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他的污點！」一聽這話，我反而笑出聲來，齜著兩排大牙樂呵呵道：「王主任，顏玉璞從來沒有跟過邊耀陽……他自始至終都是咱們的人！」

　　「哦？怎麼回事？！」王亞寧當然非常驚訝。

　　我便把自己早就編好，以及和顏玉璞串好的詞講了出來：「之前我剛接到任務的時候，雖然不願娶那幾個女孩，但還是打算先幹掉邊耀陽再說。我便一個人來到崇左，並且悄悄潛入軍區，在暗中盯著邊耀陽的一舉一動——這是我一直以來的習慣，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嘛，之前調查帶有『XY』印記的槍支，也是沒跟任何人講，便一個人跑到舟山去了，施局長了解我的作風！」

　　「行了，不用解釋，我不介意，你繼續說！」王亞寧擺了擺手，似乎嫌我啰嗦，又催促道。

　　「好。」我便繼續說道：「盯邊耀陽的時候，顏玉璞恰好來邊境執行任務，無意中發現了一些恐怖分子的蹤跡，便迅速彙報給了當地的軍區司令員……我看這位青年人品好、三觀正、實力強、顏值高，便萌生了結交他的心思……」

　　還是那句話，說謊的最高境界是真假摻半，最好是七分真、三分假，那可真是神仙都分辨不出來！

　　總之在我口中，邊耀陽的確早就知道了紅樓的計劃，並相中了恰好來到邊境的顏玉璞，便要他負責吸引三個女孩，以此達到破壞的目的。

　　「那個時候邊耀陽和顏玉璞的關係確實很好，兩人畢竟一起擊殺恐怖分子了嘛，好得像是穿一條褲子。」我幽幽道：「這就是邊耀陽想找顏玉璞幫忙的原因……結果不用多說，邊耀陽當然拒絕了，並說自己絕對不會和紅樓作對的，還勸邊耀陽回頭是岸……」

　　我繼續往下編著。

　　「邊耀陽怒火中燒，立刻將他關了起來，還威脅他若不答應，就偽造他和恐怖分子串通的證據，堂而皇之地將其擊斃！」

　　「即便如此，顏玉璞也沒有同意，反而對邊耀陽破口大罵，說他遲早會死在紅樓的制裁之下。」

　　「邊耀陽將他關了起來，給他二十四個小時考慮，到時如果還不答應，格殺勿論！」

　　「我悄悄潛入那座小房間裡，表明自己的身份和來意後，便讓他假意答應邊耀陽，同時調查是誰給邊耀陽通風報信……」我認認真真地說：「王主任，原諒我當時擅自行動，沒有向您彙報，因為我實在不確定，你的身邊究竟誰是內奸……」

　　「你做得非常好！」聽到這裡，王亞寧已經非常激動，「事實證明，你的判斷沒錯，內奸確實來自我的身邊！怪不得施局長強烈推薦你，紅樓的智囊團也對你稱讚有加……盛秘書，你真的很厲害！等施局長退休，接替他位子的人一定是你！」

　　「沒有沒有，施局長年富力強，經驗也比我豐富多了……」我趕緊擺著手。

　　「國人就是太謙虛了！」王亞寧輕輕地嘆著氣，「我還是喜歡性格張揚一些的年輕人！」

　　「您早說啊！」我的身子往後一靠，脊背貼在了沙發上，二郎腿也翹了起來，並給自己點了根煙，吸了一口之後，大咧咧道：「施國棟那個老登啊，早就該退休了！必須是我繼任他的位子，除了我還有誰？劉建輝嗎？讓他滾一邊去！」

　　「……倒也不用這麼張揚！」王亞寧哭笑不得，知道我是在開玩笑，倒也沒有當一回事，迅速拉回到了正題：「所以從那時候起，你就計劃讓顏玉璞接任邊耀陽的位子了？」

　　「是的！」我把煙頭掐滅，重新變得老實起來，雙手放在膝蓋上面，認認真真地說：「在和顏玉璞接觸之前，我就仔細調查過他了，這是一個各方面都能經受住組織考察的特種兵！之前在紅樓附近的咖啡店，我說我不願意娶那幾個女孩，您讓我推薦一個靠譜的年輕人，當時我沒有合適的人選……但在看到顏玉璞後，我知道就是他了，事實證明，他果然沒有讓我失望！天佑華國，天佑邊境，雖然我不是個迷信的人，但總覺得是老天爺的安排，才將他送到了邊境！」

