醜閻羅當然還沒有死。

　　兩天前他就醒來了，我們對其展開了一系列的審訊和逼問，包括但不限於「宋塵在哪」「有沒有齊登魁犯罪的證據」「和盛世商會的合作還有哪些計劃」等等。

　　不曉得醜閻羅是真的什麼都不清楚，還是單純死鴨子嘴硬，都快給他打成二傻子了，在褲襠裡又拉又尿，還是一問三不知。

　　一籌莫展之際，滕飛鴻突然打來電話，說盛世商會要暫時退出金陵城了。

　　「笑閻羅現在恨死盛世商會了！」電話裡，滕飛鴻哈哈笑著：「據我所知，滕飛羽沒少聯繫笑閻羅，試圖再次建立合作，結果被他罵回去了！嘿嘿，這樣一來，滕飛羽就少了一個助力，我也有信心和我這個弟弟鬥一鬥了……」

　　「好事啊，有信心沒？」我興緻勃勃地問。

　　「說實話，沒啥信心，但終歸比之前強一些……」滕飛鴻呼了口氣，輕輕咂著嘴道：「總之，還是要謝謝你，得虧你派來那個叫『江歡』的姑……呃，哥們，他真是太厲害了，以一己之力破壞了笑閻羅和滕飛羽的合作……宋二公子，你手下的人才真多，我簡直要羨慕嫉妒恨了。」

　　「小意思啦！」我也挺開心的，「滕總，想想辦法，多發揮自己的優勢，好歹是盛世商會的少東家吶，手裡掌握的資源和力量也不算少是吧……有啥需要幫忙的，就儘管開口吧！」

　　以前我是真沒把滕飛鴻當回事，一直覺得是互相利用的關係，他利用我一次，我也利用他一次，總之誰都不會吃虧，但是最近關係越來越好，有那麼一丁點朋友的味道了。

　　時間久了，開始惺惺相惜了啊。

　　「哎，行！」滕飛鴻笑出了聲：「你說的啊！有事真的找你！」

　　掛了電話，向影正好走進來，跟我說醜閻羅還是什麼都不肯招。

　　「無所謂了，我想到了一個更好的辦法。」我直接說：「用他威脅笑閻羅，換取咱們想要的東西！」

　　「恐怕很難成功吧？」向影皺著眉說：「笑閻羅出了名的薄情寡義，不會受制於任何人！什麼兄弟，在他眼裡還不如狗……說殺就殺！」

　　「都是假象。」

　　我微笑著說道：

　　「之前哭閻羅放走了胡廣泉，還以為笑閻羅肯定要殺了他……結果什麼事都沒有！從那時起，我就懷疑笑閻羅平時的『人設』是偽裝了。這次醜閻羅的失蹤，看看他瘋成了什麼樣？不惜和整個盛世商會宣戰，駐紮在各地高手都調來了！嘿嘿，你真覺得他是一個完全不顧兄弟的人？」

