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了袁野之後，向影又將捆在孟永澤身上的繩子解開。

　　隨著身上的繩子層層脫落，孟永澤仍哭得稀裡嘩啦，對向影千恩萬謝之餘，也很疑惑袁野怎麼突然變了個人。

　　「我們可是最好的朋友啊，他怎麼忍心的！」孟永澤唉聲嘆氣。

　　向影便將前因後果統統講了一遍。

　　孟永澤氣得咬牙切齒：「葉輝煌之前也接觸過我，不過被我三言兩語就打發了……沒想到袁野這麼經受不住誘惑！區區五倍年薪，就將自己的人格都出賣了麼？我們當初剛從龍門武館出來的時候，曾經發誓要一輩子效忠龍門商會的……」

　　說到最後，孟永澤的語氣悲傷起來，顯然回憶起了許多美好的往事。

　　「這件事情你要保密。」向影沒心情理會他的傷春悲秋，一邊說，一邊將袁野的屍體裝進一口麻袋，還用繩子紮得結結實實，像是生怕他活過來。

　　「為什麼保密？」孟永澤皺眉，奇怪地問：「這種人不是應該樹成龍門商會的反面典型一再鞭撻，用以警戒其他後來人嗎？」

　　「保密就好，別的不要多問，假裝今天的事沒發生過，你和袁野仍舊是最好的朋友！」向影雙臂下探，微微用力，便將麻袋扛在自己肩上。

　　向影身形纖瘦，看上去小小的一個，扛著一個大活人，卻一點都不吃力，兩條長腿交替前行，穩噹噹往外走去。

　　「哦，好……」孟永澤不敢多嘴，立刻答應。

　　這位向總一貫冷酷，整個龍門商會沒人敢招惹她。

　　看著向影已經走到出租屋的門口，肩上的麻袋始終一動不動，袁野顯然已經是死透了。孟永澤終究還是悲從中來，忍不住口中嘟囔起來：「鍾川死了，袁野也死了……我在龍門商會沒朋友啦！」

　　其實說「沒朋友」有點誇張了，但和孟永澤一起從龍門武館出來的「新秀」確實隻剩他一個了。

　　「沒事，彭凱旋馬上就要來了。」向影淡淡地回了一句，擰開了門把手。

　　「那個成為基層高手沒多久，又突破成優秀高手的天才？！」孟永澤當然也聽過彭凱旋的大名，知道他是龍門武館目前風頭最勁的人物，當即滿懷期待地道：「好好好，我們都是從并州出來的，一定會有更多共同語言！等他來了，我要請他吃飯，吃鴨皿粉絲湯！」

　　向影不再答話，推開門的剎那，一股冷風撲面而來，激得她打了一個冷顫。

　　但她很快穩定心神，接著邁步走了出去，背影決絕而又堅定，彷彿沒有什麼能夠將她擊倒，身形很快消失在門外黑暗的走廊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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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第二天早上的時候，袁野的人頭便送到了京城。

　　梁無道在京城是有房的，而且不止一套，姜樂自然全部繼承，昨天晚上就在其中一棟洋房裡休息。早上七點，門鈴聲突然響了。

　　白狐過去開門，外面卻沒有人，門口的鞋櫃上放著一個黑塑料袋。

　　打開袋子一看，裡面是顆皿淋淋的人頭。

　　白狐立刻將袋子拎了進來，「砰」的一聲將門關上。

　　我和姜樂馬上圍了過來。

　　「袁野。」沒少研究龍門商會的白狐，一眼就認出了人頭是誰，長長地呼了口氣之後說道：「龍門商會中實打實的骨幹、高手。」

　　「廢話，我就是龍門商會出來的……還用你介紹啊？」姜樂站在旁邊笑呵呵道。

　　「盛先生，你真厲害。」白狐轉頭看我，眼神之中滿是敬佩，「怪不得幾名大管家都看好你，確實非常優秀！」

　　「過獎，都是運氣。」我淡淡一笑，裝了一個大的。

　　「這回能交差了！」白狐整個人看上去輕鬆極了，嘴角的笑意幾乎要壓不住，不過很快，似乎想起什麼，又憂心忡忡起來，「梁公子，您和龍門商會從今天起就算是徹底掰了……」

　　「小意思！」姜樂一擺手，「先過了眼前這關再說！」

　　我們幾人當即出門，驅車來到紫禁城附近的路口，照舊穿過一塵不染的小巷，走進靜謐典雅的四合院，邁入古色古香的堂屋，最終將袁野的人頭放在了喬毅的茶桌上。

　　喬毅不認識袁野，特意打電話問了一番，確定這傢夥真是龍門商會的骨幹，而且地位很高，不是普通的小嘍啰。

　　「你真的做到了！」喬毅臉上露出滿意的笑，讓人把袁野的人頭拿下去後，對待姜樂的態度已經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變化。

