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講述之後，郭朋義沉默一陣，顯然是在考慮什麼，很久之後才點點頭說：「好，那我就再相信你們一次。」

　　陳震站起身來：「郭先生，相信一次是不夠的……江城不好對付，否則他不可能兩天拿下沙城，賈曉冉、陸青空等人都對他馬首是瞻，更不可能這麼快獲得我們塵哥的青睞……所以，可能是一場持久戰，但最終一定是我們贏，請做好長久作戰的準備！」

　　郭朋義隻能嘆了口氣：「好吧！」

　　隨即他從抽屜裡抓出一串鑰匙，「你們在沙城還沒有住的地方吧，這有一套公寓，地址是芙蓉區……」

　　「感謝郭先生！」陳震也不客氣，裝了鑰匙就往外走。

　　他還不至於因為一套房子激動成什麼樣，反而覺得這是他應得的，他和郭朋義本來就是各取所需。

　　王小豹跟了出去。

　　離開辦公室，出了機關大樓，天色已經暗了下來，頭頂掛著一輪皎潔的圓月，整個城市車水馬龍、人潮如織。

　　毫無疑問，沙城是一座特別美的城市。

　　陳震剛剛邁下台階，一道聲音突然幽幽響起：「老陳，我的電話都不接了？」

　　陳震轉過頭去。

　　兩個女人一前一後走了過來，在月光下顯得光彩照人，正是祁柔和餘英。

　　「不好意思，剛才在忙。」陳震微笑著道。

　　對待這位「疑似」大嫂，他一向都十分給面子，從來沒有過半個不尊重。

　　「和郭朋義？」祁柔問道。

　　「……」陳震沒有說話，算是默認。

　　「就知道是郭朋義！」祁柔嘆著氣說：「江城昨晚的牢獄之災人盡皆知，還是塵哥把他撈出來的，著實費了不少功夫……你想在沙城擊敗江城，最好的合作對象確實是郭朋義！換成我，也會這麼做的。」

　　陳震還是沒有說話，對方能猜出這一點並不奇怪。

　　「但就這麼明晃晃的公然違抗塵哥，製造南龍門的內部矛盾？」祁柔繼續嘆氣，「真就不考慮任何後果啊？」

　　「……一切後果，由我負責！」陳震終於開口。

　　「……你是仗著塵哥器重，也立下過不少汗馬功勞，覺得殺了江城也沒事是吧？」祁柔一語戳穿了他，搖搖頭說：「可你有沒有想過，塵哥也很器重江城，不然不會親自打鼓……萬一是他殺了你呢？」

