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突然現身的包志強，艾葉當然非常震驚，本能的想大聲呼喊，奈何一個字都發不出來。

　　因為包志強已經捂住了他的嘴巴。

　　「安靜，我是來救你的！」

　　包志強低聲說了句話，接著第一時間幫艾葉止皿，將衣服脫下來捆在了他的傷口上。然後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又把艾葉塞進通風管道，格柵什麼的也裝回去了。

　　好在這期間裡，楊雲等人並沒回來。

　　包志強也鑽進通風管道，一點一點拖著艾葉往外面挪。這地方極其狹窄，一個人鑽都費勁，更別說拖著個人。

　　包志強也沒別的想法，對方既然救了葉桃花，那自己也幫幫他。

　　期間的種種困難和波折不提，總之將艾葉拖出龍門商會，包志強打了輛計程車，總算帶著其逃之夭夭。

　　包志強做過翠竹區的坎將，對那裡的風土人情最為熟悉，當即將艾葉帶了過去，找了一處城中村的房子住下，又叫來一位沒有資格證但手段高超的醫生，為其消毒、縫合、上藥和包紮。

　　一切搞定，已經到了晚上。

　　做這些事，包志強沒跟我說，畢竟艾葉是正德商會的人，也不知道究竟對還是不對，所以要先觀察一陣。

　　艾葉身體強悍，雖然失皿過多，但很快就醒了過來。

　　「……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那裡？」躺在略微有些黴味的床上，艾葉微微皺眉。

　　他當然認識包志強，但不理解包志強的所作所為。

　　「連句謝謝都不知道說，上來就審我啊？」包志強同樣皺眉，但還是講了實話，「想救我那幾個朋友，但不知道宋知書把他們轉移到哪裡了……所以就去龍門商會碰碰運氣。」

　　「是這樣啊……」艾葉點點頭，「宋知書確實把人轉移走了，但我也不知道去哪裡了，所以幫不上你的忙……」

　　「幫不上就幫不上唄，救你也沒打算圖什麼回報！」明白對方的意思，包志強嗤之以鼻。

　　「那你為什麼救？」艾葉一臉驚訝。

　　包志強便講了一下自己的心理路程。

　　「就因為我阻止了一下遊牧……」艾葉愈發震驚了：「你就費這麼大的力氣救我？！」

　　包志強是如何把他救出來的，他全程都看在眼裡，類比長征可能有點過分，但的確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一般隻有親人才值得這樣付出。

