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州,某私人醫院。
ICU病房裡,陳永生仍在昏迷著,每天隻有幾十分鐘探視時間,影刃非常珍惜這來之不易的機會,但總忍不住走到窗口向外張望,看看住院部樓下的情況怎麼樣了。
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一輪明月高高掛在夜空,兩幫人馬仍在對峙,氣氛凝重,劍拔弩張。
霍驍一點也不著急,站在霍家軍的隊伍前面,雙手背在身後,閱兵似的看著對面一眾軍人,時不時還點頭評價一下:「不錯,不愧是顏鎮北的兵,作風優良、紀律嚴明,讓我對他刮目相看啊!」
「嶽父大人,真能把影刃和陳永生抓出來麼?」蘇晨楓站在他的身後低聲問道。
「沒問題的,等著瞧吧!顏鎮北見到我,就像老鼠見了貓!」霍驍面帶笑意,底氣十足。
「轟轟轟——」
就在這時,一輛軍用吉普車突然疾馳而來,最終「吱嘎」一聲穩噹噹停在醫院門口。
顏鎮北下了車,身後還跟著幾個警衛員。
「喲,霍老爺子,真是您啊!」顏鎮北滿面紅光、哈哈大笑,像是見到了老熟人,大步流星地走過去,極其熱絡地伸出手,「手下彙報說你來了,我還不信,心想怎麼可能,霍老爺子什麼身份,哪裡可能親自來這種地方啊!」
「但我就是來了。」霍驍沒有握他的手,面色平靜地說:「我來這裡抓兩個殺人犯,你為什麼阻止?」
「有殺人犯麼?!」顏鎮北立刻道:「我現在就報警,讓警察來抓人!」
顏鎮北正要摸出手機,霍驍幽幽說道:「不用麻煩了吧,我把人帶走就行了。」
「……霍老爺子,不太合規矩吧,這裡不是藏區!」顏鎮北皮笑肉不笑。
「殺我的人,我就有權力帶回藏區處置……不服的話,找大司令投訴我吧!」霍驍一擺手道:「讓你的人統統撤走!」
顏鎮北不說話了,一張臉陰沉似井水。
看到顏鎮北吃癟,蘇晨楓心情大悅,忍不住舉起兩隻機械手來,還在空中做著搖花手的動作,好讓現場所有人都能看到他的寶貝。
「跟你說話,沒聽到麼?」霍驍蹙起眉頭:「讓你的人撤了!」
「……霍老爺子,我不能撤。」顏鎮北一字一句地說:「這是并州,不能由著你胡來。」
「你是要和我對著幹?」霍驍疑惑地看著他,「你信不信,這樣鬧完以後,摘掉軍帽的人一定是你?」
「就算摘掉軍帽,我也不能由著你胡來!」顏鎮北的神色非常認真:「霍老爺子,再說一次,這裡不是藏區!」
「……我勸你給大司令打個電話。」霍驍搖了搖頭,「老顏,熬到今天這個位置不容易,尤其聽說你中間還坐了將近二十年牢……這就更加不容易了!相信我,大司令會讓你退去的。」
顏鎮北剛準備說話,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響起,摸出來一看,正是「大司令」項雲霄打過來的。
顏鎮北雖然存了項雲霄的號碼,但是二人基本沒有聯繫和來往,畢竟中間還隔著一個北區總司令。項雲霄越過北區總司令,直接打來電話的次數,幾乎屈指可數!
當然不敢怠慢,顏鎮北立刻接起電話:「大司令!」
聽到是大司令打來的電話,霍驍也閉上了嘴,微笑地看著對方,顯然勝券在握。
蘇晨楓也將兩隻機械手舉得更高了,花手搖得愈發炫目。
「好……好……我知道了……」也不知道項雲霄下了什麼令,顏鎮北滿口答應著,隨即掛掉電話,長長地呼了口氣,擡頭看向霍驍:「大司令告訴我,如果醫院有殺人犯,交給警方解決即可,不允許任何私人插手,自己的武裝力量也不可以!有人膽敢進犯的話,讓我全力阻止!」
現場一片寂靜,蘇晨楓也將機械手放了下來。
「……不可能!」霍驍沉默一陣,咬著牙道:「你肯定在胡說八道,大司令絕不可能下這樣的命令!」
說畢,他親自拿出手機,撥了一個號碼出去。
「大司令!」霍驍怒氣沖沖地道:「我的手下被人殺了,我沒資格親自來抓兇手嗎?!」
不知道項雲霄說了什麼,霍驍更加憤怒了:「我本來就有一定的自主權,這是紅樓給我這個『藏王』的特殊權力,否則幹嘛讓我自己組建武裝力量……大司令,你憑什麼不讓我抓人,是要和紅樓對著幹嗎……好,好,既然那你這麼說,我就到京城去,當面找你理論一下!」
霍驍掛了電話,沖著身後眾人說道:「走,跟我到京城去!」
一眾人當即跟著霍驍「噼裡啪啦」地往外走去,很快出了醫院,又上了大巴車,「嗡嗡嗡」離開了。
現場隻留下并州軍區的人,大家都知道「藏王」的威名,原以為自己這邊要吃虧了,沒想到最後時刻峰迴路轉,項雲霄的令終於到了,反而讓霍驍吃了個閉門羹!
