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的鮮皿瀰漫，同樣的一擊緻命，同樣的力氣漸漸渙散，同樣的腳下踉踉蹌蹌。

　　「我對你，真的很失望……老五那麼愛你，你也下得了手！」樓梯上方，捅刀的人輕輕嘆息。

　　「……」龐曉敏沒有說話，她也說不出話來了。

　　「咣噹噹——」

　　龐曉敏的身子也倒下去，滾落幾截台階之後，自然跌在高大坤的身邊，彷彿天意一般，不僅整個人緊緊地貼著他，就連腦袋都不偏不倚靠在他兇口上。

　　高大坤竟然還有一口氣，他顫巍巍地擡起一隻手來，將龐曉敏抱在自己的懷裡。

　　這還是他和龐曉敏第一次靠這麼近，第一次以這麼「親昵」的姿勢待在一起。

　　生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死後竟然以這種方式實現了。

　　可惜，也是最後一次了。

　　抱緊了龐曉敏，高大坤的臉上露出笑容，沖樓梯上方的人微微點了點頭，接著一雙眼睛才永遠地閉上了。

　　殺死龐曉敏、站在樓梯上方的人，自然是接到電話匆匆趕來的蔡元。

　　他本來想勸阻龐曉敏，但看到高大坤已經中刀，索性也下了手，一了百了。

　　確定二人都已死了，蔡元並未著急過去查看，而是將刀收了起來，坐在第一截台階上，往叼了支煙，「啪嗒」一聲打著火後，默默抽了起來。

　　樓梯間的窗戶開著，一陣陣涼風吹了進來，不斷撲在他的額頭和臉頰上。

　　一支煙還未抽完，他便已經淚流滿面，心中也如刀割火燒一般難受。

　　好端端的白家七將，如今算是死的差不多了，隻剩他和不在身邊的霍風！

　　好孤單啊，真的好孤單啊……

　　過了許久許久，蔡元才慢慢地站起，朝高大坤和龐曉敏的屍體走去……

　　這個晚上，註定會很忙碌。

　　本來就是後半夜了，處理完幾人的屍體已經是第二天早上。

　　金陵城郊外的野地裡，蔡元抓著一支鐵鏟慢慢走出，看了一眼東邊漸漸升起的火紅太陽，以及絢爛無比鋪滿大半個天空的朝霞，他先拍了拍身上沾得到處都是的泥土，接著又坐在田壟邊上抽了支煙。

　　無論發生什麼事情，他都選擇面對、接受。

　　剛準備拿出手機給滕飛羽打個電話說明情況，手機卻先響了起來。

　　拿出來一看，正是滕飛羽打來的。

　　「哎，滕總。」他立刻接起，努力保持聲音的冷靜和沉穩。

　　「睡醒了吧？來青山療養院一趟！」滕飛羽快速道：「讓其他人也都過來。」

　　「……哦，好。」蔡元答應下來。

　　青山療養院正是白九霄養傷的地方，看來滕飛羽想商量什麼計劃了。蔡元心想也行，到了地方向他們倆一起彙報。

　　掛了電話，他又通知霍風和章天磊，接著便自行開車前往青山療養院。

　　青山療養院山清水秀，遠處連綿的山間之中還有霧氣，像是幅漂亮的水墨畫，就連空氣都比別的地方清新很多。

　　到了地方，霍風和章天磊已經在大廳裡等待。

　　蔡元又帶著二人前往某病房。

　　推開房門，滕飛羽已經在裡面了，正坐在床邊陪著白九霄說話。陽台的門開著，透過窗戶可以看到波光粼粼的湖水，青草和泥土裹挾著濕潤的湖水味道一起撲面而來。

　　「哎，來啦！」滕飛羽沖他們幾個招了招手。

　　三人便走過去，分別和滕飛羽、白九霄打招呼，接著便各自找椅子圍著床邊坐了下來。

　　「怎麼就你們仨，其他人呢？」滕飛羽奇怪地問。

　　「死了！」蔡元沉沉地道。

　　「喬思思和郭子靖死了我知道，我是問你聶谷、高大坤和龐曉敏！」滕飛羽無奈道。

　　「也死了！」蔡元仍舊語氣陰沉。

　　滕飛羽：「？？？」

　　白九霄：「？？？」

　　霍風、章天磊：「？？？」

　　如此，蔡元才把昨晚的事統統講了一遍，幾人聽後先是目瞪口呆，最後沉默不語。

　　「你怎麼管的手下！」白九霄突然大喝一聲，狠狠一腳踢向蔡元兇口。

　　「咣當」一聲，蔡元連人帶椅，整個人都翻倒出去。

　　蔡元並未站起，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你這個混蛋，老子打死你！」白九霄氣得咬牙切齒，掙紮著從床上跳下來，雙腳都站不穩，但還是去踹蔡元。