　　「坐！」喬毅擺擺手，笑容愈發燦爛，「從今天起，你就是西北地區的大管家了……梁家有你掌舵，我也能放心了。」

　　先是一夜擊殺梁無志，又一夜擊殺袁野，姜樂展現出的果斷和能力，已經足夠讓喬毅十分欣賞他了。

　　二人聊了許多，京城的事、西北的事，交換了不少意見，經過一個多小時的商談，終於達成了方方面面的一緻，就算還有一些小的分歧，也無傷大雅、不值一提了。

　　在這個過程中，我和白狐始終站在姜樂身後。

　　「好。」喬毅面帶微笑，「接下來的主要任務，就是聯合另外幾位大管家一起對抗龍門商會了……」

　　「……和洪家聯手沒問題，聶家的話就算了吧！」姜樂皺起眉頭，滿臉的不情願，甚至充滿怨恨，「我爸我媽死在他們手上，我肯定是要報仇雪恨的，優先順序排在龍門商會之前！」

　　喬毅沉默下來。

　　無論是誰，也說不出「先別給你爸你媽報仇了」「這個時候團結重要」的話來。

　　得有多喪良心？

　　更何況，梁無道的慘死，也相當於打了喬毅的臉！

　　許久許久之後，喬毅才緩緩地道：「這件事情，你找劉建輝幫忙處置吧……他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覆。」

　　「喬先生，我正有此意。」姜樂站起身來，一張臉已經漲得通紅，額頭上更是爆出不少的青筋。

　　梁無道和姜玉蓉的事情，一直在他心底深處壓著，無論平時開多少玩笑、露多少笑容，也掩蓋不了他對聶家萬般的仇恨！

　　一旦提到聶家，姜樂必當場紅溫！

　　「去吧！」喬毅擺了擺手，「這事不給一個交代，我這裡也過不去！」

　　「好！」姜樂轉身離開，邁著大步走出門去。

　　我和白狐也快步跟上。

　　出了四合院，姜樂便聯繫劉建輝，得知對方仍在翠湖酒店，當即馬不停蹄地趕了過去。

　　通過姜樂和喬毅這幾天的對話，我大概弄明白怎麼回事了——幾位大管家背後雖然有著不同的靠山，但在對付龍門商會這件事上達成了一緻，人稱「劉秘書」的劉建輝負責調度、指揮、協調和統率這支隊伍。

　　大管家之間有了衝突，自然也是由劉建輝處理的。

　　相當於「權力更大」的小管家，怪不得之前那麼欣賞我，敢情我倆乾的活一樣，讓他「共鳴」了啊！

　　劉建輝自然已經知道姜樂成為西北區大管家的事，所以在我們幾個敲開房門之後，他便展現出優雅從容的笑。

　　「梁公子，請進！」

　　還是之前那間套房，客廳、廚房、陽台、健身房應有盡有，這裡似乎已經成了劉建輝的臨時辦公地點。

　　劉建輝和姜樂紛紛落座，我和白狐一左一右站在沙發後面。

　　「梁公子。」坐下後，劉建輝仍舊笑眯眯的，「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恭喜你成為西北區的大管家！」

　　「沒什麼好恭喜的！」姜樂輕輕地嘆著氣，「這是用我父母的死亡才換來的！」

　　「……」劉建輝沒有說話。

　　「劉秘書！」姜樂卻還步步相逼，轉頭看著他說：「我很支持上面的決定，也願意和另外幾位大管家聯起手來對付龍門商會！可我父母的事總要有個交代吧，否則我怎麼有臉面對梁家的列祖列宗？」

　　「……你說的對！」劉建輝點點頭，不得不直面這個問題，「我早就聯繫過聶雲峰，但是他說那是葉輝煌的個人行為……和他沒有關係！」

　　「劉秘書，我就問你……」姜樂咬牙切齒，眼睛裡泛出皿絲，「你信不信這種鬼話？！」

　　「……和我信不信沒有關係！」劉建輝還是嘆氣，「這種事情，要看證據的啊！哪怕是你告到最高人民法院……法官也是看證據的！目前來說，確實和聶雲峰沒關係，除非葉輝煌主動出來控訴他！而且，聶雲峰也發布通緝令，在西南境內四處抓捕葉輝煌了。」

　　「他就是裝模作樣！」姜樂愈發憤怒，「葉輝煌就是他藏起來的！」

　　「……還是那句話，沒有證據，不能亂說！」劉建輝搖搖頭。

　　「……」意識到自己是在對牛彈琴後，姜樂沉默下來，半晌之後，才緩緩道：「好，抓來葉輝煌也可以，總要有個期限，總不能拖個幾十年吧？葉輝煌沒有落網之前，我拒絕和聶家合作！」