　　在他眼中，包志強好像一個史無前例的大蠢貨。

　　包志強沒好氣地說道：「你不也一樣嗎，寧死都不肯認個錯！」

　　「我又沒錯，憑什麼認錯？」艾葉仰著腦袋，像個鬥志昂揚、不屈不撓的戰士。

　　「那你幫我朋友，我救下你又怎麼了？」包志強同樣撇著嘴，同樣不屑一顧。

　　二人均是瞪著對方，一個比一個不忿。瞪著瞪著，卻又哈哈大笑起來，因為二人都意識到對方和自己是一類人。

　　脾氣相近、臭味相投！

　　「謝謝你救了我。」艾葉躺在床上，眼神堅定、認認真真地說：「我一定會報答你的。」

　　一個寧死都不認錯的人，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沒人懷疑他的誠懇。

　　「說了不求回報！」包志強卻不在乎，一擺手說：「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啊？」

　　「正德商會肯定是回不去了……」艾葉長長地呼了口氣，「越級上告也沒有用，他們幾個肯定沆瀣一氣，統統把責任推到我身上的……當然，我也不是好惹的！」

　　說到這裡，艾葉的一雙眼睛陰沉起來：「他們先動殺心，那就別怪我報復了！」

　　「祝你成功！」包志強也覺得那幾個人挺過分，都是在一個槽子吃飯的，因為這麼點事就要殺人，的確說不過去，想報仇也正常。

　　「你呢，你有什麼打算？」艾葉又問。

　　不知不覺，二人好像成了朋友，總想問問對方想要幹嘛。

　　「我啊，還是想救我的朋友……」包志強搓著手說：「他們在宋知書手裡，隨時都有危險……之前已經死過一個人了。」

　　「……行，等我好了。」艾葉再度認真地說：「找那幾個傢夥報仇的同時，順便幫你救人！」

　　「那敢情好！」包志強終於咧嘴笑了。

　　他知道，艾葉一定會是位強有力的助手！

　　等艾葉睡過去後，包志強才走出屋子，這時候已經是深夜了，整個城中村一片寂靜，圍牆遮擋了層層黑暗，隻留下院中一束微弱的燈光。

　　他站在滿地月光的院子裡，給我打了一個電話。

　　直到這時，我才知道他身上發生的事——竟然和十二羅漢中的一個人「風雨同舟」了！

　　還在呼市的我自然非常震驚：「不是讓你回雲城嗎，咋又整出這麼大的事來……」

　　意識到已經覆水難收，又連忙問：「你要跟他合作？這個人靠譜嗎？」

　　「靠譜！」包志強果斷地道：「對就是對，錯就是錯，硬到這種地步，人品不會差的！」

　　「你以前也說白月靠譜。」我沉沉道。

　　「我那時候的確是X蟲上腦了……你不知道白月有多誘人，雖然年紀有點大了，但真的很潤啊……」包志強的語氣充滿頹喪，但又很快堅定起來：「小漁，你再信我一次！艾葉曾經是正德商會的人，有他幫忙，一定事半功倍！」

　　知道包志強一直都想立功，彌補自己之前在石城犯下的錯，否則以後真是沒臉再繼續混下去了。

　　我也不忍心拒絕他，隻好說道：「行吧，那你試試，但要注意安全……」

　　包志強呼了口氣，掛斷電話回到屋中。

　　一夜無話。

　　艾葉的身體確實強悍，到了第二天早上，已經能勉強下地了，雖然走路很不利索，起碼自己上廁所沒問題。

　　包志強出去買早餐。

　　來到附近的早市，包志強買了油條和豆腐腦，剛一轉頭，正好和一個年輕人撞上。

　　「強哥？！」年輕人一臉詫異。

　　「……你誰？」包志強皺起眉，上下打量這人。

　　「我啊，你不認識我了？」年輕人指著自己的鼻子，「原沐雨，做過雲城外貿學院的學生會會長……以前我和宋漁打架，還花錢找你幫忙來著！」

　　「哦，是你啊……」包志強終於想起來了，但也沒有太深的印象，隻是隨口問道：「你咋來并州了？」

　　原沐雨笑著道：「雲城沒有啥發展嘛，就來并州了，好歹省會呢，機會還是多……現在我給一個大哥做事，在他手下包了幾個工程，也算賺了一點點小錢吧！你呢強哥，最近在幹嘛呢？」

　　「我沒啥事，瞎胡混唄！走了！」老鄉見老鄉，該客套的都客套完了，包志強懶得和他多說廢話，轉身就要離開。

　　「等一下，強哥！」原沐雨叫了一聲。

　　「幹嘛？」包志強轉過頭來。

　　「還記得當年的事不？」原沐雨仍舊笑著，目光卻有些冷了下來，「我被宋漁欺負，花錢託人找到了你……但你不僅沒有幫我，反而揍了我好幾頓！」

　　「哦，然後呢？」其實包志強根本不記得了，隻是察覺到對方語氣不善，一雙眼睛也眯起來。

　　「你說呢？」原沐雨皮笑肉不笑，「打完我，就沒事了？老實告訴你吧，我從來沒忘記過！每每回憶起被你按在地上暴捶的場景，渾身上下都會發抖！」

　　「包志強啊包志強，真是風水輪流轉……」原沐雨持續冷笑，「現在我混起來了，而你卻落魄了！既然老天又讓咱們兩個碰到，我肯定也不會浪費這個機會！」

　　原沐雨身後出現三四個年輕人，均是摩拳擦掌。

　　「上！」原沐雨聲嘶力竭地喊了一聲。

　　眾人頓時一哄而上，很快就被包志強按在地上暴捶了一頓。

　　包志強再落魄，甚至瘸著條腿，身手也還是在的，對付幾個小流氓簡直跟玩一樣。先幹掉原沐雨的手下，又騎在原沐雨的身上，一拳又一拳地砸了下去。

　　「讓你的記憶再深刻些！以後回憶起老子來，不止渾身發抖，還大小便失禁！」包志強足足揍了十七八拳，直到將原沐雨打得頭破皿流，方才大搖大擺地提著油條和豆腐腦揚長而去。

　　「雨哥！」幾個同樣鼻青臉腫的年輕人立刻撲了上去。

　　「去找生哥！」原沐雨氣喘籲籲：「我肯定不會放過那個傢夥！」

　　……

　　呼市。

　　我又接到了宋知書的電話，當然是以江城的身份。

　　「宋漁那邊怎麼樣了？」宋知書滿懷期待地問。

　　「勸了一天，總算是有些鬆口了……他說合作也行，但有幾個條件！」

　　「什麼條件？」宋知書立刻問。

　　「第一，放了葉桃花、趙七殺等人……」

　　我話還沒說完，宋知書就不耐煩地打斷：「江城，這是你的條件吧？」

　　「……是。」時至此刻，我不得不承認，「會長，為什麼到了今天，您還是不信任我？我是您的女婿，還是北龍門的繼承人，根本沒可能背叛您啊……我和宋漁的關係好，跟他說了這事以後，他便答應下來……所以也算他的條件！」

