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很快到了寺廟，但這邊早已人去樓空，連個鬼影子都看不到，隻留下荒蕪的大院和破爛的圍牆。月光潑灑下來，甚至有些滲人，讓人不寒而慄。

　　影刃迅速朝之前磐石逃走的方向奔去，陳永生自然緊隨其後。

　　幾百米後，一處冰冷的土堆上，旁邊還有一些積雪，影刃看到了鮮皿淋漓、奄奄一息的磐石。

　　「磐石！」影刃驚呼一聲，立刻撲了上去。

　　陳永生也立刻奔上去，和她一起檢查磐石的傷，自然是非常嚴重的，皿都快流成河了，隨即就要摸出手機撥打120。

　　「別……別費力氣了……」磐石躺在地上，一張臉全白了，氣若遊絲地說：「早來二十分鐘還行……現在失皿過多，根本撐不到救護車來，最多還有一兩分鐘的活路了……有這時間，不如最後陪我說一說話……」

　　「磐石！」影刃知道他說得沒錯，當場哭出聲來。

　　陳永生也沒有辦法，隻能站在旁邊唉聲嘆氣，除非現在能立刻上手術台搶救，否則肯定是沒有存活的機會了。

　　「別……別哭……自從咱倆背著第七局，踏上為鐵塊復仇的路開始，不是早就將生死置之度外了麼……咱們說好了的，哪怕是死，也要堅持下去！」磐石輕輕地喘著氣，「你別哭啦，你哭得我好心疼……我的一顆心幾乎都要碎了！」

　　「好，好，我不哭了！」影刃擦了擦自己的臉，但眼淚還是止不住地往下流。

　　「影刃，你真漂亮，我和鐵塊一樣，喜歡你好多年了，可惜就是不敢表白……但是我比鐵塊強啊，起碼說過喜歡你了，哪怕下了地府都不覺得遺憾……影刃，我好想娶你當老婆啊，可惜這輩子沒有機會了……」磐石努力擡起手來，輕輕摩挲著影刃臉上的淚，「對了，你沒事吧？劉洪和陳荒去追你，沒有傷到你吧……」

　　「沒有！」影刃立刻說道：「龍門商會的陳館主恰好經過，他救了我，沒有受傷！」

　　說著，便指了指身後的陳永生。

　　陳永生便立刻蹲下身來。

　　「我……我知道……」磐石有氣無力地說：「之前王宇和李宙圍攻我，剛把我重傷了，準備一刀了結我的時候，劉洪和陳荒突然急匆匆奔過來，說龍門武館的陳永生來了，擔心龍門商會的人趕到，所以他們急匆匆地撤了……沒有受傷就好！陳館主，謝謝你了！」

　　「沒事，舉手之勞！」陳永生認真地說。

　　「嗯！嗯！」影刃使勁點著頭，眼淚又掉下來。

　　「當時我雖然受了傷，躺在地上動彈不得，但心裡是美滋滋的，心想陳館主來的正是時候，正好能把我送到醫院去，還能撿回一條命來，流的皿也不是很多……可是我等啊，等啊，等啊……」磐石的臉上漸漸布滿絕望，「但是我就想不通了，為什麼半個多小時了……你們倆才過來？是有什麼事情耽擱了麼？」

　　「我……我……」影刃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之前的事，甚至有些結巴起來。

　　陳永生就更不敢說話了，甚至連口大氣都不敢出。

　　從剛才的對話中，他知道磐石喜歡影刃，想把人家娶回家當老婆的！

　　「能告訴我到底怎麼回事嗎？」磐石輕輕地喘著氣，很明顯地出氣多、進氣少了，「我馬上就要死了，讓我死個明白行嗎？」

　　「好，好，我告訴你……」影刃於心不忍，終於還是流著眼淚，將之前發生的事，原原本本講了一遍。

　　磐石聽後，整個人都驚呆了，兩隻眼睛瞪得渾圓，本來氣息已經很微弱了，這時候又粗重起來，「呼哧呼哧」的，像是台壞了的老風機。

　　陳永生還是不敢說話，連口大氣都不敢出。

　　「還不如不告訴我……還不如不告訴我……」磐石眼神渙散，喃喃地說了幾句，突然「噗」的一口，噴出大量鮮皿。

　　「磐石！」影刃緊張起來。

　　「你……你要負責……」磐石顫巍巍地舉起一隻手來，指著陳永生道。

　　「我一定會負責的！」陳永生連忙點頭答應，「兄弟，你放心，我會和她結婚，還要生好幾個孩子，倖幸福福地過一輩子……」

　　「噗——」磐石又吐出一大口皿，腦袋一歪，氣絕身亡。

　　「磐石！」影刃撲在他的身上，嚎啕大哭起來。

　　「兄弟，我一定會為你報仇的！」陳永生和磐石之前素無交集，也沒有任何的感情，但這時候也忍不住為他淚如雨下。

　　說畢，陳永生摸出手機，準備打電話給顏玉珠，讓其幫忙調查蘇家一眾人的去向。

　　「不用了。」知道他要幹嘛，影刃立刻出聲制止，她擦了擦眼淚，接著說道：「蘇家的人肯定跑了，不可能抓到了……另外，我也不希望龍門商會摻和這件事情，希望你能尊重我的個人意願。」

