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你咋來這裡了……」顏玉璞略帶吃驚地說:「另外那人看著好熟悉啊,像是咱爸……」
「就是咱爸!」顏玉珠快速說道:「之前給你打電話,顯示暫時無法接通……我找到咱爸被冤枉的證據了,所以就去北戰區找了總司令……然後咱爸就出來了!」
「這是我兒子?!」顏鎮北非常吃驚,「踏踏踏」地邁步走過來,蹲下身子左看右看,還是不可思議地說:「開玩笑吧,我兒子怎麼會是個豬頭?」
「……我是被人打成這樣子的!」聽說父親的案子有了進展,顏玉璞本來還挺開心,正想激動地叫一聲爸,結果聽到這樣的話,一張臉立刻耷拉下來。
「誰?!誰打你?!」顏鎮北濃眉倒豎,「噌」地站起身來,轉頭看向左右,聲若洪鐘:「誰幹的?!」
現在的他明明沒有任何職位,身上也是一襲便裝,但渾身所散發出來的氣勢,愣是震得現場眾人鴉雀無聲。
別說普通的警衛員,就連司令員邵剛都被鎮住了,完全忘記了這裡是自己的主場,愣了半晌沒有說出半個字來。
最終還是胡秘書先打破沉默,他奇怪地問道:「到底怎麼回事,誰來解釋一下……顏司令的兒子怎麼會被打成這樣?」
劉仁正最先反應過來,迅速講了一遍自己的所見所聞;接著邵剛也講起了昨晚的事,指責顏玉璞阻撓辦案等等。
當然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劉仁正說邵剛動用私刑,即便是司令員也不應該,邵剛則說顏玉璞先反抗的,自己隻是讓人將他制住,期間發生衝突才成了這樣子。
眼看無法斷明,胡秘書隻好轉頭看向顏鎮北:「顏司令,您看……」
顏鎮北始終面色陰沉,從頭到尾沒說過一句話。
邵剛卻有點忍不住了,問道:「胡秘書,從剛才開始,你就一直叫他顏司令……他的案子已經查清楚了?」
「是的,查清楚了。」胡秘書點了點頭:「並且總司令特許,官復原職!」
「……官復原職?!」聽到這四個字,邵剛無比驚愕,心裡像是被重鎚敲打,「復哪裡的原職?」
「當然是并州的,他之前就在并州履職嘛……其實不太合規矩,但總司令執意要這樣做,並且已經面對全軍下了紅頭文件……從早晨開始就一直聯繫你,但打不通你的電話。」胡秘書從隨身攜帶的公文包裡取出一封文件,遞給了他。
邵剛立刻接過文件,先是快速通讀,接著目瞪口呆,已經完全傻了。
豈止是不合規矩,簡直就是完全沒有規矩!
就算顏鎮北二十年前是被冤枉的,現在怎麼能官復原職呢,這個坑已經有人了啊!哪怕調到其他地方去做司令,也比現在合理多了!
不過,上面怎麼安排顏鎮北已經不重要了。
「胡秘書……那我呢?」邵剛一臉迷茫,這才是他首要最關心的問題。
「你也官復原職。」胡秘書又從公文包裡摸出另外一份紅頭文件,遞給了他。
官復原職!
這四個字,對顏鎮北來說是喜訊,對邵剛來說卻是莫大的諷刺!
邵剛捧著紅頭文件,仔細閱覽一遍內容,渾身上下都在哆嗦。
怒火中燒、火冒三丈!
才轉正幾天啊……哪有這麼玩的!
邵剛原先是南方某軍區的副司令,官復原職的話隻能再回去了,這就像是個玩笑,莫大的玩笑!
先不說他自己能不能承受得住這個打擊,用腳趾頭也知道多少人會在暗地裡嘲笑他!
邵剛腦海裡蹦出兩個字來:上訪。
他要上訪,他要告狀,自己什麼錯都沒有,憑什麼就被取消了職位?昨天剛轉正,今天就撤銷,哪有這麼搞的,簡直就是兒戲。
但一瞬間又放棄了,告北戰區的總司令嗎,這是有點嫌自己活得太久了吧?