　　「白先生，冷靜點！」滕飛羽及時攔住了他，「蔡元已經做得很好了，之前阻止郭子靖叛變，昨晚又阻止龐曉敏叛變……咱們確實有所損失，但也沒讓龍門商會得到利益！死幾個打手沒什麼，反正盛世武館還能繼續培養！」

　　最後一句話讓現場的幾個人聽了都很難受，但又反駁不了，因為這是事實。

　　「王八蛋！」白九霄被勸住了，但仍躺在床上罵罵咧咧。

　　霍風和章天磊把蔡元扶了起來，滕飛羽則在病房踱來踱去，顯然正在籌謀什麼。

　　「叫你們幾個來，是想商量下一步計劃的，現在不得不做一些改變了……」滕飛羽很快就整理好了思路，快速說道：「首先，喬思思是聶谷殺死的，這件事情絕不能讓宋天佑知道……他一直以為是龍門商會幹的，正想方設法、絞盡腦汁對付龍門商會吶！」

　　眾人紛紛點頭說好。

　　「其次，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宋天佑遲早會知道這件事，到時候咱們在金陵城就失去最大的靠山了！」滕飛羽繼續說道：「所以，要趁現在儘快榨取他的剩餘價值！據我所知，宋天佑正在搜集龍門商會的各種黑料，比如工商、稅務、消防、環保方面的漏……」

　　「那很好啊，讓他們在金陵城混不下去！這種事還是得官老爺出手，一打一個不吱聲！」白九霄沉沉道。

　　「難！」滕飛羽搖了搖頭，「這些問題，屬於難者不會、會者不難，一旦有能和宋天佑勢均力敵的角色出手，破解也是分分鐘的事情……別忘了常奇志和華章商會背後的大人物！」

　　白九霄終於蹙起眉頭。

　　「所以，咱們要幫宋天佑一把，這也是我今天叫你們過來的目的……」滕飛羽呼了口氣，「我準備從外地調一些高手過來，引誘龍門商會在公共場合搞出一些事端，給宋天佑製造更多對付他們的理由和借口！」

　　幾人均露出「早該這麼做了」的表情。

　　「事端必須要大，大到誰都壓不下來，大到上面必須處理……所以需要很多人手！」滕飛羽看向白九霄，「白先生，知道你傷還沒養好……但你必須出手，否則引不出雷萬鈞！」

　　「我明白了！」白九霄慎重點頭。

　　「你們幾個也是一樣……都要做好準備！」滕飛羽又依次看向蔡元、霍風和章天磊。

　　幾個人也紛紛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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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此同時，我在龍門商會某房間裡睡得正香。