　　「那就怪我自己沒有本事！」陳震非常乾脆地道。

　　「……我不會讓你殺了他，也不會讓他殺了你！等吧，直到塵哥回來為止！」看到勸解無效，祁柔直接表明立場。

　　「最好不要多管閑事，小心惹火燒身。」陳震挺誠懇地說道。

　　「……老陳，你可真厲害啊，連我都威脅上了！行，那就看看你有什麼本事，既對付江城，又對付我！」祁柔冷哼一聲，轉身離開。

　　餘英跟著她，二女的身影裊裊婷婷，一起消失在馬路的盡頭。

　　「……震哥。」王小豹忍不住說：「其實你不需要為了我得罪這麼多人！」

　　「說什麼吶！」陳震轉過頭去，微笑著說：「我們是兄弟啊！你想報仇，我當然要陪著一起，刀山火海一起去闖！」

　　「已經犧牲好幾個兄弟了！」王小豹很是慚愧。

　　「不至於，郭先生不是說了嗎，一定會想辦法全力救他們的……好了，接下來還有其他事情要忙，走吧！」陳震拍拍他的肩膀，往前走去。

　　王小豹跟在他的身後。

　　下了台階，還要穿過一個小廣場才是馬路。

　　這裡是芙蓉區的機關大樓，綠化自然是非常不錯的，兩邊的樹林非常茂盛，南方已經是春天了，鳥語花香、草長鶯飛，正是萬物生長的時節。

　　但，就在他們即將穿過小廣場，抵達馬路邊緣的時候，兩邊的綠化帶裡突然響起「噼裡啪啦」的腳步聲，至少百來號手持刀棍的人沖了出來，將陳震和王小豹圍了個裡三層外三層。

　　人群是從兩個方向竄出來的，自然也分成了兩撥，一撥由小波、寧清等人率領，一撥由聶志勇和陸青空率領，兩撥人均是齜牙咧嘴、殺氣騰騰。

　　被這麼多人圍上，陳震和王小豹一點都不慌張，反而面色平靜地看至某個方向。

　　馬路邊上有一排小吃攤，煎炒烹炸樣樣俱全，各種香氣一陣陣飄過來。

　　其中一個臭豆腐的攤位上，我正坐在這裡津津有味地吃著。

　　國內任何一個小吃街都有「沙城臭豆腐」的攤子，但這玩意兒隻有來了本地才能嘗到正宗的，毫不吹噓，真的好吃！

　　裹滿醬汁的臭豆腐在口中爆開，香氣撲鼻、汁水橫流，真是叫聲爹也不換。

　　「來得倒是挺快！」透過人群的縫隙，陳震看向我，冷笑著說。

　　「有底氣在沙城留下來，除了找郭朋義，也沒別人了吧？」我幽幽地說著，又往嘴裡塞了塊臭豆腐，「猜到你在這裡並不奇怪。」

　　「知道你能猜得出來……但你膽子可真大啊！」陳震咬著牙說：「在芙蓉區的辦公樓門口就襲擊我，是不是太不把人民警察當回事了，幾十米外就有武警把守！」

　　「對啊，這就是南龍門的威力，你是武市的負責人應該懂吧……在辦公樓門口襲擊你又怎麼樣，打幾個電話就OK了，你看這都圍上你了，武警不是也沒過來？郭朋義現在打電話調人怕是也來不及了！就算事後還有麻煩，我也可以找人頂罪的嘛！這些套路，你應該都知道吧。」我微笑著，想到賈曉冉的死，心裡卻還是一陣陣刺痛。