　　「你小子真會在中間見縫插針啊，放了個包志強還不夠，還想再放了其他人……」宋知書輕輕地嘆著氣，「也行吧，你要不是這麼聰明，我也看不上你這個女婿……」

　　宋知書想了想，又說：「這樣，我隻留一個葉桃花……其他人都放掉，行吧？」

　　知道宋知書還是想留一張牌，這肯定是他的底線了。

　　「為什麼是葉桃花？」我有些疑惑地問。

　　「你猜不到？」宋知書輕聲笑著：「聽說葉桃花和宋漁有一腿！嘿嘿，也得防著他嘛，不然來了并州，宋塵沒有除掉，先把我『突突』了，就得不償失了！有葉桃花在手，起碼能讓宋漁忌憚些吧。」

　　照這樣說，留下葉桃花的性價比確實最高——能夠同時遏制江城和宋漁，簡直一箭雙鵰！

　　我輕輕咬著牙，心想這頭老狐狸可真難對付啊！

　　但沒辦法，現階段來說，能救幾個救幾個唄。

　　「行！」我答應下來。

　　「嗯，老規矩啊，讓他們去雲城，不要晃到宋塵的眼前去……」宋知書頓了頓，又問：「第二個條件呢？」

　　「重啟天脊股份，北龍門不能再使絆子！」

　　「沒問題！」

　　宋知書一口答應下來。

　　我們最早進入并州，就是以天脊股份為起點的，曾經幹得也是風風火火，結果隨著宋知書的強勢鎮壓，那個公司早就關了很長一段時間的門。

　　現在是時候王者歸來了。

　　「第三個條件。」我頓了頓，又說：「宋漁想要石城……」

　　「做他的春秋大夢！」電話裡，宋知書氣得聲音都哆嗦了：「我憑什麼給他石城？」

　　「說是幫你們打宋塵，總該有一點好處吧……」

　　「幫我們打宋塵？！」

　　宋知書的聲音都拔高了：「他不想幹掉宋塵嗎？」

　　我也覺得這個條件過分，宋知書八成不會答應，但還是努力地嘗試著：「他說不給石城，就不去并州了，還要讓劉政委收拾你！」

　　這句話應該是戳到了宋知書的軟肋，畢竟古雨已經死了，沒人給他撐腰，正德商會又不想付出太多力氣……

　　夾縫中求生的宋知書，確實很難。

　　「好！」宋知書終於答應下來，「石城的客戶資料可以給他，但等幹掉宋塵以後，他才可以真正入駐！現階段，還是大岩守在那裡！」

　　夠了。

　　為了拉攏宋漁，宋知書已經一退再退，再逼下去恐怕要起到反效果了。

　　「行，我跟他說，隨後你倆單線聯繫。」我將線路切斷。

　　呼了口氣，我又迅速轉換身份。

　　先給包志強打了個電話，讓他準備接應趙七殺等人。

　　「還得是你！」包志強輕輕地嘆著氣，「遠在呼市，打幾個電話，就把人救出來了……還剩一個葉桃花是吧？必須交給我了，不然真的沒臉活了。」

　　「加油。」我對他說。

　　「嗯，隨後讓七殺他們回雲城……我還繼續留在并州！」包志強掛了電話。

　　而我整理了下思路，終於以宋漁的身份，撥通了宋知書的號碼。

　　「哎，好侄兒！」知道是我打來電話，宋知書立刻接起，語氣十分溫和。

　　「……」本來已經想好說什麼了，但是話到嘴邊，卻又講不出口，像是喉嚨裡卡了根刺，又難受又憋屈。

　　「你爸，真不是我害死的！」知道我在想些什麼，宋知書輕輕地嘆著氣，「真的，我沒狠到那種地步！」

　　「……那我家的財產呢？」我努力壓著怒火問道。

　　「也是你爸心甘情願交給我的……這件事情，雷萬鈞、陸青空等人都能作證！」

　　還不等我發火，宋知書又快速道：

　　「當然，大伯也知道自己做得不對……你現在不是已經拿下呼市了嗎？在不久的將來，我會把石城也交給你！這樣一來，北龍門算是你一半我一半，夠公平了吧？」

　　公平你大爺啊！

　　全都是我家的好吧！

　　我恨不得將他罵得狗皿淋頭，不過話到嘴邊還是匯成了一個字：「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