他的反應極快,畢竟紅頭文件已經下發,總司令又站在顏鎮北那一邊,想要改變事實已經不可能了,當即擡頭說道:「顏司令,恭喜你啊!」
顏鎮北卻沒有搭理他,一張臉依舊無比冷酷,從頭到尾隻盯著顏玉璞。
「那個……」邵剛努力解釋:「顏司令,我不知道他是你的兒子……」
「和兒子不兒子沒關係,重要的是這樁案子到底怎麼回事。」顏鎮北終於開口,繼而蹲下身去沖著顏玉璞說:「你講一遍。」
顏玉璞便開始講,從頭到尾沒說半句謊話,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地說了個遍。
「我確實不知道那是邵司令的人……就以為是兩個犯罪分子,就帶自己的兄弟去救人了。」顏玉璞說:「來到這裡,邵司令卻說凱凱涉嫌國際走私,我一聽就知道不靠譜,所以拒絕交代凱凱的下落……然後就被他們折磨到了太亮!爸……」
顏玉璞終於開口叫出這個幾近於陌生的辭彙,雖然不像顏玉珠之前那樣淚流滿面,但也微微紅了眼眶:「我沒撒謊,一個字都沒撒。」
「我兒子,我當然信。」顏鎮北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接著呼了口氣,慢慢站起身來。
轉頭,看向邵剛,一雙眼睛冷若冰霜。
「……他在撒謊!」深知自己在對方地盤上絕沒有好下場,但好在胡秘書就在旁邊,相信這傢夥不敢胡作非為,所以邵剛立刻為自己辯解起來,「凱凱有沒有涉及國際走私確實需要再查,但顏玉璞來到這裡,屢次頂撞我,還不配合詢問,且和我的警衛人員發生衝突……」
「我沒碰過你的警衛員一根手指頭!自始至終都是你的人在打我!」顏玉璞趴在地上,擡頭怒火中燒地道。
「顏司令。」胡秘書突然開口:「這件事情還要繼續調查。」
「不查了。」顏鎮北搖了搖頭:「邵司令的警衛人員肯定幫他說話,這裡也沒有攝像頭……我兒子一個人勢必百口莫辯,很容易就陷入到我當年的境地……我吃過的虧,絕對不可能再讓他吃了。」
「那你……」胡秘書有點疑惑。
「我相信我兒子。」顏鎮北認認真真地說:「我的種,我知道,他不會撒謊的。」
說畢,便朝邵剛走了過去。
「……你想幹嘛?」邵剛有點緊張起來,立刻轉頭看向了胡秘書,眼神裡也流露出求救的意味。
「顏司令,你別衝動!」胡秘書立刻上前阻攔。
邵剛的幾名警衛人員也走過去,但劉仁正擺了擺手,二愣子等人立刻圍了上去,兩邊的人紛紛對峙,辦公室裡的氣氛一時間劍拔弩張。
「有你們什麼事,都給我退下!」胡秘書指著眾人怒喝。
「退下!」邵剛也喝了一聲。
劉仁正也擺了擺手,一眾警衛人員便都走出門去。
等到辦公室裡安靜下來,顏鎮北才緩緩開口:「胡秘書,我要揍他的話,會有什麼後果?」
胡秘書立刻擋在邵剛身前,沖顏鎮北說:「顏司令,你冷靜點……你要揍他的話,輕則記個大過,重則革除職位,再嚴重的還要坐牢……你也知道總司令他老人家眼裡揉不得沙子,任何違法亂紀的事在他那裡都是零容忍!你要實在想為孩子出頭,最好還是走法律程序吧!」
站在胡秘書的身後,邵剛稍稍鬆了口氣,心想起碼自己的安全能保住了。
但下一秒,顏鎮北便把胡秘書一把推開。
「好,那就照『坐牢』的標準來吧!」顏鎮北怒喝一聲,狠狠一記鐵拳朝邵剛的臉頰砸落。
「砰砰砰——」
「咣咣咣——」
顏鎮北拳腳相加、手足並用,事實證明他在監獄裡還堅持鍛煉身體是正確的,此時此刻雖然已經一大把年紀了,卻依舊揍得正值壯年的邵剛毫無還手之力!
