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豐死了！

　　包括我和姜樂等人在內，現場所有人都驚了，各自詫異地看著他。

　　別人是沒想到雷萬鈞膽子這麼大，敢在大庭廣眾之下殺人；而我是原以為對付高豐還要一段時間，沒想到這麼快就解決了，果然雷萬鈞一出手，就是輕輕鬆鬆！

　　雷萬鈞就這樣舉著高豐的屍體，像是得勝了的將軍，斬下敵人的頭顱，一雙眼睛森嚴，環顧左右和四周。

　　「呼啦啦——」

　　一大群人瘋狂地往外衝去，生怕自己也成為下一個高豐，本來就害怕雷萬鈞的他們，此時一個比一個溜得快，分分鐘就消失不見了。

　　雷萬鈞當然沒有阻攔，根本懶得搭理他們。

　　很快，現場隻剩下我們和華裡村的人，以及仍舊一臉獃滯的陶興邦了。

　　雷萬鈞「咣」的一聲把高豐的屍體摜在地上，沖旁邊的陶興邦說：「沒事了，以後不用再怕他了。」

　　「……感謝雷先生！」陶興邦的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黎雲鵬的死，確實讓他嚇破了膽，而現在的一幕則證明他沒有跟錯人！

　　雷萬鈞還是雷萬鈞，無人可以戰勝的雷萬鈞！

　　「嗚哇嗚哇——」

　　就在這時，門外又傳來大片的警笛聲，透過巨大的玻璃門可以看到數輛不同類型的警車正在疾馳而來，稍微有點經驗的就能看出那是多警種一起出動，武警、刑警、特警樣樣都有，武器也必然是相當充足的。

　　我立刻摸出手機要打電話，但心裡還是有些惴惴不安，畢竟被警方堵了個正著，不知道是否還來得及。

　　看樣子是來不及了，因為一大群警察已經朝大門沖了過來，他們手中警盾、微沖、手槍果然樣樣都有。

　　「景獅！」雷萬鈞立刻叫了一聲：「頂罪！」

　　「好！」一個漢子立刻從人群中走出，伸出手在高豐臉上胡亂抹了一把，接著又一腳踩在了他的腦袋上。

　　經過剛才的一番混戰，景獅已經渾身鮮皿淋漓，但他依舊直挺挺地站著，渾身上下透出不屈的氣場。

　　雷萬鈞的兄弟，自然也是好漢！

　　等一大群警察進來，景獅便立刻高舉雙手大聲說道：「高豐是我殺的！」

　　與此同時，雷萬鈞又轉頭看向我：「江城，發揮你的人脈，把事情往正當防衛上靠，盡量少判景獅幾年，然後讓他立功、減刑、早點出來！」

　　「好！」我立刻點頭，按照雷萬鈞的解題思路自然容易多了。

　　老江湖就是老江湖，該怎麼處理這種問題早就爛熟於心。

　　一群警察衝進來後，不光順利將景獅拿下了，我們一眾人也被帶回警局去做筆錄。

　　高豐已經死了，剩下的人不足為懼，奪回武市也是遲早的事，所以我一點都不著急，在警局一邊按人家的流程走，一邊各種打電話找人、托關係，努力幫景獅推脫著各種責任。

　　雷萬鈞就更不著急了，他前半生不知經歷過多少次這種事，大喇喇地往審訊室裡一坐，說高豐殺了黎雲鵬，自己是去討說法的，結果對方還要暴起傷人，所以才發生後來的慘案。

　　警察都認識他，自然非常尊重，不會讓他吃半點的苦頭。

　　……

　　并州。

　　簡簡單單的辦公桌上並沒有太多雜物，有一些碼放整齊的文件，還有一個紅色的電話機，但最引人注目的，還是插在左右的兩面紅旗，炫目、耀眼、威嚴、莊重，讓人心生敬意。

　　「嗯……嗯……我知道了……想辦法把高豐的遺體運回來吧……知道了，我會找人對付雷萬鈞的，這世上不止他一個人那麼厲害……宋達理麾下第一高手而已，又不是整個華國的第一高手……」一個中年男人握著手機，壓著嗓子說道。

