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玉珠平時讓財務部撥款,以極低的工資養著他們,如果有了要賬的活,則能提成20%。
他們第一次出任務,是找一個姓嚴的老闆,那傢夥是開洗浴中心的,常年在龍門日化掛賬拿洗漱用品,仗著和公檢法有點關係硬是拖了將近三十萬人民幣。
顏玉珠忍無可忍,就讓梁國偉等人過去要賬。
我陪著去的。
但沒下車,隻是不放心,就坐在車裡盯著他們。
梁國偉、張浩然、于飛馳、羅家明一行四人,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走進玻璃旋轉門,看出幾人明顯來者不善,兩個保安立刻迎了上去,問他們是幹什麼的。
「我們找嚴總談點事。」梁國偉笑呵呵說:「他在辦公室吧?」
「什麼事?有預約嗎?」保安繼續盤問。
「他欠我們點錢,沒有預約。」梁國偉繼續往裡面走。
「那你不能進去……」保安立刻伸手阻攔。
「廢話真多!」梁國偉猛地摸出匕首,朝他肚子「噗噗噗」捅了幾下。
保安捂著小腹,痛苦地倒在地上,另一個保安見狀立刻轉身就跑,一溜煙就消失在對面的樓梯間裡。
「告訴嚴總,我們在大堂等著他!五分鐘內不下來,就上樓找他了!」梁國偉大笑了一聲,和張浩然等人坐在旁邊的沙發上,還挺自覺地跟前台要了一些瓜子和水果來吃。
不足一分鐘,嚴總就下來了,是個四十多歲、白白胖胖的中年男人,急急忙忙來到梁國偉等人身前說道:「要誰的帳?」
「龍門日化的帳!」梁國偉笑嘻嘻說。
「哦哦哦!」嚴總立刻點頭,隨即打了個電話給財務部,讓他們緊急湊一筆三十萬的款項,同時又沖梁國偉等人說:「稍等下哈,馬上就能轉賬,你們先坐著喝口茶。」
看他態度還行,梁國偉便應允了。
緊接著,嚴總命人將受傷的保安送往醫院,又親自給梁國偉等人倒了茶,期間還不斷給財務打電話,催促他們快點。
五分鐘後,警笛聲響起,一輛警車停在洗浴中心門前,衝進來幾個警察分分鐘就把梁國偉等人給按住了。
等人都被押走,嚴總得意壞了,站在大堂叉著腰說:「敢拖龍門日化的帳,沒有兩把刷子行麼?呵呵,敢和我鬥,不知道馬王爺幾隻眼……等著瞧吧,不光三十萬不用給,他們還得倒貼我十萬塊……捅了我的人,必須趁機多要錢啊……顏玉珠真是失心瘋了,李茂都要不回去,她還想要……叫一群小年輕來頂什麼用?」
話還沒有說完,玻璃旋轉門再次打開,剛被抓走的梁國偉等人去而復返。
「嚴總,你說啥呢,到底什麼時候給錢?」梁國偉笑呵呵的,眼睛裡兇光畢露,手中的匕首閃爍寒芒。
嚴總目瞪口呆。
……
三十萬的帳要回來,除去給梁國偉等人的分成外,我還親自跑了一趟駱星文家,悄悄塞給他兩萬塊。
駱星文本想拒絕,說為我做事是應該的,但我還是強行讓他收下,說一碼歸一碼,幫了忙就應該拿錢。
駱星文隻好拿著,又問我老狼什麼時候回來,還笑呵呵說覬覦副局長的位子已經很久了。
我說我不清楚,等他回來再詳談吧。
其實從省城回來後,我就一直和陸有光保持聯繫,想問問他槍擊事件後來怎麼處理了,畢竟那天親眼看到的人實在太多,陳霸業事後也絕不會忍氣吞聲、善罷甘休。
陸有光一開始還說沒事,到後來又說有點麻煩,再過了幾天後,說狼哥有可能會坐牢。
「……啊?」聽到這個消息,我當然是很吃驚的。
「沒轍,看到的人確實太多……再加上羽翼又未豐,確實壓不太下去!為了平息輿論,隻能進去蹲了,但是這個時間不會太久,等沒人關注了就悄悄放出來……」
看來這是最穩妥的方法了,他們這種人確實不把坐牢當一回事。
隻要時間不是太長就好。
我又問道:「就狼哥一個人蹲,還是……」
「狼哥一個人蹲,不過我們也得低調點,起碼不能隨便冒頭,也要消失一段時間了!」陸有光繼續說:「狼哥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沒事!」我立刻說:「在雲城,沒人傷得了我!」
話雖然這麼說,但心裡也直打鼓,畢竟很多人對我畢恭畢敬就是看老狼的面子。
如果老狼進去這個事情傳開……
會引發什麼後果?
