,撩起袖子便吃。
等吃完了,宋採薇才敲了敲桌子:「知道為什麼讓你做翠竹區坎將嗎?」
「因為我長得帥。」我老老實實回答,也算是沾了江城的光。
「哈哈哈,有這個原因……但不是全部。」宋採薇笑了一陣,身子往後一靠,翹起二郎腿來,面色嚴肅地說:「我懷疑省城八將裡有卧底。」
「???」我面色疑惑地看著她。
「來省城前,我研究過一些事件,總覺得處處都透著蹊蹺。」溫度稍稍有些降了,宋採薇調整了下坐姿,用風衣蓋住了腿,繼續說道:「但又沒有證據,不能隨意指控別人,而我想做一些事情,所以需要一個信任的人。」
「……咱倆以前沒有見過面吧。」我皺起眉:「為什麼信任我?」
「因為你是鐵律堂的堂主啊,如果你有問題的話,龍門商會早完蛋了!」宋採薇雙手交疊放在腿上,非常篤定地說:「所以我把你換過來,這樣做事就能萬無一失!」
「……高,實在是高,不愧是會長的小女兒!」我愣了一會兒,發現她的這個邏輯沒有問題,隨即馬上沖她豎起了大拇指。
站在她的立場和角度,這麼考慮事情簡直絕了。
宋採薇笑起來:「所以,你也不用因為丟了鐵律堂堂主的位子就不開心,先陪我做些事,將來各種好處少不了你!」
「明白!」我的神色也嚴肅起來:「所以,需要我做什麼?」
「幹掉我哥。」
「???」
「就是宋漁啦,我堂哥!」宋採薇咧嘴笑著:「傅會長沒告訴你嗎,我們倆是親戚!」
「略有耳聞,但知道的不是很清楚……」既然她主動提起,那我肯定不會錯過這個機會,努力引導著她繼續講下去:「既然是親戚,怎麼會鬧到今天這一步的?」
「是他們家先發的難!」說起這事,宋採薇咬牙切齒:「本來一起做生意的,但是他們妄想獨吞龍門商會!我家沒有辦法,才被迫反擊的!」
胡說!
胡說胡說胡說!
從小到大,我都不知道什麼是龍門商會,家裡一直過著很貧困的生活,忽然有天就被卷到這些烏七八糟的事情中來,又是殺人又是要我簽字放棄股份,現在倒打一耙說是我們妄想獨吞龍門商會?
什麼叫做無恥,我也算是真真正正地開眼了!
「哦……」我的心頭有一萬頭草泥馬呼嘯而過,但也隻能假裝若無其事。
「所以,我一定要幹掉宋漁!」宋採薇拍著桌子說道:「江城,你會幫我的吧?」
「當然!」我立刻點頭。
「哎,這就對啦。」宋採薇摩拳擦掌,搓著手道:「前幾天我說了,要拳打屠龍會、腳踢天脊集團,以為我開玩笑?」
「沒有。」我的面色有些為難:「但宋漁不是那麼好對付的!我們從雲城打到省城,一直不是他的對手,吃過好多次敗仗了。」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宋採薇微笑著說:「現在我來了,咱們就能幹掉他了。」
「你說,我聽。」我搓著手,假裝一臉期待,實則心裡一陣鄙視,心想你一個剛回國的留學生能有什麼好辦法啊?
宋採薇不知我的想法,還在洋洋得意說著她的計劃:
「其實很早之前,我就知道自己會來省城了……所以提前就讓我的一個同學進入天脊股份,現在已經憑藉出色的能力擔任很高的位置了,他能清晰掌握到宋漁的一舉一動……
就在今天晚上,宋漁會在一個晚宴現身,到時候咱們在那邊動手就好了!人不用多,三五個足夠了,關鍵是要乾淨、可靠……能做到麼?」
「……能是能。」我遲疑道:「但是真的沒問題嗎?我們也不止一次掌握過宋漁的行蹤,但他身邊總是有人保護,甚至還有軍人出沒……沒有一次不失敗的!」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宋採薇重複了一遍這句話,笑著說道:「今天夜裡的晚宴規格很高,不是什麼人都能進去的,所謂的保鏢和軍人,都會擋在門外!但是巧了,晚宴的主人和我是老朋友,所以咱們想帶幾個人進去都行……到時候就是甕中捉鱉,格殺宋漁!」
她一邊說,一邊做了個宰切的動作。
我的脖子稍稍一涼,彷彿已經成為她砧闆上的羔羊。
「沒有一點把握,我怎麼會來省城?」宋採薇再度翹起了二郎腿,身子往後一靠,兩條胳膊在扶手上一放,如果嘴裡再叼一支雪茄,就是標準的大佬了。
我突然發現這姑娘也不是那麼沒腦子,這一連串計劃下來竟然找不出任何的漏洞。
從雲城到省城,我也制定過一些作戰計劃,所以絕對是有不少發言權的——沒問題,真的是沒問題,彷彿已經看到尤小七被切下腦袋的樣子了!