　　陳震沒有再說話了，目光逐漸凝視左右，突然落在一個人的身上。

　　聶志勇！

　　這一瞬間，聶志勇像是收到暗號，突然自腰間拔出一柄刀，狠狠捅向旁邊陸青空的小腹！

　　從在綠化帶裡埋伏開始，到圍上陳震和王小豹，聶志勇就一直和陸青空站在一起，這一刀著實捅得猝不及防，哪怕是大羅金仙也不可能反應過來。

　　但陸青空偏偏反應過來了，他好像未蔔先知一般，猛地抓住了聶志勇的手腕，好像一頭老鷹猛地叼住了蛇。

　　「嗯？」聶志勇一愣。

　　「嗯你媽啊！」陸青空大笑，反手將刀一奪，「噗噗噗」朝聶志勇的肚子捅了過去。

　　早就說了，陸青空雖然不是龐滿這類人的對手，但收拾普通大哥還是沒什麼問題的，聶志勇在他手裡猶如雞仔一樣憋屈，根本沒有一丁點的還手之力！

　　聶志勇唯一的優勢，在於他是個老炮，戰鬥經驗相當豐富，拚死抓著陸青空手裡的刀，哪怕雙手鮮皿淋漓也不放開，以此保證自己的性命不受損害，同時大聲喊著：「上啊！上啊！」

　　聶志勇的人一窩蜂衝上去，但陸青空的人同樣不是吃素的，雙方很快戰在一起，辦公樓前的小廣場頓時殺聲四起。

　　但是小波等人並沒有動，仍舊死死地圍著陳震和王小豹。

　　「怎麼知道他是我的人？」聽著聶志勇的慘呼聲和哀嚎聲，陳震的面色終於難看起來。

　　陸青空不可能未蔔先知，必然有人提前告訴了他。

　　這個人當然就是我。

　　無論賈曉冉還是聶志勇，雖然已經拜入我的門下，但說實話沒見過幾次面，人品什麼的也都不了解，自然是不可能馬上就信任他們的。

　　所以和之前在賈曉冉身上放置竊聽器一樣，我在聶志勇的身上也放置了竊聽器，於是得知陳震今天下午和他見過面了。

　　陳震和王小豹留在沙城，白的找了郭朋義，黑的找了聶志勇。

　　我在耳機裡聽得清清楚楚，陳震向聶志勇承諾，等我死了以後，就舉薦他進南龍門，做沙城的負責人。

　　聶志勇這個蠢貨真的信了，所以才會做出刀捅陸青空的事情。

　　當然，這所有的一切，我肯定是不會和陳震說的。

　　「需要告訴你麼？」我冷笑著，將最後一塊臭豆腐塞入口中，三兩下吞進肚中之後，猛地抽出甩棍沖了過去。

　　「上！」

　　作為老大，我已經很少親自戰鬥了，默默地在幕後指揮就挺好的。

　　但賈曉冉的仇，我真是想親自去報！

　　同樣都是剛跟我沒兩天，一個忠肝義膽，一個兩面三刀，真是形成了極其鮮明的對比！

　　在我的率領下，小波等人也都一擁而上，幾十個人手持刀棍朝陳震和王小豹劈過去。

　　雖然我已經提前做了安排，警察不會那麼快到場的，但畢竟是機關大樓門前，來得太遲也不合適，所以必須速戰速決。

　　我們留了不少人在醫院照顧姜樂，和看守賈曉冉的遺體，因此隻來了幾十個人。

　　理論來說，幾十個人對付陳震和王小豹也足夠了。

　　但王小豹是個不可多得的高手，就算鬥不過這麼多人，帶著陳震殺出重圍總沒什麼問題。

　　我也早已做了準備。

　　姜樂傷了，沒人能夠單挑王小豹，所以長矛陣又要重新出山。好在王小豹並不知道長矛陣的存在，這對我們來說是個極大的優勢。

　　隻是發動此陣，一來需要長兵器，二來需要一個密閉空間。

　　長兵器自不必說，大家已經暗中都備好了，隻待關鍵時刻就拿出來。但是想要創造一個密閉空間就困難了，現場是個開放式的小廣場，王小豹隨時可以離開。

　　不過斜對面有條小巷，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將他給引過去！

　　那裡可以製造一個半封閉的空間，盡最大努力了。

　　我早已安排好了作戰計劃，大家開始按照既定規劃行事，攻擊陳震和王小豹的同時，又刻意留出一個看似薄弱的口子。

　　二人果然上當，一邊回擊一邊朝那口子逃去，隨著一個又一個的口子形成，斜對面的小巷已然近在咫尺。

　　隻要進入小巷，我們就能拿出提前藏好的長兵器了！

　　然而就在這時，異變陡生。

　　兩個女人突然殺入戰局，正是祁柔和餘英，她倆各自手持一柄鋼刀，「鐺鐺鐺」地擊著左右，迅速逼退了我們不少的人，也徹底打亂了我們辛辛苦苦排練好的陣型。

　　「快走！」祁柔沖陳震和王小豹喊著。

　　二人沒說廢話，立刻沿著猛然擴大的缺口離開。

　　再去圍追堵截，已經來不及了。

　　「你們幹嘛？！」看到這幕，我馬上紅溫了，怒火中燒地沖著她們兩個大吼。

　　為了安排這個計劃，我費了多大的勁，好不容易才有這樣的機會！

　　「我說過了，他們殺你不行，你殺他們也不行！」祁柔大聲說道：「江城，我是為了你好！」

　　「不需要你為了我好！」我嘶吼著，脖子上的青筋都暴起來，雖然心裡知道站在她倆的立場上沒有錯，但還是恨不得將兩個女人當場撕碎！

　　「知道你恨我，但我還是要做……不能讓南龍門自相殘殺！」祁柔冷冷說著，轉身帶著餘英離開。

　　「啊——」我氣得在大馬路上爆出一聲怒吼，狠狠一甩棍抽向旁邊的電線杆子，「嘩啦啦」的聲音響起，水泥碎塊當場落了一地。

　　「江老大……」小波等人都圍上來，試圖安慰我。

　　「沒事！」不等他們開口，我就先冷靜下來，雖然心中還是怒火翻騰，但仍故作雲淡風輕地說道：「老子能圍他們一次，自然也能圍他們第二次！」

　　作為一個老大，情緒失控肯定是不對的，任何時候都要在手下面前扮出一副運籌帷幄的樣子來。

　　哪怕是裝，也要裝到底了！

　　「江老大，你當然可以！」小波一字一句地說：「我們一直都相信你！」

　　「對，江老大收拾他們易如反掌！」寧清和羅威也紛紛鼓吹著，不是在拍我的馬屁，而是要給其他兄弟信心。

　　賈曉冉的這些兄弟剛剛跟我不久，必須要讓他們燃起鬥志。

　　與此同時，另外一邊的戰鬥也進入尾聲。

　　聶志勇理所當然的輸了，而且渾身受了重傷，幾個兄弟拚死才將他擡出去。

　　陸青空本來還想追的，但數輛閃著霓虹燈的警車已經開了過來——之前和某領導打電話溝通時，對方同意遲去一會兒，不過也著重強調：「我們的人過去時，你要趕緊停手、離開，不要讓我為難。」

　　大家都在江湖上飄，無論白的還是黑的，肯定要互相給面子，否則以後還怎麼處？

　　不能手裡握著人家的黑料就肆無忌憚，更不能把人家逼得魚死網破，同歸於盡肯定對誰也沒好處，這就是做人留一線事後好相見！

　　沒人教我，都是我自己悟出來的。

　　所以我立刻大喝了一聲：「撤！」

　　眾人立刻朝四周的巷子散去，大馬路上瞬間消失的乾乾淨淨。

　　陸青空和我一起跑著，竟然還埋怨我，說我不是南龍門沙城的負責人嗎，怎麼幾輛警車也搞不定？

　　我便跟他講了那些理論。

　　陸青空聽後哈哈大笑：「好啊！好啊！你和宋達理的處事風格一模一樣，我很喜歡！比什麼宋知書、宋塵、張健、龐滿強一萬倍！江老大，從今天起，我是真的服氣你了，我心甘情願地拜到你門下，這才是我心中的龍門商會嘛！你小子，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