　　「一定是這樣的！」王亞寧長長地呼了口氣，「我就說嘛，讓你吸引那幾個女孩子，總覺得你在故意放顏玉璞的水……」

　　「王主任，真的不好意思，不是有意隱瞞，確實不知道您的身邊誰是內奸……」

　　「不用道歉，我沒那麼小心眼！」

　　王亞寧一擺手，又將手機摸了出來，「我現在就給紅樓打電話，將所有情況彙報上去。」

　　「好！」我也點了點頭。

　　——從頭到尾，我沒提過最初是劉建輝給邊耀陽通風報信，不是想放過他，而是他一旦被調查，「宋漁」也得牽扯進去，那樣的話會很麻煩。

　　反正邊耀陽和曹志都死了，我不說，顏玉璞也不說，劉建輝更不會瞎咧咧，到時候大家相安無事，誰也別舉報誰就完了。

　　「好，好，我知道了……」木屋裡，王亞寧站在窗邊，手機靠在耳邊，不斷地點著頭。

　　一番交流過後，他掛掉電話，轉過頭來，沖我說道：「雖然紅樓還沒最終定論，但以我的判斷，顏玉璞基本沒問題了，隻要他能剿滅那些雇傭兵，將來一定能夠轉正，成為邊境真正的鎮遠大將軍！」

　　「我也覺得他沒問題！」我咧嘴笑起來，心想這回好了，自己的麻煩解決了，還送了顏玉璞一波造化，關鍵是龍門商會的力量無疑更強大了！

　　「不過還有一件事情……」王亞寧的面色逐漸凝重起來，「紅樓提醒，說邊耀陽有個副將叫陶雷，平時邊耀陽出門，就由陶雷負責駐守軍區！這個陶雷，在邊境軍區有自己的勢力，擔心他會不服顏玉璞的管轄，鬧出一些事來！」

　　「咱們悄悄把他拿下！」我立刻站起身。

　　「不用！」王亞寧搖搖頭，「紅樓自有安排，等著看好戲就行了。」

　　「好。」我又坐了下來。

　　當天晚上，顏玉璞帶著邊境軍滿大山剿匪，而我和王亞寧在各自的木屋裡睡了一個舒舒服服的覺。

　　……

　　等到天空亮起來的時候，顏玉璞才拖著疲憊的步伐回到軍區。

　　因為行動及時，那些匆匆四散而去的雇傭兵並未逃脫，顏玉璞帶著上千名邊境軍在大山中搜尋了一夜，終於一個不剩地將他們全都斃掉了。

　　當然不用顏玉璞親自行動，但就是負責指揮也夠累的，整整一夜沒有合眼，該吃的苦一分沒少，眼睛都熬紅了，渾身上下也灰土土的。

　　但他沒有時間休息，也沒時間慶祝。

　　邊耀陽死了，整個軍區一片縞素，某個禮堂也被徵用成了靈堂，邊境軍的眾人個個佩著白花，進進出出均是面色悲傷，時不時便傳來幾聲哭嚎。

　　——為了降低輿論的影響，邊耀陽曾經意圖「殺進京城、入駐紅樓」的事當然不會被傳出來，反正該死的都死了，沒有其他人嚼舌根。

　　邊耀陽從頭到尾都很忠誠，對國忠誠，對軍忠誠，對人民忠誠，對紅樓忠誠。

　　他是被壞人害死的，這個壞人就是高奈，恐怖分子是全世界仇恨的對象，都該人道毀滅，好在已經落網，自有法律嚴懲。

　　邊耀陽是英雄，是烈士，值得所有人緬懷和紀念。

　　所以邊耀陽的葬禮註定會很盛大，不僅紅樓會派代表過來，邊境一些國家的重要人物也會出席，當然這就是過幾天的事情了。

　　現在仍是小範圍的祭奠，但是人也不少，大家烏烏泱泱，排著隊給邊耀陽上香。

　　顏玉璞回來以後，大家便紛紛騰出一條路，讓這位「代理鎮遠大將軍」率先祭奠。對於這位突然空降的司令員，一眾邊境軍心中感情複雜，有疑惑的，有質疑的，有輕蔑的，但更多人是服氣。

　　一來這是紅樓的安排，服從命令是軍人的天職，他們的臂章雖然是山茶花，但大部分人依舊將自己當做華國軍區的一份子，即便是以前的邊耀陽也不敢隨便給他們灌輸「獨立」的概念。