　　掛了電話，他輕輕地嘆了口氣，為高豐默哀了大概一分鐘後，才慢慢拉開了面前的抽屜，從中摸出一塊面容猙獰的哪吒面具。

　　他將哪吒面具塞進衣懷，匆匆走出門去。

　　一個多小時後，一輛吉普車停在郊區的某個村莊門口。

　　深夜時分，大當家頂著漫天星鬥，率領幾個隨身保鏢往前走去。不多時，便在村口的一片白樺林裡，看到一個正低著頭剔指甲的中年漢子。

　　漢子四十歲上下，精瘦，像一根桿，也就一百斤出頭的樣子，彷彿稍微大點的風輕輕一吹就倒了。

　　他坐在一塊巨大的石頭上，手持一把漂亮的蝴蝶刀，小心翼翼地修剪指甲，將裡面的污垢和泥巴都挑出來，還時不時剔除著手指旁的肉刺。

　　他的眼神低沉、動作溫柔，像是在對待一雙全世界最珍貴的寶貝。

　　聽到腳步聲響，他才擡起頭來，接著從石頭上跳下來，面帶笑意地說：「大當家，謝謝你終於想起了我！有什麼事，打個電話就好了，怎麼會親自來？」

　　「我一直都記得你！」幽暗的白樺林中，隻有淡淡的月光潑灑，大當家面色認真地說：「正好想你了，來見見你……有個人對付不了，需要你去處理一下……」

　　「誰？」

　　「武市，雷萬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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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涉及到大型鬥毆和人命案子，更何況一段時間的積累，高豐在武市也算知名人物，所以當局非常重視，審訊持續了整整一夜。

　　這期間有人走、有人留，有人早早就釋放了，有人半夜又被抓進來做筆錄。

　　自始至終，我都一直在局子裡，竭盡所能地幫助大家脫罪，最終除了認下殺人罪的景獅，其他人基本都當場獲得了自由。

　　雷萬鈞早就可以走了，但他一直陪在我的身邊，直到最後一個兄弟也離開了，他才長長地鬆了口氣。

　　此時，天已大亮。

　　我倆一起走出局子，望著天邊火紅的朝霞，以及馬路上行走匆忙的人，雷萬鈞感慨萬千地說道：「很久沒有熬夜，也很久沒有來過這地方了……嗯，讓我回憶起了當年那些歲月！」

　　「不好意思，受我的累，讓您『重出江湖』了一把！」我挺認真地說。

　　「和你沒有關係，對方明顯沖我來的。」雷萬鈞搖搖頭，又問：「景獅確定沒問題吧……我很久不在江湖上了，處理這些事的官員都不認識，想託人都不知道應該找誰幫忙！」

　　「沒問題的。」我說：「最多兩三年就出來了，偶爾也能悄悄出來和您團聚……當然盡量低調些吧，現在不比十幾二十年前了。」

　　「明白。」雷萬鈞點點頭：「高豐一死，你要奪回武市應該沒有問題了吧？」

　　「沒有！不過我現在隻想好好地睡一覺……這一晚實在是太累了！」我笑著，「雷先生，謝謝你，沒有你的幫忙，我一個人會很費勁！」

　　「……去謝宋二公子吧，我是看他面子，老陸都不好使！」雷萬鈞擡起頭來，看向天邊並不刺目的朝陽，「你是真的可以，宋二公子也能請來！」

　　「早說了我倆關係好嘛！」我咧嘴直樂。

　　「……你這樣搞，不怕宋塵生氣？」雷萬鈞皺起眉頭。

　　「怕啊，所以希望您老人家保守這個秘密，千萬不要讓塵哥知道了，否則我在南龍門的日子就不好過嘍！」我半開玩笑地說著，但也確實不希望他公開。

　　「我一眼都不想看見他，怎麼可能讓他知道？」雷萬鈞哼了一聲，又低聲問：「宋二公子還會來找我麼？」

　　提到宋塵和宋漁的時候，雷萬鈞的態度明顯不太一樣，嘴上說著不想摻和我們家的爛事，說起「宋二公子」的時候卻又帶著幾分親昵。

　　我立刻說：「會的，他說馬上就來找您！」

　　我都做好打算回去就卸掉妝容，以宋漁的身份再和雷萬鈞見一次面了，但他猶豫了一陣，嘆著氣說：「算了，你告訴他，暫時別來找我……」

　　「……為什麼？」

　　「……我還沒有想好該怎麼和他說！」

　　雷萬鈞再度搖頭：「我要是想好了，都不用他過來……早就去找他了！」

　　「這個，我恐怕擋不住，他要非來見你，我也不能拿刀攔著他啊！」我循循善誘，「有什麼不能說的？這麼多年了，也該讓宋漁知道真相了！難道你想讓他一直蒙在鼓裡？」

　　「……好歹等我回去睡一覺吧！」雷萬鈞再次嘆氣，「年紀大了，精力實在不足，也讓我好好想一想，究竟該怎麼和他說。」

　　「好吧，那我讓他明天再去找您！雷先生，估計我最多隻能擋一天了。」我在心裡暗暗盤算，回去一定要看緊雷萬鈞，不能讓他突然消失在武市了。

　　好不容易才碰到一個知道真相的人！

　　「嗯。」雷萬鈞點點頭，像是下定決心：「那就明天！」

　　「好，回家。」我的心鬆了一大半。

　　我和雷萬鈞一起下了台階，姜樂開著車過來接應，載著我們回華裡村。

　　我已經打定主意，明天來臨之前，都要和雷萬鈞在一起，必須把這位老大哥看好了。

　　回去的路上，我便說道：「雷先生，家裡有早飯嗎，我去您那裡蹭一頓。」

　　「沒問題，我讓孫勘他們現在就做。」雷萬鈞摸出手機打電話，他在華裡村的幾個兄弟昨天晚上就回去了。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高豐死了，真相也即將水落石出，要說心情不愉悅是不可能的。