　　「有道理啊！」向影點著頭說：「要這麼說，是可以試試！」

　　說幹就幹，我當場就撥通了笑閻羅的電話——在金陵城混了這麼久，早就有了彼此的手機號碼。

　　「……喂？」接到我的來電，笑閻羅明顯非常意外，語氣裡都充斥著不可思議。

　　「閻隊長，忙什麼吶？」我笑呵呵問道。

　　「……有事說事！」笑閻羅的語氣當然不會很好。

　　「也沒什麼，聽說你最近在找醜閻羅……要不我給你提供條線索啊？」

　　「……醜閻羅在你那裡？！」笑閻羅一點即通，語氣變得驚訝起來。

　　我也沒有藏著掖著，直接說道：「怎麼樣，要看看證據不？」

　　我一邊說，一邊來到關押醜閻羅的房間。

　　幾天下來，醜閻羅早就傷痕纍纍，趴在地上像是一條瀕死的狗。我拍了張圖片，直接以簡訊的方式給笑閻羅發過去了。

　　笑閻羅立刻就收到了，咬牙切齒地說：「他是怎麼到你手裡面的？」

　　「嘿嘿，這個你就不需要多問啦！」我越是這麼說，越容易引起他的懷疑，所有風浪最終還是指向盛世商會，「怎麼樣，要不要談談啊？」

　　「我談你媽！」笑閻羅惡狠狠地罵著。

　　「閻隊長脾氣不太好啊！」我樂呵呵地說著，抽出甩棍、彈出尖刺，狠狠紮在了醜閻羅的手背上。

　　「啊——」鮮皿溢出的同時，一道凄厲的慘叫聲衝天而起，醜閻羅的身體顫抖如風中的樹葉。

　　「……談！」聽到聲音，笑閻羅咬牙切齒：「說說你有什麼條件！」

　　「你跟齊登魁這麼久了，應該掌握了他一些犯罪證據吧……拿出來，交給我。」

　　「做你的春秋大夢……」

　　我的甩棍再次紮了下去，凄厲的慘叫聲第二次衝天而起。

　　笑閻羅不說話了。

　　「怎麼樣啊閻隊長，還要再考慮嗎？」我笑盈盈地問著。

　　「……一手交貨一手交人！」笑閻羅終於開口。

　　「哎，這就對啦！齊登魁哪有兄弟重要，是吧閻隊長？」我笑得更開心了，當即給出時間和地點：「今天晚上八點，羊山公園，人工湖旁！」

　　自從顧雲朵死在羊山公園，我就覺得那個地方很好，偏僻、人少，很適合做某些勾當。

　　「好！」笑閻羅掛了電話。

　　我也收起手機，迅速開始部署起今晚的交易來。

　　知道笑閻羅最近從各地徵調來不少高手，所以我也沒有掉以輕心，能叫的都叫了，就連雷萬鈞都在隊伍之中。

　　晚上七點半左右，兩輛商務車從龍門商會出發，朝羊山公園的方向去了。

　　雷萬鈞自然和我坐一輛車，路上他還感慨萬千地說：「已經有多久沒有參與過這種行動了，真是讓人夢回年輕的時候啊……」

　　我則笑著說道：「雷叔叔現在也不老啊，身體素質甩那些每天熬夜玩手機的年輕人不知道多少倍。」

　　「宋二公子，你就不要安慰我啦！」雷萬鈞搖了搖頭，「我能感覺得到，精力確實一天不如一天了……現在的我，就希望能幫龍門商會多培養幾個高手！等自己徹底不行的時候，也好沒有任何遺憾地離開！」

　　我一聽，立刻緊張地說：「雷叔叔，您肯定能長命百歲……不會那麼早『離開』的！」

　　雷萬鈞滿臉無奈地道：「我也沒說是這個『離開』啊……我的意思是退休回家！」

　　「哦哦哦……」意識到自己誤會了，我又趕緊改口：「雷叔叔，您老驥伏櫪、老當益壯，距離退休還早得很。」

　　「不行啦！」雷萬鈞還是搖頭，滿臉都是暮氣，「好在二愣子他們進步都挺大的，最近應該有希望突破了。」

　　「好！」我也美滋滋的，誰不希望自己手下的高手越多越好、越強越好？

　　說話間，便到了羊山公園。

　　車子停在公園門口，大家步行而入，隨著逐漸逼近人工湖，隱約能看到笑閻羅等人了。

　　笑閻羅立在最前，米陽、樹閻羅、哭閻羅和俊閻羅站在他的身後。除此之外還有好幾個人，都是從各地徵調而來，「優秀」級別的高手。

　　「姑蘇城的甘達、滬城的馬界、錫城的封歌、杭城的孟春……」向影一一給我們介紹，她在這方面沒少下功夫，「這還隻是叫來了附近的高手，正德商會的底蘊不止如此。」

　　眾人心中均是一沉，偏偏雷萬鈞又低聲說道：「小心點，一旦打起來，不是他們的對手！交易完了就趕緊走，千萬不要停留。」

　　氣氛無疑更壓抑、更緊張了。

　　眾人小心翼翼地前行，很快來到笑閻羅等人的不遠處。

　　旁邊就是一眼望不到邊的人工湖，此時明月已經升起，皎潔的月光普照大地，整個湖面也是波光粼粼。

　　環境雅緻、優美，可惜沒人有心思欣賞，雙方都虎視眈眈地盯著對方。

　　「東西我帶來了，人呢？」笑閻羅最先開口，臉上又露出他標誌性的笑容。

　　我的身後響起一陣騷動，很快有人把傷痕纍纍的醜閻羅推到前方。

　　我一把揪住醜閻羅的後領，同時抽出甩棍、彈出尖刺，頂在這傢夥的脖頸上，擡頭對笑閻羅說：「人在這裡！」

　　醜閻羅現身的瞬間，看到他鼻青臉腫、鮮皿淋漓的樣子，笑閻羅的眼睛眯了起來，臉上充斥著不可抑制的憤怒。

　　「閻隊長，東西呢？」我微笑道。

　　「這裡！」笑閻羅拉開衣襟，從中摸出一個透明的文件袋，隱約可見裡面有些照片和資料。

　　「我得驗一下貨！」

　　「當然可以！」

　　當著我們的面，笑閻羅打開了文件袋，將裡面的東西挨個取出、呈現，可以看到其中有不少齊登魁尋歡作樂的場景，以及非常詳細的賬目表，轉了多少錢，什麼時候轉的，轉到哪張卡裡，都記載得清清楚楚。

　　有了這些東西，扳倒齊登魁就沒問題了！

　　「很好。」我笑著道：「來吧，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我又揪起醜閻羅的後領，準備將他給推出去；笑閻羅同樣提著文件袋，準備交過來了。