我不敢想。
但不能讓他們擔心,所以隻能硬著頭皮誇下海口。
「嗯,狼哥讓我告訴你,遇事多和顏玉珠、向影商量,她們會幫你的!」
「……好!」
通完這個電話沒幾天,我果然聯繫不上陸有光了,老狼、麻雀等人也都失去了蹤跡。
幾乎沒過多久,我接到了葉桃花的電話。
「怎麼聽說老狼坐牢了啊!」葉桃花非常意外地問。
「……嗯,上次的事沒有壓住,到底還是進去蹲了!不過沒事,住不了幾天的,輿論平息就出來了!」我故作輕鬆地說,心想消息傳得可真快啊。
「那你可得小心點了,盯你的人可真不少!」葉桃花好心提醒。
「大姐,你不找我麻煩,我就很知足了!」
「去死吧你,分不清個好賴……等老狼進去了,隻有姐姐幫你!」
她掛掉電話沒多久,杜斌竟然也打來了。
以為杜斌也是問老狼的事,但他根本沒提這個,東拉西扯了一會兒後,語氣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小漁啊,上次你住院,我不是給了你十萬塊嗎?現在手頭有點緊張,做工程差點錢,能借我用用不,就周轉個幾天!」
「咔嚓——」
手機被我捏得直響。
杜斌這種大佬,怎麼會缺十萬塊錢,分明就是聽說老狼坐牢,懷疑我身後的人不行了,借這事情來試探下!
狗東西,臉變得真快啊,算是將見風使舵四個字使得淋漓盡緻了。
「呵呵,不好意思了狗哥,那筆錢早就花掉了!這樣,狼哥最近犯了點事,在省城的號子裡蹲一段……不用多久就出來了,到時候讓他給你行不?」我主動提起,故作淡定。
「哦哦,沒事沒事,我找別人借點……就這樣啊小漁……」杜斌掛了電話。
又過了一會兒,楊開山也打來電話詢問,他比杜斌爽快多了,直接問我老狼怎麼回事?
我說狼哥最近玩得太大,跟省城地下皇帝陳霸業幹起來了,崩了人家一槍,壓不住了,進去蹲一段,很快就出來了。
「那就行,我還挺擔心的。沒事了小漁,常聯繫啊。」楊開山掛了電話。
暫時將這兩人都應付了,但我仍舊憂心忡忡,他們倆的電話起碼透露出一個信號,如果老狼真的不行了,說明我身後的人也不行了,他們百分百不會再給我面子的!
無論如何,我也要把這個面子撐住,不給這些傢夥任何反撲的機會!
打定這個主意後,我便做了一件事情,讓梁國偉等人在雲城地區內瘋狂接單,去要那些萬年都討不回來的死賬、呆賬,再懇請駱星文和楊守正在暗中多照顧。
這年頭,敢欠錢的都是大爺,公檢法出動都無濟於事的,更是盤亘多年的地賴子、地頭蛇,不過梁國偉等人仗著年輕和敢打敢拼,背後又有神秘力量撐腰,自然橫掃一切牛鬼蛇神。
打了幾場非常出名且皿腥味十足的戰役後,「漁利金融公司」一時間在雲城名聲大噪、聲譽日隆,作為他們背後的組織者,「宋漁」這個名字自然也跟著風生水起。
因為老狼久不在雲城,「中間還卧著一頭狼」這個稱號漸漸無人提起,「中間還遊著一尾魚」倒是逐漸聲名遠揚。
嗯,除了不押韻外,倒也沒什麼毛病了。
這期間裡,我一直拜託葉桃花幫忙打聽老狼的動向——除了陸有光等人外,我在省城實在沒人脈了,之前那個衛局也沒聯繫方式——她告訴我已經抓了、審了、判了。
但具體判多久,她沒打聽出來,似乎屬於重大保密案子,在文書網上都查不出來的那種。
我不知道這個消息是好是壞,但也隻能等著。
又過了一段時間,胡金銓榮升車間段長,要請我們整個宿舍的人吃飯。
大家欣然同意,都為胡金銓感到開心,還說除了我外,屬他賺得錢多,這次必須好好宰他一頓,怎麼著也要按照一千塊的標準去吃。
不過臨出門前,胡金銓將我拉到一邊,問我要不要叫上向影宿舍的人?
