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依舊人來人往、熱熱鬧鬧，到處都是一片人間煙火的和諧景象，面前這個傢夥說起「殺人」來卻像呼吸似的簡單，好像在問我「吃了沒」「喝了沒」「廁所在哪」一樣普通。
我的眉頭微微皺起：「你是誰？」
「哦，忘記自我介紹了。」年輕人繼續笑著，他笑起來很好看，整個人也非常自信：「我叫滕飛鴻，是盛世商會的少東家。」
盛世商會？
我當然聽說過這個商會，宋知書以前認真介紹過的，和華章商會、正德商會都是國內排名前幾的大商會！
和它們相比，龍門商會隻能算是二流商會——當然，這已經相當不錯了，飽含了宋達理二十年的心皿啊！
這人竟然是盛世商會的少東家，身份和地位都相當高了，竟然會出現在雲城，還要幫我殺宋塵……
一時間，我不知道說什麼好，隻能沉默不語地盯著他，主要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葯。
「怎麼樣，需要我幫忙嗎？」滕飛鴻笑得更燦爛了，看上去沒有一點惡意，像是冬日升起的一輪暖陽。
溫暖、動人。
「……為什麼幫我？」我奇怪地問道。
「因為你肯定不是宋塵的對手……你倆交手的話，你必死無疑。」滕飛鴻聳了聳肩，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為什麼你會幫我？」我換了一種問法。
「因為我想跟你合作。」滕飛鴻終於聽懂了，認真解釋：「我們和正德商會鬥很久了，在很多城市都有衝突，一直有來有回、有勝有負……最近聽說十二羅漢元氣大傷，仔細調查一番，才知道有一大半都是北龍門幹掉的……嘿嘿，厲害厲害，真是夢寐以求的合作對象！想和你聯手對付正德商會，自然要先獻上一份誠意，所以決定幫你對付宋塵！」
「……為什麼不跟宋塵合作？」明白了對方的用意，我又問道。
「宋塵確實和正德商會鬧得很兇，理論來說也是不錯的合作對象……我們確實考慮過他。」滕飛鴻嘆了口氣，「但是深入了解過後，發現這人不行，經常不講道義、不講規矩，甚至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合作起來恐怕會不愉快……所以就把目標放在了你身上。」
說到這裡，滕飛鴻又笑起來：「你就很不錯了，隻要是幫過你的人，你永遠都感恩在懷、銘記在心！我們調查過你，一緻認為可以放心跟你合作……又打聽到你和宋塵之間的恩怨，為了表示誠意，願意幫你殺他。」
「……不用了！」我搖搖頭。
對我的誇讚，我確實很受用；聽到他們貶損宋塵，心裡卻又不太舒服。
「不用什麼？」滕飛鴻立刻問：「不用合作，還是不用幫你殺宋塵？」
「不用幫我殺宋塵。」我搖搖頭：「至於合作，隨後可以細談，現在我還有事要忙……嗯，回頭再見面吧。」
盛世商會是很厲害的商會，放在全國範圍內都很有名，願意和我一起對付正德商會，北龍門當然是非常願意的。
「願意合作就行！」滕飛鴻鬆了口氣，像是完成了一樁大任務，很快又笑著說：「你說的事，是去見宋塵吧？」
「……你怎麼知道的？」我很疑惑。
「說了正在調查你們倆，當然摸清楚你倆的行蹤啦，不然我怎麼會在這裡等你！」滕飛鴻看看左右，壓低聲音說道：「真的不用我幫你殺宋塵？」
「……真的不用！」我再次搖頭。
「可他肯定會殺你的，你做好準備了沒？」滕飛鴻又問道，聲音愈發低了。
「……誰跟你說他要殺我？」我的心裡一緊。
「這不是明擺的事情嘛！他想佔下整個龍門商會，不殺你殺誰啊？還專門把你約在老宅，不就是要創造機會嘛！問你話呢，到底做好準備沒有？你是我們精心挑選的合作對象，一點差錯都不能有啊……我這個盛世商會的少東家都親自來了，由此可見對你的重視！」滕飛鴻終於有些著急起來，「咣咣」拍著自己兇脯。
「做什麼準備，宋塵不會殺我！」我搖搖頭。
「說這些有意義嗎？誰不知道他要殺你？任何一個長眼睛的、有耳朵的，都知道他一定會幹掉你的！你要沒做準備，我可就出手了，我帶了幾個兄弟……」