　　「不能和他交易！」醜閻羅突然大聲喊道：「閻隊長，齊登魁是我們在金陵城的最大依仗……把他賣了，正德商會在這裡就沒有容身之地了！」

　　「沒有就沒有吧，我不可能眼睜睜看著你死在他手上！」笑閻羅沉沉道。

　　「哥們，你還挺有大局觀啊……」我拍了拍醜閻羅的肩膀，「行了，快過去吧，好死不如賴活著，管什麼正德商會吶，整得你道德有多高尚似的！」

　　「是不是我死了，您就不用和他交易了！」

　　醜閻羅突然咆哮起來，一張臉本來就不好看，又青一塊紫一塊的，此刻齜牙咧嘴，更是像極了電影裡的清朝殭屍。

　　「閻隊長，這麼久沒搞定龍門商會，上面本來就對您很有意見……再把金陵城弄丟了，他們不會輕易饒過你的……閻隊長，謝謝你這麼久的照顧！」

　　醜閻羅轉過頭來，惡狠狠瞪著我。

　　「你要幹嘛……」我有種非常不好的預感，本能想把頂在他脖頸上的甩棍收回。

　　但是已經遲了。

　　「呲——」

　　醜閻羅猛地一甩脖子，甩棍上的尖刺便在他的脖頸之上劃開一道觸目驚心的皿口子。

　　「噗噗噗——」

　　熱氣騰騰的鮮皿如同噴泉一般傾灑出來，濺了一棍、一手、一身、一地。

　　緊接著，醜閻羅的身子晃晃悠悠，完全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最後還衝我露出一個燦爛的笑臉。

　　彷彿在譏諷我的失敗、我的無能。

　　「啊——」看到這幕，笑閻羅的眼睛通紅，發出一道憤怒的吼聲，緊接著整個人也迅速撲了過來。

　　「呼啦啦——」

　　哭閻羅、俊閻羅、樹閻羅等人也都緊隨而來。

　　「撤！撤！」

　　原諒我的掉以輕心，我確實沒想到醜閻羅能這麼剛，寧肯自殺都不願讓笑閻羅交出齊登魁的犯罪證據！

　　但我清楚記得雷萬鈞之前說過，我們這邊不是正德商會的對手，所以第一時間喊大家撤。

　　在我的呼籲下，眾人迅速朝公園大門而去，「噼裡啪啦」的腳步聲在空曠的黑夜裡顯得極其清晰。

　　奔出去很遠很遠以後，我才謹慎地回了下頭，看到月光下的人工湖邊，笑閻羅正抱著醜閻羅嚎啕大哭，哭閻羅、俊閻羅等人也都圍在旁邊。

　　笑閻羅悲慘的哭聲幾乎撕破整個黑夜，回蕩在羊山公園的上空久久不絕。

　　那位歷來喜歡在眾人面前扮演「精神病」「心理變態」「喜怒無常」「無情無義」的正德商會第一高手，此時此刻終於瞞不住了，露出了他最脆弱的一面。

　　……

　　半個多小時後，我們一眾人回到龍門商會。

　　大家聚集在我的辦公室裡，有的抽煙，有的喝水，有的呆坐，有的沉思，均是悶悶不樂。今天晚上的行動徹底失敗，擱誰也開心不起來。

　　我也非常沮喪，但是很快振作起來，因為想到了一件更可怕的事情！

　　我站起身，面色陰沉地說：「以笑閻羅對兄弟的重視程度……醜閻羅一死，估摸著他很有可能發瘋，八成會不顧一切地來襲擊龍門商會！」

　　單論實力，龍門商會還是比不上正德商會。

　　於是我迅速轉頭看向雷萬鈞：「雷叔叔，二愣子他們最近能突破嗎？」

　　雷萬鈞面色嚴肅地道：「問題不大。」

　　「好，現在就去，不要浪費一分一秒！」

　　「行。」

　　雷萬鈞立刻起身往外走去，二愣子、向影、李東、餘英也跟著他離開了。

　　今晚，對他們來說註定是個不眠之夜！

　　他們離開以後，我又給常奇志打電話，說了一下剛才發生的事，以及接下來有可能會出現的情況。

　　「常先生，現在需要你的幫忙。」我很認真地說。

　　「沒問題，我現在就派幾個警察過去……」常奇志痛快地答應下來。

　　也就七八分鐘的樣子，龍門商會的樓下便停了一輛閃爍著霓虹燈的警車。

　　站在窗邊看到這幕，我才稍稍鬆了口氣，擺手沖著眾人說道：「行了，先休息吧，今天晚上應該是沒事了……」

　　話音未落，便聽「砰」的一聲重響，接著又是「轟隆隆」的聲音傳來。

　　我當然是震驚不已，迅速轉頭朝樓下看去，就見那輛閃爍著霓虹燈的警車，赫然被另一輛更高更大的黑色SUV給撞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