　　「哦，好！」陳永生立刻放下手機，但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隻能傻愣愣地站在原地。

　　他當老師，教導學生是把好手，處理這些問題確實有些茫然。

　　好在影刃經驗豐富，她立刻道：「幫我聯繫當地的殯儀館，先把屍體收殮了再說！」

　　「哦，好！」陳永生這才拿起手機，按照影刃的安排操作起來。

　　磐石是被人殺死的，也沒有醫院開具的死亡證明，正常殯儀館肯定是不收的，但陳永生身為龍門商會的高層，在并州當地的人脈也不一般，更何況隻是收殮、寄存，不需要多複雜的手續和流程，所以輕輕鬆鬆就辦好了。

　　跟隨拉屍體的車一起來到殯儀館內，又親眼看到磐石的屍體暫時封存起來，影刃這才稍稍鬆了口氣，接著一屁股坐在地上，她實在太累了，這時候精疲力盡，整個人都幾乎垮了。

　　殯儀館的大廳內，影刃靠著牆壁，哭一會兒，睡一會兒，陳永生也不知道說什麼好，隻能默默陪在她的身邊。

　　不知道過了多久，影刃猛地睜開眼睛，看到外面已經晨光微亮，殯儀館也陸續有人進進出出，自己身邊卻已經一個人都沒了。

　　占完便宜，終究還是走了？

　　影刃冷笑一聲，但也沒當回事，剛準備起身離開這裡，就聽腳步聲響，有人走進殯儀館的大廳，正是失蹤的陳永生。

　　「你醒啦？」陳永生立刻走過來，遞過來兩個透明塑料袋，裡面是熱氣騰騰的包子和豆漿，「給你買了早餐，趕緊趁熱吃吧……不管接下來要幹什麼，保重身體才是最重要的。」

　　影刃沒有說話，將塑料袋接過來，默默地吃了起來、喝了起來。

　　等到吃飽喝足，陳永生將垃圾清理了，扔進垃圾箱裡，又返回來，認真地說：「接下來你打算幹什麼？」

　　影刃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反而問道：「昨天晚上的事，你沒有告知龍門商會吧？」

　　「還沒有！」陳永生搖搖頭，「但是天快亮了，我也該彙報了……并州出現蘇家的人，我必須告訴顏總的。」

　　「蘇家的人出現在并州，跟龍門商會沒有關係，是沖著我和磐石來的……你不要彙報了！」影刃言辭懇切地說。

　　「……這不行，我是龍門商會的一份子，吃人家的飯，賺人家的錢，不可能不說的。」陳永生想了想，認真地說：「影刃姑娘，我會對你負責，但這件事也必須彙報。」

　　「你不用對我負責。」影刃面色平靜，「那件事純粹是個意外，你我都是迫不得已，就當做一個夢，徹底忘記了吧！」

　　「我忘不了！」陳永生有些激動起來，「這是我此生最難以忘懷的一個夜晚！」

　　「怎麼就難以忘懷了？！」影刃沒好氣道：「你第一次啊？」

　　「對，第一次。」陳永生低下了頭。

　　「……」影刃瞪大了眼，「不會吧，你看著都四十多歲了！」

　　「但確實是第一次。」陳永生低下頭，「以前從來沒有過女朋友。」

　　「……你真是個人才。」影刃非常無語地說：「世上竟然還有你這樣的男人，我今天算是開眼了。」

　　「你不也是第一次嗎？」陳永生疑惑地道：「昨天我都看到皿了！」

　　「……」影刃說不出來話了。

　　這些年忙於工作，確實沒來得及談戀愛，拖著拖著就到三十多歲了，之前想著能跟鐵塊成的，後來覺得磐石也不錯，結果誤打誤撞，竟然給了陳永生。

　　上哪說理去啊！

　　「所以，我會對你負責的。」陳永生認認真真地說：「我是龍門武館的館主，工資加獎金、提成，年收入能過百萬，買得起房子，也買得起車……」

　　「停——」影刃做了個「stop」的手勢，很無語地說道：「誰問你這個了，你看我像是在乎這些東西的女人麼？」

　　「那你……」陳永生非常疑惑。

　　「不用負責。」影刃再次說道：「我說過了，我是迫不得已，我們之間沒有任何感情……我不會因為發生了那種事，下半輩子就必須和你綁在一起了！是不是第一次都無所謂，大清早亡了，我不在乎的，我不道德綁架你，你也別拿這種東西來束縛我！」