「不用！」
終於有點煩躁起來，我直接打斷了他，「你走吧，我和宋塵的事，不用你們插手！」
說畢，我直接轉身就走，不想再和他糾纏下去了。
「颼——」
與此同時，一道破空之聲突然猛地傳來。
我驚訝地回頭一看，就見滕飛鴻竟然手持一把利刃，徑直朝我後心位置狠狠刺了過來。
神經病啊，剛才還說要跟我合作，怎麼現在又搞上偷襲了？
「砰——」
與此同時，我的身後竄出一道人影，一腳就將滕飛鴻手裡的利刃踢飛，接著又將他整個人按倒在了地上。
「漁哥，怎麼處置？」二愣子抓著滕飛鴻的胳膊，回頭看我。
「你想幹嘛？」我走上去，面色陰沉地問。
突然間的異動，引得不少路人紛紛轉頭看來，但又不敢靠近，隻能遠遠地看。
「哈哈哈——」滕飛鴻反而大笑起來：「果然是做了準備啊！行，要這樣我就放心了，你可以去和宋塵見面了！」
帶二愣子，隻是出於一種習慣，並不是為了防宋塵的。
但也沒有必要和他解釋。
「我怎麼知道你是試探，還是真的想殺我？」我皺著眉。
「因為我要真想殺你，根本不用自己動手！」滕飛鴻看向左右。
我也看了過去。
四周的花壇裡、草叢中、大樹後……都有不少腦袋正在閃動。
「他們都是來幫你對付宋塵的……」滕飛鴻笑嘻嘻道。
「用不著，整個雲城都是我的地盤，誰也別想在這動我半根汗毛。」我冷冷道。
我擺擺手，二愣子鬆開了滕飛鴻的胳膊。
「那我就放心啦！行吧，那就祝你好運，順利幹掉宋塵，吞併整個龍門商會……」滕飛鴻站起身來，撿起自己的匕首，又拍了拍身上的灰，「記下我的手機號吧……打算對付正德商會了，就跟我們聯繫。」
「可以！」我點點頭。
我們兩人便互留了手機號碼，雖然現在還不能信任他，但多一個機會總是好的。
滕飛鴻離開了，二愣子也隱沒在了人群中。
我則乘計程車返回老宅，距離八點還剩半個小時，我燒了水，泡了茶，便在堂屋等待宋塵的到來。
我家不大，隻有三間房子，其他則是廚房、雜物間之類的。
堂屋是唯一的公共區域，小時候寫作業、看電視什麼的都在這裡。宋塵偶爾在家，也會耐心輔導我的學習，和我一起看灌籃高手之類的動畫片，或者繫上圍裙去廚房做一頓香噴噴的拉麵，帶我去街上買一些生活中的必需品，知道我在學校被人欺負，馬上帶人過去找回場子……
溫馨的片段雖然不多，但回憶起來仍舊很暖。
這樣的哥哥，怎麼會殺我呢？
因為宋達理的偏心，他肯定會不滿、會怨恨，但也絕到不了想要幹掉我的地步！
我有這個信心，也無條件信任他。
三杯茶水下肚，時間漸漸接近八點，我忍不住走出屋子，站在院子裡面張望。到後來，又忍不住出了門，站在院門口張望。
來我家的路隻有一條，隻要宋塵現身，我一定能看到。
我家臨街，沿途有不少商販，雖然街上人來人往，但我還是一眼就看到了他。
宋塵真的來了。
人群中，他邁著大步走來，雖然身邊充斥著男女老少，但高大的身軀、帥氣的面龐，像是暗夜中最亮眼的一顆星，很難讓人不注意到。
我的一顆心也忍不住提到了嗓子眼。
待會兒能談得順利嗎，他會同意龍門商會一人一半的分配方案嗎？
如果不同意，接下來怎麼辦，是現場就開打呢，還是回去以後再展開較量？
不過，隨著宋塵越走越近，我的一顆心反倒坦然起來。管他呢，既來之則安之，看看他說些什麼再做決定吧。
「踏踏——」
不光是眼睛能看到他，就連腳步聲都逐漸清晰起來。
然而就在宋塵距離我隻有十幾米的時候，他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喂？」他站住腳步接起電話，同時用眼神示意我等一下。
我點點頭，站在院子門口靜靜等著。
片刻後，宋塵的面色突然變了，接著迅速轉頭急匆匆地離開。
「哎——哎——」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我驚訝不已，本能地想上前追，但宋塵奔跑的速度很快，不一會兒就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站在人潮如織的巷子裡，我整個人都有點發懵，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了。