顏鎮北像是一頭垂垂老矣,卻依舊無比勇猛的下山虎,剛硬的拳頭和腳如同雨點一般落在邵剛身上。
這傢夥很快就被打倒在地,腦袋腫得像豬頭一樣,口鼻處也噴出皿來,渾身上下都是腳印。
門外的警衛員想衝進來,但被劉仁正的人攔住了,更何況這座軍區已經易主,其他士兵也不受邵剛管轄。
唯一幫邵剛說話的隻有胡秘書,但他也攔不住此時此刻徹底發瘋的顏鎮北。
不知過了多久,顏鎮北終於緩緩停手。
「邵司令!」胡秘書立刻撲了過去,看到邵剛渾身傷痕纍纍、皿跡斑斑,當場急得直跳腳,轉頭說道:「顏司令啊顏司令,你才剛剛官復原職……搞什麼啊,非得再回去坐牢嗎?那二十年的苦日子還不夠嗎?」
「兒子受了欺負,當爹的不能撐腰還叫『爹』嗎?!法律管不了他,還有我這個當爹的!隻要能為兒子出氣,坐多少年的牢也值了!讓他告吧,我就在這接著!」顏鎮北冷哼一聲,整張臉也面色不改,看不出有絲毫的後悔之意。
這就是他的性格,他的脾氣。
「邵司令,你別跟他一般見識……這人已經瘋了!走,我送你去醫院。」胡秘書蹲下身去,想把邵剛扶起來。
邵剛並不配合,也沒說話,隻是默默拿出手機,當著所有人的面,撥了一個號碼出去,並且按了免提。
「喂……」電話那邊很快傳來一個略微有些蒼老的聲音。
「總司令……」邵剛呼了口氣,接著快速講起了剛才的事。
當然在他口中,全部都是顏玉璞、劉仁正和顏鎮北的錯,最後才道:「總司令,我說的這一切,保證句句屬實,有胡秘書幫我作證,他就站在旁邊圍觀全程!顏司令仗著在他的地盤上,直接把我打成重傷……我要求驗傷,並申請將其逮捕,革職處理、依法判案。」
「……」電話那邊沒有沉默不語。
「總司令?」邵剛輕輕叫了一聲。
「小邵啊……」電話那邊終於有了聲音,「老顏不容易啊,坐了近二十年牢,吃了太多太多的苦……你寬容點、大度點,別計較了!」
「總司令……」邵剛有點急了,「他坐牢,又不是我害的,跟我有什麼關係,為什麼要讓我寬容啊……」
「還能說話,我看你傷也沒有多重。」電話那邊終於有點不耐煩了,「行了,就這樣吧,趕緊回南方吧。」
說畢,另一頭直接撂了電話。
邵剛直接懵了。
說好的眼睛裡揉不得沙子呢,好的對違法亂紀的事零容忍呢?
敢情是叫我容忍啊?
邵剛差點噴出一口老皿。
「現在能走了嗎?」顏鎮北冷冷開口:「告狀的話去其他地方告,別在我這磨磨唧唧的!走不了路的話,我讓別人擡著你走!」
「……不用!」邵剛咬了咬牙,慢慢從地上爬起來,一瘸一拐地走向門外,很快帶著他那些警衛員消失不見了。
「總司令還是喜歡你啊!」胡秘書輕輕地嘆著氣:「當初逮捕了你,又把你送進監獄……最難過的人其實是他!現在你歸來了,他比任何人都開心!」
胡秘書咧著嘴說:「好啦,事情都辦完了……那我就先走了!」
「哎,這就走啊,好歹吃個飯啊!」
「不了,還有不少的事!顏司令,留步吧,你剛上任,也要開始忙了!」
胡秘書擺了擺手,也走出了辦公室。
目送他離開後,顏鎮北又低下頭:「還能站起來不?」
「……能!」顏玉璞咬了咬牙,慢慢從地上爬了起來。
到底被折磨了一夜,顏玉璞的傷勢還是嚴重的,以至於雙腿都在不斷地打擺子,但他還是頂天立地般牢牢地站住了。
「哈哈哈,好樣的,是個男子漢啊!」顏鎮北一把抱住兒子的脊背,又順勢將顏玉珠也摟在懷裡。
「爸!」二人再也控制不住,一起靠在父親懷裡痛哭起來。
將近二十年的守望,將近二十年的期盼,將近二十年的不折不撓、百轉千回……
今日終於有了結果!
等到一家人抱夠了,顏鎮北又轉過頭去看向了劉仁正。
「……顏司令,歡迎回來!」自始至終,劉仁正都沒有插過半句話,包括顏鎮北和邵剛發生爭執的時候也沒有。
因為他相信這位老司令員,能夠妥善地處理好一切問題!
事實也的確如此。
直到這時,他才滿懷激動地叫出聲來,一雙略有些蒼老的眼睛裡也噙著淚水。
「別肉麻啊,咱倆不整這個!」顏鎮北哈哈笑著,走過去一把抱住了劉仁正。
二人緊緊相擁,互相用力拍著對方的脊背。
「介紹一下,那是我兒子!」抱完了,顏鎮北又指著顏玉璞說。
「知道啊,剛才不是都認識……」劉仁正還沒說完,顏鎮北又補了一句:「沒想到啊,有朝一日竟然能和兒子出現在同一個辦公室裡!」
「……顏司令,剛回來就占我便宜不太好吧?」劉仁正哭笑不得。
「哈哈哈——」顏鎮北再度大笑起來,也再度擁住了劉仁正的脊背,「老夥計,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