眾人一開始還不敢相信,直到霍家軍徹底消失,大家才歡呼起來,「哦哦哦」地叫個不停。
ICU病房的窗戶邊,影刃當然也看到了這一幕。
她長長地呼了口氣,快步走到陳永生身前,無比感慨地道:「你們這個宋董,真是讓我刮目相看了……」
消息傳回并州軍區,顏玉珠、梁國偉等人當然也都非常開心。
大家歡欣鼓舞,恨不得立刻回龍門商會去,但顏玉珠及時勸阻了他們:「別急,等確定霍驍真的離開并州再說。」
事實證明,顏玉珠的這個建議太正確了。
因為不久之後便有消息傳來,說霍家軍離開醫院後,並沒有第一時間趕往機場,而是先把龍門商會和龍門武館統統砸了一遍,方才乘機前往京城!
眾人立刻趕到龍門商會和龍門武館——兩個地方相距不遠——就見現場果然一片狼藉,能砸的都砸了,也就是房子沒有辦法推倒,否則也逃脫不了他們的黑手。
霍驍這麼做當然是為洩憤,但對龍門商會來說也是奇恥大辱。
這跟錢沒關係,重新裝修一下也就幾百萬,以龍門商會的財力完全能承擔起。關鍵并州是我們的大本營,號稱整個龍門商會的總部,竟然也能被人砸了,傳出去得多丟人?
……
京城,二環內某四合院。
「現在滿意了吧?」項雲霄坐在堂屋的沙發上,慢悠悠地說道:「霍驍離開并州,龍門商會安全了!」
「滿意了!」宋塵坐在對面,連連拱手說道:「大司令,謝謝了,多虧了您這道軍令!」
「謝謝大司令!」「還得是大司令!」「要沒有您,龍門商會就完蛋了!」其他人站在兩邊,紛紛開口說著,氣氛和樂融融,像是把年又過了一遍。
項雲霄一擺手道:「你們是開心了,我惹上麻煩了!霍驍說了,要來京城找我理論一番,到時候肯定免不了到紅樓告我的狀……人家可以自建武裝力量,確實是紅樓給予的特權,抓捕殺害自己手下的人,更是出師有名,正當的不得了!」
四周眾人逐漸安靜下來,宋塵咬著牙道:「霍驍的特權有些過分了!大司令,咱們能反對第七局的特權,不能反對『藏王』的特權嗎?」
「第七局解散了,對國內沒有任何影響……霍驍要是倒了,影響可就大了!」項雲霄認認真真地說:「藏區那邊出了名的內憂外患,外有強敵環繞,內有奸人作祟,隻有霍家軍能鎮得住!」
「那他的特權也太過分了!在藏區威風下就算了,在內陸也這麼囂張!」宋塵仍舊氣憤不已:「我就不信紅樓能看過眼!」
「人家怎麼囂張了,打了還是砸了,正常抓人而已!不讓他抓,他不是馬上就走了嘛!」項雲霄反問道:「哪裡做得不符合規定了?我不讓他抓人,才是真正的犯錯誤!」
宋塵無話可說,沉默不語。
「霍驍到紅樓告我的狀,紅樓雖然不至於開除我,但關我一段時間禁閉是肯定的……」項雲霄幽幽地道:「讓你弟弟機靈點,不要被霍家軍抓到了,到時候可沒人再救他了!」
「霍驍有槍啊,讓我弟弟怎麼機靈?」宋塵皺起眉頭,「再機靈,能躲得過子彈嗎?」
「那我沒有辦法,我隻能幫這一次,以後不會再和霍驍為敵了!」項雲霄站起身來,「你還別不服氣,藏區就是離不開人家,紅樓也一定會站在他那邊!」
「就沒有其他辦法了嗎?」宋塵跟著站起,不死心地問了一句。
「……你不是最討厭你弟弟嗎,現在是要幹嘛?」項雲霄沒好氣道。
「我對他沒興趣,主要是顧及龍門商會……」宋塵言之鑿鑿:「那是我們家的財產!」
「那正好啊,你弟弟被幹掉,你就能奪回家產了!兩全其美,多好的事!」項雲霄顯然看穿了他,故意陰陽怪氣。
「……」宋塵說不出話來了。
「反正我沒轍了,之後自己想辦法吧,得罪蘇沉舟已經大錯特錯了,現在又得罪霍驍……純屬腦子裡進了水!」項雲霄繼續邁步往外走著。