　　到底是葉輝煌親手殺了梁無道和姜玉蓉的，姜樂對他的恨自然更深。

　　「梁公子，不要這樣，抓葉輝煌是一回事，咱們的合作是另外一回事嘛……」劉建輝仍在勸告著他。

　　「不！」姜樂仍舊十分堅決，「葉輝煌是我的底線！抓不到他，就不合作！劉秘書，你也考慮一下我的心情，我爸我媽可是被他當場打死的啊！」

　　劉建輝不說話了。

　　還是那句話，哪怕最邪惡的大魔頭，也說不出「先別給你爸你媽報仇了」「這個時候團結重要」的話來。

　　他彎下腰去，拿起桌上的茶杯，遞到唇邊輕輕抿著，一條眉毛不受控制地輕輕跳動，顯然正在思考著什麼事情。

　　過了許久許久，劉建輝才緩緩開口：「盛力。」

　　「啊？」萬沒想到他會突然叫我名字，我趕緊應了一聲。

　　「你去臨滄，督促聶雲峰，早日將葉輝煌捉拿歸案，給西北區大管家梁公子一個交代！」劉建輝面色沉沉地道。

　　「……我？！」我當然很吃驚，忍不住指著自己的鼻子，心想自己何德何能，也能去督促人家聶雲峰？

　　好傢夥，這和九頭蟲讓奔波霸去除掉唐僧師徒有什麼區別？！

　　我要有這本事，還能讓萬聖公主跟你睡一個屋啊？

　　「沒錯，你。」劉建輝卻是對我極有信心，他將手中的茶杯一放，身子往後一靠，翹著二郎腿說，「盛力，我查過你，以前做鴨子的履歷就不提了，但作為小管家，業績真是極為出色！這件事，我相信你一定能辦好。」

　　「不是能不能辦好的問題。」我苦著臉，「關鍵是身份不行，實在沒資格督促聶老爺子啊！」

　　「嘿嘿，我既然讓你去了，肯定要給你一層身份的嘛！」劉建輝幽幽地道，「放心，你儘管去，以我的名義去……誰敢對你不敬，由我來收拾他！」

　　「欽差大臣唄！」我咧嘴笑了。

　　「對啦，就是欽差大臣！我在京城，不方便去臨滄……你就作為我的分身，去督促聶雲峰吧！」被我這個比喻逗樂，劉建輝也笑起來，擺著手道，「沒事，你儘管去，我和聶雲峰說一聲，讓他怎麼接待我的，就怎麼接待你！」

　　「哎，您這麼說，我就放心啦！」面對突如其來的工作，我雖然有些意外，但很快接受了。

　　隨即和姜樂、白狐道了聲別，便轉身出門，前往臨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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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南，臨滄，鄉下。

　　聶雲峰坐在堂屋的沙發上，愣愣地看著供桌上的遺像，眼睛始終是獃滯的、乾涸的，已經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了。

　　牆角鳥籠裡的那隻八哥一聲都不敢吭，就連喝水都是一小口一小口抿，生怕驚動了這位喜怒無常的主子。

　　不知過了多久，稀碎的腳步聲響起，葉輝煌如同一陣輕風來到聶雲峰的身前。

　　「袁野失蹤了。」葉輝煌壓低聲音，「突然就不見了，應該是被暗殺了。」

　　「……」聶雲峰沒有說話，眼皮卻微微地跳動起來。

　　自從聶志豪去世後，他就特別想收一位乾兒子，既然不是親生，要求自然是很高的，年輕有為、文武雙全是基本的，如何運作商會也要了如指掌。

　　挑來挑去，發現隻有龍門商會的人符合要求——袁野簡直就是他的夢中情兒，原以為一切都很順利，結果又出了這樣的事。

　　「還有一個人選！」看出聶雲峰的心情不太愉快，葉輝煌立刻說道：「這個人比袁野更優秀。」

　　「誰？」聶雲峰來了興趣。

　　「彭凱旋！」葉輝煌回答道：「剛剛二十齣頭，人品、能力都很過關，也是出身龍門武館，突破基層高手沒多久，便突破了優秀高手……」

　　聶雲峰雖然不是高手，但這麼多年耳濡目染，也知道其中怎麼回事，從基層到優秀，可太難了！

　　「那他可真是個天才啊！」聶雲峰忍不住坐直了身子，「龍門商會的運氣咋這麼好，總是可以收到這些天賦異稟的人？」

　　「馬上就要成為咱們的人了，還能成為您的乾兒子！」葉輝煌咧嘴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