　　二來顏玉璞實打實抓了高奈，並且親自率眾上山，滅了高奈的一眾雇傭兵手下，為邊耀陽報了仇，大家看到了他的能力，也感恩他的付出，自然心生敬佩。

　　此時此刻，顏玉璞面色哀傷，一步步朝靈堂走過去，所有人都對他行著注目禮。

　　走進靈堂，兩邊擺滿了花圈，中間是邊耀陽的巨型照片，後面則擺著一口大紅木的棺材。

　　看到邊耀陽的照片，顏玉璞其實有些想吐，但他為人處世靈活，始終保持面部悲傷，走到供桌前方，上香、鞠躬，還掉了幾顆淚。

　　「邊將軍！」顏玉璞擡起頭來，眼眶發紅、慷慨激昂地道：「在地下安息吧，我們為您報過仇了！」

　　眾人頓時齊聲高呼：「在地下安息吧，我們為您報過仇了！」

　　邊耀陽對紅樓來說雖然是個麻煩，但他在邊境軍中是如同神一般的存在，當下便有不少人哭出聲來，還有人跪在地上，「砰砰砰」磕著頭，靈堂之中當即一片悲慟。

　　「夠了！」就在這時，一聲大喝突然響起。

　　靈堂之中立刻安靜下來，眾人紛紛回頭，發現是邊耀陽的副將陶雷。他四十多歲，一張臉呈古銅色，人如其名，聲大如雷，一開口便震得大家耳膜嗡嗡直響。

　　此時此刻，陶雷滿臉憤怒，惡狠狠地瞪著顏玉璞。

　　大家不知道他為什麼生氣，一個個面面相覷，露出疑惑的表情來。

　　「陶副將，有什麼事？」顏玉璞微微皺眉。

　　「你說我有什麼事？！」陶雷站在靈堂中央，怒氣沖沖地道：「邊將軍到底是怎麼死的，當著大家的面，你老實交代吧！」

　　邊耀陽的死，難道還有隱情？！

　　陶雷在邊境軍中的地位雖不如邊耀陽，但也是一言九鼎的人物，既然是他提出質疑，大家當然倍感驚訝，一個個都看向顏玉璞。

　　「被高奈殺死的！」顏玉璞面色平靜。

　　「你胡扯！」陶雷指著他的鼻子，怒不可遏地說：「就是你殺的邊將軍，你想取代他成為邊境軍區總司令！」

　　還是那句話，陶雷在邊境軍中地位極高，這句話一出口，自然驚得所有人瞠目結舌。

　　「真的嗎，邊將軍是顏玉璞殺掉的？」

　　「這也太誇張了！」

　　「如果真的是他，那就必須把他殺了，為邊將軍報仇啊！」

　　「肯定是真的，陶副將不可能平白無故地冤枉他！」

　　隨著四周的質疑聲越來越多，顏玉璞卻仍十分淡定，他不疾不徐地說：「當然是假的了，邊將軍就是高奈殺掉的，這件事紅樓已經調查過了，高奈也被連夜送往京城！陶副將之所以往我身上扣，是因為他嫉妒我，他想做總司令，卻被我搶了先，所以才潑髒水！」

　　顏玉璞的說法有理有據，再加上紅樓的確下了文件，命他做邊境軍區的總司令，無論如何也比陶雷名正言順，於是現場再次陷入一片議論紛紛。

　　眼看自己試圖挑起的輿論沒有起到作用，陶雷再次發難，指著顏玉璞的鼻子說道：「你說邊將軍是被高奈殺的，有什麼證據嗎？」

　　「沒有證據，但是我有證人。」顏玉璞一字一句地說：「紅樓辦事處的王主任，和第七局的盛秘書都是親歷者，他們很快也會來參加邊將軍的葬禮，你若不信的話，到時候可以當眾問問他們。」

　　顏玉璞自始至終都表現的很淡定，雖然聲音不大，但每一個字都鏗鏘有力，完美詮釋了什麼叫做有理不在聲高。

　　陶雷二次挑釁失敗，仍不死心，怒火中燒地道：「王主任和盛秘書都是站在你那邊的，問他們有什麼用？你們幾個合起夥來，想要吞下邊境這塊蛋糕！有我陶副將，你們休想得逞！」

　　陶雷伸出手來，指著顏玉璞大喝道：「來啊，將他給我拿下！」

　　現場眾人均是目瞪口呆，明白陶雷這是蓄謀已久，顯然已經在暗處埋伏了人，就等這時候拿下顏玉璞！

　　一個是紅樓任命的代理司令員，一個是邊耀陽的副將陶雷，大家確實不知應該幫誰，本能地齊齊往後退了一步，打算靜觀其變、坐觀成敗。

　　顏玉璞也沒有動，面色平靜地盯著陶雷。

　　但是說來也怪，陶雷的「來啊，將他給我拿下」都過去半分鐘了，靈堂內外依舊一片平靜，沒有發生任何變化，想象中「噼裡啪啦」的腳步聲和大片人手也未出現。

　　怎麼回事？！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自一臉莫名其妙。

　　陶雷當然也很驚訝，迅速轉頭看向靈堂外面，大聲喝著：「人呢，進來啊！」

　　顯而易見，陶雷安排的人就隱藏在門外。

　　但是靈堂之外始終一片寂靜，沒有腳步聲，沒有人。

　　別說人了，連個鬼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