與此同時，江城的手機突然響起。
拿出來一看，正是宋塵打過來的。
「哎，塵哥！」我連忙變作江城的聲音。
「出事了！」宋塵快速說道：「正德商會在合市動手了，麻雀被重傷，老狼被擄走……我現在就過去，沒空和小漁見面了……你跟他說一下，回頭再約！」
「哦哦哦，好……」知道宋塵為什麼突然離開了，我連忙問：「需要我和姜樂過去幫忙嗎？」
「暫時不用，需要你們的時候會打電話！」
「行，那我等著……」
掛了電話，知道今天晚上肯定見不成了。當然，現在沒空計較這個，肯定更關心麻雀和老狼的安危！
正想打個電話問問席洪等人什麼情況，手機再次響了起來。
這次是宋漁的手機響了，梁國偉打過來的。
「喂？」我接起來。
「漁哥，長安傳來消息……秦衛被人殺了！」梁國偉焦急的聲音傳來。
……
秦衛確實死了，項俊動的手。
在這之前，我警告過大家，最近出門一定要小心，項俊那傢夥不會善罷甘休的。
并州是絕對安全的，但其他幾個城市不一定，所以我著重提醒了秦衛、包志強等人。
誰也不是第一天出來跑江湖的，大家知道輕重，出門自然小心翼翼，隨時都有一大群人陪伴左右。
秦衛更是如此，他知道項俊肯定痛恨自己，出門至少幾十個人隨行，就連去洗浴中心泡澡，身邊都能有幾個保鏢站著。
這麼嚴謹，卻還是出事了。
就是在洗浴中心出的事。
正在池子裡泡澡的時候，白為突然手持一把刀沖了進來，一群人立刻圍了上去阻攔、反攻。
見狀不妙，白為轉身就跑，眾人立即去追。
秦衛從池子裡出來，擦乾淨身子走進更衣室，勞國忽然從沙發後面竄了出來。
「聲東擊西啊？」秦衛毫不在乎，嘴巴裡叼著一支煙。
在他身後，又衝出一群人來。
勞國轉身就跑。
等出了洗浴中心，一輛轎車疾馳而來，朝秦衛狠狠撞了過去。
「砰——」
旁邊恰好竄出一輛SUV，徑直將那輛轎車頂翻了。
頭破皿流的秦塔從轎車裡鑽出，一溜煙地轉頭跑了。
「哈哈哈，能不能來點新鮮的啊……」秦衛叉腰大笑：「每一步都在我的預料之中。」
「嗡嗡——」
SUV很快停在秦衛身前。
秦衛拉開車門坐了上去，車子迅速駛出，但還沒走一百多米，前面突然有交警臨檢，設了路障指揮車子靠邊停下。
「別停，直接闖過去！」秦衛坐在後排，面色陰沉地道。
「嗡嗡——」
SUV直接加速，撞翻了幾個三角錐，完全不顧交警的阻攔和大叫，像是奔跑的野馬一般疾馳而過。
但在那一瞬間，秦衛看得清清楚楚，其中一個交警正是餘建樹假扮的。
「在長安，我就是無敵的！想謀殺我，做夢去吧！」抱著雙臂，翹起二郎腿，秦衛坐在後排，那叫一個得意。
「真的嗎？」前排，駕駛SUV的司機幽幽說了一聲。
「你是……」秦衛迅速瞪大了眼。
「吱嘎——」
SUV迅速停在路邊，前面的司機猛地轉過頭來，果然不是秦衛最信任的心腹和保鏢了。
而是……項俊！
「嘿嘿嘿——」
項俊咧嘴笑著，一張臉布滿猙獰，猛地伸出手來，扼住了秦衛的喉嚨。
「別……別殺我……」秦衛渾身顫抖。
他當然很怕死，沒有人不怕死！
「你知道我有多恨你……」車裡，項俊沉沉地道：「恨不得將你大卸八塊的那種恨……但你現在有一次活命的機會。」
項俊頓了頓，繼續說道：「告訴我，聚寶堂的堂主在哪裡。」
知道項俊這是想要長安的客戶資料，秦衛搖著頭道：「我不知道，在整個龍門商會裡，聚寶堂堂主是最神秘的，沒人有他們的聯繫方式，也不知道他們住在哪裡……」
「你在長安呆了這麼久，一定有辦法引出他吧？」項俊輕聲問道。
「沒有。」秦衛還是搖頭：「你要錢，我可以給你，讓我傾家蕩產都沒問題……要人，是真的沒有啊。」
「那你沒有用了。」說畢，項俊直接扭斷了秦衛的喉嚨。
車內的記錄儀完整錄製下了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