　　「……」陳永生說不出話來了，除了撓頭，毫無辦法。

　　「覺得對不起我，想補償我？」影刃看出他的意思，問道。

　　「是！」陳永生點頭道：「無論你有多不在乎，無論大清亡多少年……這種事情說到底，也是男人佔便宜的，請給我一個補償你的機會！」

　　影刃想了想，便說：「好，我想找蘇家報仇，你願意陪我去麼？」

　　「可以！」陳永生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但這件事，我也要向顏總彙報。」

　　「不是，顏總是你媽啊？」影刃來了氣，「你是媽寶男麼，什麼也向你媽彙報？」

　　「吃人家的飯，賺人家的錢……」陳永生又撓起了頭，「好吧，有時候確實覺得顏總很像我媽……」

　　「算了，你可以彙報。」影刃終於妥協，畢竟她現在確實需要幫手，一個人是絕無可能完成報仇大計的，「但我不希望龍門商會插手這件事情……尤其，別讓我們第七局知道了！」

　　「明白！」陳永生點頭，「我會如實向上面彙報的！」

　　說畢，陳永生摸出手機，轉身往殯儀館外走去。

　　看著他的身影漸漸消失，又看看天邊逐漸升起來的朝陽，影刃也摸出手機，撥了一個號碼。

　　「喂，盛秘書！」電話很快撥通，影刃強忍悲傷，盡量保持平靜地說：「我和磐石想辭職了……沒有為什麼，就是想辭職，希望您能答應……好，好，那就這樣，回頭我們會去辦手續的……」

　　掛了電話，影刃的眼淚「撲簌簌」掉下來。

　　過了好大一會兒，陳永生返了回來，沖她說道：「我向顏總彙報過這件事了，她說還要知會宋董一聲，看看宋董的意見。」

　　「……你們龍門商會是國企嗎，流程這麼繁瑣，這麼小一件事，還要知會董事長？」影刃蹙起眉頭。

　　「蘇家無小事。」陳永生認認真真地說：「之前的蘇沉舟，大家都知道他有多可怕，現在輪到他兒子蘇晨楓了，龍門商會不可能掉以輕心的。」

　　「……」影刃無話可說，沉默一陣，才道：「不管告訴誰吧，別讓第七局知道就好。」

　　「顏總答應我了，絕不透露給第七局！」陳永生言之鑿鑿。

　　「好！」影刃這才鬆了口氣。

　　不一會兒，陳永生的手機響起。

　　「哎，顏總！」他接起來，片刻之後，神色變得嚴肅，「好，好，我知道了……」

　　掛掉電話，陳永生轉頭說道：「影刃姑娘，我們宋董說要和你見面……他在外地，馬上就坐飛機過來！」

　　「……至於嗎？」影刃非常無奈，「我是真不想和龍門商會打交道啊……算了，見就見吧，別讓第七局知道就好！」

　　……

　　京城，翠湖酒店。

　　重新偽裝成盛力，並住進套房的我，過年開工第一天，正打算組織大家開個會，豈料卻接到影刃的辭職電話。

　　正摸不到頭腦，顏玉珠又打來電話，給我講了昨晚發生在并州的事，並著重道：「影刃不想讓第七局知道這件事。」

　　「我知道了。」我立刻說：「務必留住影刃，我要和她見面……以宋漁的身份。」

　　掛掉電話，我一邊往外走，一邊撥通了施國棟的號碼。

　　「施局長，影刃剛才聯繫我，說要和磐石一起辭職……不知道為什麼，他們沒說理由……嗯，所以我要請假，打算弄清楚這件事……好，好，那就這樣……」

　　再次掛掉電話，我迅速出了門，驅車趕往機場的路上，鑽進一條沒有攝像頭的衚衕，等再出來的時候，便恢復了自己的真身。

　　接著，我便以宋漁的身份，搭乘飛機趕往并州。

　　到了并州，顏玉珠在機場接了我，接著一起趕到龍門商會。

　　推開辦公室的門，就看到了陳永生和影刃，二人正坐在沙發上說著話，看我進來，立刻起身。

　　「宋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