「滴滴——」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突然來了信息。
始終偽裝江城,從頭到尾沒有說話的我,看了一眼手機的信息後,立刻叫出了聲:「霍家軍把并州的龍門商會和龍門武館都給砸了!」
眾人紛紛圍到我身前來查看,項雲霄也湊了過來。
看到龍門商會和龍門武館的慘狀,南龍門的眾人當然紛紛出聲痛罵,簡直把霍驍形容的豬狗不如,唯有項雲霄哈哈大笑起來:「好啊!好啊!」
眾人都很詫異地看向他,不明白他什麼意思。
項雲霄卻是笑得愈發開心:「這回好了,我有證據了,可以在紅樓反斥霍驍一把……亂打亂砸,和黑幫還有什麼區別,正好借這機會削減他的特權!還有更詳細的照片和視頻嗎,如果有當時的監控就更好了!」
「有!」我立刻說:「我現在就讓他們發!」
……
并州距離京城不遠,一個多小時後,霍驍就趕到了。
他一下機,便直奔紅樓,找到辦事處王主任,控訴項雲霄幹擾他正常的抓捕行動。
項雲霄趕到現場後,反過來控訴霍驍濫用職權,不讓他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隨便抓人,為了洩憤竟然砸了龍門商會和龍門武館。
「王主任,這就是咱們國內的營商環境嗎?!」紅樓辦事處中,項雲霄義憤填膺地道:「這樣下去,誰還敢做生意,誰還敢投資啊!經濟怎麼起飛,建設誰來發展,你嗎?我嗎?還是霍驍!是,藏區離不開霍驍,但他的特權是不是太大了,人民才是這個國家的基石啊,怎麼能任由他如此囂張、狂妄!」
句句振聾發聵,字字尖銳如皿!
王亞寧一個人當然處理不了這事,他將雙方的證據一起呈上去後,再由紅樓諸位大佬一起定奪,連續開了十幾個小時的會,一直到第二天的早上,結果才終於出來了。
霍驍,關禁閉三個月,賠償龍門商會所有損失,同時削減他的特權,不允許在內陸隨便抓人——就算想抓,也要通過當地的公安機關,不能再自己拿著槍到地方去,更不能隨隨便便威脅和恐嚇老百姓。
關禁閉三個月倒是小事,賠償損失更是九牛一毛,和蚊子叮一下沒有區別,後面這一系列限制,才傷到了霍驍的大動脈!
也就是說,他在藏區怎麼囂張都行,但是那套做派絕不能拿到內陸城市來了。
得到這個結果以後,據說霍驍氣憤不已,第一時間狠狠扇了站在自己身後的蘇晨楓一耳光。
「都怪你出的餿主意,好端端非要砸龍門商會和龍門武館幹什麼!」
消息傳到二環內的某個四合院裡,南龍門的眾人當然一片歡欣鼓舞,大家開心地鼓掌慶祝,確實誰都沒有想到,還能這樣峰迴路轉。
「太好了!」我也興奮地道:「我現在就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北龍門!」
「可以!」宋塵先是答應,接著想起什麼,又沉沉道:「別說是我求的,更別說我給大司令跪下了……就說是盛秘書的面子,大司令才願意幫這個忙的!總之,絕不能讓宋漁知道這件事情和我有關!」
宋塵環顧左右,惡狠狠對眾人道:「記住我說的話!誰敢洩露半個字,別怪我不客氣……你們知道我的手段!」
眾人紛紛點頭:「知道了塵哥。」
宋塵又看向我,同樣兇相畢露:「江城,尤其是你,知道你和北龍門的關係最好……但你敢讓宋漁知道,我不會放過你!」
「明——白——了——」我拖長音,「我就告訴宋董,你在京城吃了睡、睡了吃,根本不關心北龍門的任何事情。」
「哎,這就對了!」宋塵點點頭,「我本來就不想管,宋漁是死是活,和我有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