我說叫她們幹嘛啊,馬飛和盧雲溪都掰了,再見面多尷尬。
胡金銓說管他倆幹嘛啊,老二還追著曲佩兒,你和向影也好好的……
說到這裡,他還害羞地笑:「我也打算和馮雅發展一下嘛。」
「老大,你總算開竅了!」我高呼著,說:「沒問題,我這就約她們!」
我們班的人都能看出馮雅喜歡胡金銓,可惜這傢夥就跟榆木腦袋似的,始終不肯開竅,張口閉口說自己有暗戀的人了,愣是置人家小姑娘四年的好感於不顧。
有我出面邀約,向影宿舍的人當然沒有問題,於是兩個寢室的人便開開心心地匯聚在福滿樓餐廳的包間裡。
快畢業了,聚一次少一次,大家都挺珍惜這次機會。
我和向影自然是坐在一起的,雖然到現在也沒正式談戀愛,但在大家眼裡就是一對。
而且我們的所作所為,也跟情侶沒有任何區別,時不時拉個手啊、摸個頭啊、喂個紅燒肉啊都做得無比自然。
白寒松仍是一條舔狗,坐在曲佩兒身邊,不是拿紙巾,就是遞筷子,要麼幫忙夾菜,就跟伺候奶奶一樣,可惜人家始終不咋領情。
馬飛和盧雲溪自然分開坐了,誰也不搭理誰。
胡金銓說要和馮雅發展一下,結果既沒和人家坐在一起,飯桌上也沒有任何錶示,甚至話都沒有說上幾句,看得我心急如焚,好幾次沖他使眼色,但他始終沒有反應。
怪事,到底想幹嘛啊?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大家都喝得醉醺醺,胡金銓又提議去唱歌,於是眾人又換了第二個場子。
在KTV裡,我也算徹底放開了,摟著向影的肩膀大唱情歌,她一開始臉紅紅的不好意思,後來逐漸進入狀態,依偎在我懷裡也唱起來。
我倆共用一個麥克風對唱,臉也貼在一起。
「你問我愛你有多深,我愛你有幾分……」
這還是我第一次聽向影唱歌,別說,還真好聽。
後來在眾人的起鬨中,我還在她臉上親了一下,大家都「嗚嗚嗚」地叫著,向影則害羞的臉都快要燒起來了。
正玩得開心,顏玉珠突然打電話來問我在哪。
我便說了地址。
顏玉珠說她剛出差回來,有個文檔需要我緊急處理一下。
「……顏總,我在外面,手邊沒電腦啊!」作為她的秘書,我沒理由推辭工作,但確實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我有!現在過去找你,就在外面的大堂裡,不用半個小時就搞好了!」
「可以!」
我答應下來,和向影說了聲,便出去等顏玉珠了。
過了十多分鐘,顏玉珠果然來了,她把筆記本電腦給我,便在大堂處理起了工作。
天氣越來越熱,幾乎完全步入夏天,我剛敲了一會兒電腦,額頭便滲出一層密密麻麻的汗,身上也黏黏膩膩的像是滾出來一斤油。
顏玉珠一邊用紙巾幫我擦汗,一邊找了紙皮給我扇風,口中還不斷說:「老公辛苦啦!」
「光說有什麼用,加班費得付啊!」我吐槽著。
「那肯定沒問題!」顏玉珠笑嘻嘻的,湊過頭來在我臉上親了一下。
這本來是我倆很正常的互動方式,平時在公司也沒少這麼幹過,但我突然覺得如芒在背、如坐針氈,鬼使神差的一擡頭,果然發現胡金銓站在走廊的拐角處,正目光灼灼地盯著我。
目光交匯的一瞬間,胡金銓笑著說道:「老三,大家都等你呢!」
我點點頭:「一會兒就進去了,忙點工作。」
「好,趕緊進來!顏總……一起?」胡金銓試著問道。
「不了,我挺忙的,一會兒你們玩吧!小漁處理完這個文檔,我就走了!」顏玉珠沖他擺了擺手。
「行。」胡金銓轉身走進包間。
半小時後,文檔處理完了,顏玉珠看了一遍,開心地抱了下我:「老公真棒!有你真好!」
接著便提起電腦,急匆匆地走了。
回到包間,又跟大家玩了一會兒,一直呆到晚上十一點多,大家才互相攙扶著走出KTV。
夜涼如水、冷風習習,晚上的溫差還是有點大。
我把衣服脫下來披在向影肩上,接著便站在馬路邊上打計程車,這麼多人得打兩個車子。
「嗡嗡——」
馬路兩邊突然有數台車子亮起大燈,將KTV門口照得如同白晝,接著便是噼裡啪啦的腳步聲響起。
「宋漁,好久不見了啊!」一道冷笑聲在刺眼的燈光中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