但我不能讓她得逞,所以快速回復了三個字:「不太行。」
「……為什麼?」宋採薇皺起眉頭,顯得十分不解。
「第一,你的那個同學真的沒問題嗎?按照我和宋漁鬥爭的經驗,沒準他已經識破了你同學的伎倆,此刻故意將計就計,就為了把咱們都裝進去;第二,晚宴真的天衣無縫嗎,萬一宋漁就是想辦法搞了些保鏢在身邊呢?別不相信,這兩件事發生過不止一次了!」這番話當然是我胡亂編的,目的就是為了讓宋採薇取消計劃。
但她顯然很不服氣:「宋漁有你說的這麼可怕麼?我偏不信,就要試試!你現在打電話,叫幾個殺手來!這個計劃由我全權負責,失敗的話也由我來承擔!」
「……好吧!」我嘆著氣,隻能起身走到一邊準備打電話了。
「你去哪啊,就在這打!」宋採薇氣鼓鼓的。
我便坐在原地,拿出手機給小波打電話,讓他帶三五個手腳麻利的兄弟過來。
半個多小時後,小波便來到了現場,果然帶來幾個挺精神的漢子。
講完今晚的作戰計劃以後,宋採薇把所有人的手機收了,還說:「從現在起,確保計劃能夠順利進行,不洩露任何隱秘和消息,所有人都不要離開我的視線!」
她是這麼說的,也是這麼做的,接下來的一整天裡果然死死盯著我們,哪怕去衛生間都要派上幾個護院跟在身後盯梢。
就這樣過了一整天,終於到了晚上。
宋採薇親自開了輛商務車,帶著我們幾個駛出莊園,朝今晚的目的地去了。
今晚組織晚宴的,是省城一位德高望重的老總,在商界的地位極高,不僅僅是因為他有錢,還因為他是某位高官的白手套,所以他發出的邀請無人膽敢拒絕。
也不可能拒絕,誰不想和他攀上點關係呢?
晚宴在他家裡舉行,一座佔地足有數千平方的大別墅。在他的地盤上,自然是非常安全的,所以不可能有什麼危險,任何人都不帶保鏢和護衛,乾乾淨淨地來赴宴就行了。
為了避免被人發現,這位老總讓我們從後門進入,且中間還穿過一截狹長的甬道,才終於來到晚宴所在的主樓大廳。
「晚宴就在一樓舉行,你們待會兒可以在二樓觀察情況……但不要在一樓動手,現場人太多了,我也是要臉的……」路上,老總輕輕地嘆著氣:「待會兒,我會讓人把宋漁引到後花園……你們在那邊幹掉他就好了。」
「謝謝你的幫忙!」宋採薇沉沉地說。
「不客氣,我兒子在國外,也沒少受你的照顧!」老總訕笑了下。
趁著這個時間。
跟在我身後的小波,也終於找到機會和我說悄悄話了:「待會兒真的殺宋漁啊?」
他知道我是哪一邊的,自然要問清楚。
我也低聲回道:「殺!」
當然這是氣話,因為我覺得尤小七不至於過不了這一關。但又轉念一想,還是不能對他抱有太大期望,畢竟馬有失蹄、人有失足,誰還能一輩子算無遺策,萬一他這次就中招了呢?
以前也不是沒有過先例!
所以我又咬牙說了一句:「先殺,隨後看我的眼色行事吧。」
「好!」小波答應下來。
跟著那位老總,我們成功進入主樓,又來到二樓一個房間,這裡有一面單向的玻璃,正好可以看到一樓的場景。
一樓,晚宴正在進行,各處都擺著酒水、吃食,還有優美的音樂正在上空流淌。
眾人均是非富即貴,穿著華麗的服飾和衣裳,各自尋找看對眼的伴侶翩翩起舞。我在一樓搜尋了會兒,終於看到了尤小七。
尤小七正抱著一個美女跳舞,那女孩也就二十多歲的樣子,確實挺漂亮的,氣質也很出眾,一看就是富人家的姑娘。
二人抱著抱著,身體越來越近,嘴巴也親在一起了。
「……」看著這幕,我是相當無語,因為尤小七是有女朋友的,還是每天晚上必須睡在一起的那一種!
怎麼跟梁國偉一個德行啊,家裡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
難道這就是上行下效,上樑不正下樑歪嗎?
我正在肚子裡腹誹著,更無語的事情發生了。
另外一個漂亮姑娘突然沖了過來,「啪」的一個耳光扇在尤小七的臉上。
「宋漁,你混蛋!玩弄我的感情,現在又和別人卿卿我我!我恨你,永遠恨你!」說畢,那姑娘哭著轉身逃走。
四周眾人均是竊竊私語、暗笑連連。
「我這個哥哥啊,還挺風流!」身邊,宋採薇冷笑著。
……我服了,我真服了。
偽裝江城,結果發現是條舔狗;尤小七偽裝成我,結果又欠下風流債。
事是他們做的,臉卻是我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