　　我又詢問姜樂：「武市現在的局勢怎樣？」

　　姜樂昨晚回去的也早，臨走自然之前交給他一些任務。

　　姜樂一邊開車，一邊侃侃而談：「高豐死了以後，武市地下世界徹底大亂，趙文斌和邱廣文躲起來了，生怕咱找他們算賬！其他人都好對付，把這倆人找出來，基本就穩定了。陶興邦挺累的，也嚇得不輕，我讓他回去休息了……養好精神再戰，煮熟的鴨子飛不了！」

　　「好！」我滿意地點頭：「放出話去，讓人轉告趙文斌和邱廣文，繳械投降、既往不咎，否則後果自負。」

　　「好嘞，回去就搞！」姜樂也開心地拍了一下方向盤。

　　回到華裡村，把車停在巷子口，我們幾個邁步走了進去。

　　還未走到雷萬鈞的家門口，便嗅到了隱隱的飯香味，操勞一夜實在是受不了，勾得胃中饞蟲大動。

　　忍不住腳下加快步伐，快走到院門口時，雷萬鈞卻微微皺起眉頭，鼻翼也輕輕動了幾下。

　　「不好，有皿腥味！」雷萬鈞向前狂撲。

　　「啊？」我沒聞到味道，但還是迅速跟了上去。

　　「砰——」

　　雷萬鈞一腳踹開自家院門，就見院中確實隱隱飄浮著飯菜的香氣，廚房頂上的煙囪還在不斷竄出黑乎乎的油煙。

　　但是與此同時，院子裡橫七豎八地躺著許多個人，都是昨天晚上跟雷萬鈞參與過行動的那些兄弟。

　　他們全都趴在地上。

　　有的脖子扭斷，腦袋以一種畸形的方式橫在一邊；有的兇口被掏了一個大洞，鮮皿淋漓，心臟都不見了；有人大睜著眼，表情猙獰，卻是紋絲不動；有的看上去一點傷都沒有，像是正躺在地上睡覺，偏偏渾身透著死氣……

　　是的，整個小院瀰漫著一股陰森的死氣，和上空中飄浮著的飯菜香味形成鮮明對比。

　　不需要上前查看那些人，單憑豐富的江湖經驗判斷，便知道他們全都死了。

　　死透了！

　　雷萬鈞饒是脾氣再好，再退隱江湖多年，再心如止水，看到這幕也忍不住渾身顫抖起來，不是害怕，而是憤怒。

　　極端的憤怒！

　　和他毫無關係的黎雲鵬死了，都能讓他怒髮衝冠、重出江湖，更何況還是跟隨了他多年的老兄弟！

　　是誰幹的？！

　　雷萬鈞握緊雙拳，一雙眼睛也漸漸泛紅，毫不懷疑如果兇手現身的話，他看可以當場將那傢夥碎屍萬段！

　　「踏踏——」

　　腳步聲還真的響了起來，有人從院子對面的屋中走出，是個從來沒見過的人，年紀大約四十歲上下，身形精瘦，像一根桿，彷彿風一吹就要倒，身上穿一件普普通通的格子T恤，看上去和大街上隨便拉來的一個人沒有任何區別。

　　而在他的手中，還抓著一個皿跡斑斑的漢子。

　　孫勘！

　　「喲，雷萬鈞，你回來啦……」中年男人微微笑著，像是鄰家的街坊在打招呼，唯獨一雙眼睛又陰又冷，彷彿一條潛伏在草叢中蓄勢待發的毒蛇。

　　「咣——」

　　中年男人將孫勘摜在地上，還用腳踩住了他的頭。

　　「回來得剛剛好，不多不少、不偏不倚……」中年男人咧開嘴，露出兩排整齊而又白凈的牙。

　　「混蛋——」雷萬鈞咆哮一聲，早已無法按捺心中衝天的憤怒，「噔噔噔」朝對面的人快速奔了過去。

　　姜樂緊隨其後。

　　我沒有動，而是迅速拿出手機給小波等人發消息，他們就在不遠處的另一間屋子裡，能夠立刻趕來支援。

　　我敢打賭，能這麼光明正大幹掉雷萬鈞的所有兄弟，被發現了也沒有絲毫慌張，還站在原地繼續挑釁的人……

　　絕對不會是一般人！

　　心中的警戒赫然拉到最高，一顆心都提到了喉嚨眼。

　　支援，急需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