　　「咔——」

　　房門開了，有人急匆匆走過來。

　　不用睜眼都知道是誰，等到對方走到床邊，一把將其拉到了自己身上。

　　「別……別鬧……有急事……」向影又結巴起來。

　　睜眼一看，一張臉果然紅到了脖子根。

　　但我仍舊不放過她，抱著香香軟軟的她說道：「什麼急事，就在這說。」

　　向影沒辦法了，隻好趴在我的兇口，吐氣如蘭地道：「昨天晚上，聶谷、高大坤、龐曉敏都死了。」

　　「？？？」我一臉莫名其妙：「讓你調查他們的位置，不是讓你一夜間就殺掉三個啊！」

　　「不是我殺的。」向影搖頭：「我哪有那麼大的本事！」

　　我更加奇怪了：「那是怎麼回事？」

　　如此，向影才把昨天晚上的事講了一遍。

　　昨天接到我的命令，向影便把她的情報系統火力全開，埋伏在醫院的護工、清潔工等一起發力，本來是要記錄蔡元等人的一舉一動，結果無意中發現了他們自相殘殺的事情。

　　有個膽子大的護工還錄了像。

　　我也沒空吃向影豆腐了，連忙坐起身來查看視頻。

　　視頻當然不全，隻有蔡元在綠化帶裡殺死聶谷的畫面——主要這地方草木茂盛、容易藏身，所以被一個護工完整記錄下來。

　　「原來喬思思是聶谷殺的！」弄清楚前因後果，我當然很詫異。

　　「沒錯。」向影點頭。

　　「龐曉敏和高大坤已經死了，無所謂了，不管他們。」我笑呵呵說道：「有這東西，足以定蔡元的死罪了……神仙都救不了他。」

　　「不止。」向影繼續說道：「有了這個視頻，就能證明喬思思不是咱們殺的……他也不會再針對龍門商會了！」

　　「有道理！」我咧嘴笑起來：「宋天佑抽身而退，就連李東都有救了……不用等那個什麼華章商會的金陵城負責人了！」

　　「行動必須要快。」向影把視頻傳到了我手機上，「據我所知，宋天佑正絞盡腦汁對付龍門商會，又想從工商、稅務、消防、環保等方面下手了……所以，你趕緊去找他。」

　　向影之所以說又，是因為齊登魁就對我們用過這一招——官老爺們用這招的時候，普通老百姓如果沒靠山，那是真的一點轍都沒有。

　　但是……

　　「我去找他？！」我很意外。

　　畢竟作為老大，我已經很少親自出馬去操勞這些事了。

　　「對，你去。」向影點著頭說：「今天早上，滕飛羽叫了所有人開會，不知道又密謀了什麼計劃……總之完事以後，重傷未愈的白九霄都出山了，還有一些盛世商會其他地區的高手正在趕來金陵城……總覺得滕飛羽要搞一把大的，所以我留下來堅守陣地。」

　　「好！」聽到形勢這麼嚴峻，我哪還有心情繼續睡覺，當即迅速從被窩裡竄了出來。

　　「啊……」向影迅速捂住了眼，又急又氣地說：「你怎麼睡覺不穿衣服……」

　　「穿衣服睡覺才奇怪吧？」我哈哈大笑，衝進衛生間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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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小時後，我離開了龍門商會，向影則把向影和麻雀叫了過來。

　　「小漁回來之前，咱們要提起十二分的注意力。」向影認認真真地說。

　　「好的嫂子。」

　　「知道了弟妹。」

　　向影的臉紅了一下，又問：「其他人現在怎麼樣了？」

　　最近是姜樂在醫院守護的，便回答道：「都挺好的，一天比一天好……艾葉還是不行，連床都下不了；雷先生也困難，勉強能夠行走而已。」

　　「嗯，讓所有的兄弟加強戒備……不僅是龍門商會，方圓幾百米也要布控，嚴防死守盛世商會的襲擊。」向影立刻下令。

　　「好！」姜樂和麻雀分頭去準備了。

　　還不到幾分鐘，向影便收到了反饋，附近確實發現了盛世商會活動的跡象！

　　向影急匆匆趕到樓下，麻雀和姜樂各帶著幾個兄弟站在這裡。

　　「有人看到了蔡元、霍風和章天磊，還有一些從來沒見過的生面孔……不像是白衣軍團，恐怕就是你說得滕飛羽從外地調來的高手了！這些傢夥膽子也太大了，仗著有宋天佑撐腰，在這裡就公然發動襲擊啊？」麻雀面色嚴肅地道。

　　「還有人看到了白九霄……」姜樂接茬，「但好像身體還沒恢復完全，走路都吃力的樣子。」

　　到底年紀大了，恢復起來沒有年輕人快。

　　但是這樣的人，隻要來到現場，就足夠讓人膽寒的了！

　　「來得還真快啊……」向影輕輕地咬著牙：「咱們不要主動發起攻擊，守好龍門商會就行。」

　　「估摸著守不住，他們人太多了，這次有備而來，高手的數量也不在少數！」麻雀眉頭緊蹙。

　　「守不住也要守，小漁去找宋天佑了……隻要宋天佑承諾不再幫盛世商會，今天這點事報警就能處理！相信小漁，一定會很快的！」向影努力穩定軍心。

　　「是嗎？小漁有多快啊？」麻雀眨了眨眼。

　　「……」向影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他是在說什麼，當即低頭輕輕說了一句：「雀哥，別跟我開黃腔，我不喜歡這種玩笑。」

　　「對不起！」麻雀也的確是放浪慣了，意識到每個人的性格不一樣，輕輕扇了自己一個嘴巴，隨即又認認真真地說：「我當然相信小漁了。」

　　「宋董出馬，咱們等著開慶功宴就行了！」姜樂咧嘴笑著。

　　向影沒有說話，擡頭看向眼前人潮如織的小廣場，那裡面不知隱藏著多少盛世商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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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機關大樓，某辦公室裡。

　　宋天佑正低頭翻閱著一份文件，一名秘書模樣的人突然急匆匆走過來，在他耳邊輕輕說了幾句話。

　　宋天佑冷笑一聲：「告訴他，我不見！以後再遇到這個人，直接讓他走就好了！」

　　「是。」秘書微微低頭，轉身出門。

　　離開辦公室後，秘書快走幾步，來到我的身前。

　　「不好意思，宋先生不見你。」秘書沖我說道。

　　「我有重要的事，麻煩你再通稟一下……」因為不清楚宋天佑身邊的人都是什麼成份，所以也不能隨便袒露自己的東西。

　　「把他趕走。」秘書直接轉頭，沖辦公室門口的兩名安保人員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