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斌已經做好準備慷慨就義了,但是四周突然安靜下來,像是時間突然被人按下了停止鍵,奔跑的人群和吶喊的人聲都在一瞬間失去蹤跡。
杜斌奇怪地睜開眼,發現四周的人果然都不動了,皮特正滿懷恨意地看著其中一個方向。
意識到了什麼,杜斌迅速朝那個方向看去,那裡果然站著一個滿臉肅殺的青年,手裡還抓著一根細長的碳鋼甩棍,身邊是梁國偉、二愣子、張浩然等人。
再看四周,葉桃花、包志強、楊開山也來了,各自站了一個方向,不動如山。
「宋漁……」杜斌面色複雜,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行了狗哥,安心歇著,其他的事交給我們。」我沖他點點頭,又看向皮特,「怎麼著啊,真把雲城當你家了……想滅誰就滅誰啊,問過雲城的人沒有?還踏平東郊,想瞎了心吧?」
「外地人還這麼囂張,真是開眼啦!」葉桃花手搖摺扇,輕笑、冷笑。
「和我漁哥作對,『死』字不知道怎麼寫的吧?尹大道和張思遠的下場,就是你們所有人的下場!」包志強大咧咧地說著,在現場指指這個,又指指那個。
「咳咳咳……」楊開山什麼話都沒說,又好像什麼都說了。
「……不是,就憑你們幾個,跟往我嘴裡喂肉差不多,到底哪來的自信攔截我啊?」皮特皺起眉頭,一臉不屑。
因為時間緊急,我們來的人確實不多,各自也就帶了十幾個而已。
今天晚上的事,我是第一個知道的,張秀梅在車上就發了消息。
知道李東當街殺了張思遠,我在頭皮發麻的同時,趕緊給徐天翔打電話。
得到的回復卻是沒有辦法,當街殺人無藥可救,既有人證又有監控,大羅金仙來了也無濟於事——韓楓殺尹大道,好歹還戴了面罩,後續可操作的空間很大——李東這種情況隻能跑路,且一輩子隱姓埋名,除非利用高科技改頭換面,或是權力大到就是能護著他,否則很難繼續在雲城生活了。
我立馬和李東聯繫,得知他已經出了市,已經踏上逃亡之路,便關照他小心一點,不用操心咱奶,一切由我照顧等等。
他會不會被抓,不是我能控制的了,我也隻能做好自己分內的事。
不過李東讓我多照顧東郊時,倒是一語驚醒夢中人,意識到皮特肯定要帶人去東平村,當即聯繫葉桃花等人過去幫忙。
一是時間太晚,二是事發突然,大家都沒有聯繫到太多人,所以最終趕到現場的也就四五十個,相較皮特那邊的一百多人確實顯得有些薄弱了。
「所以啊,你們來得正好……」皮特微笑:「正好把你們一網打盡嘛!」
「你會不會忘了這裡是東郊啊?」我忍不住說道:「真當狗哥白在這裡起家了?」
「東郊怎麼了,都是些老弱病殘……」話未說完,皮特的眼皮突然一跳,因為他清楚地聽到四面八方傳來了不少腳步聲。
嘈雜、紛亂,如鼓點般密集,至少有數百人的樣子,以至於整個大地都在微微顫抖。
是的,十裡八村都趕來支援了。
時間過去這麼久,也足夠他們到位了!
這個季節,每個村的壯勞力是不多,但加在一起也是很恐怖的數字!
東郊之王杜斌,終於亮出了他應有的風采!
「撤!撤!」皮特咆哮著,帶頭往車子裡鑽去。
已經錯過了最佳攻擊時間,他很清楚就自己一百多人,在龐大的村民數量面前還不夠塞牙縫的,這個時候趕緊撤退無疑是最佳的選擇和上策。
「搞什麼,老子才剛現身,還沒有個瀟灑的亮相……」來自臨市的陸老九罵罵咧咧。
「先撤吧九哥,回頭再找他們!」皮特頭也不回,這傢夥打架不太行,逃跑倒是挺有天賦,一溜煙就鑽進車裡。
「上!」眼瞅著東郊的人已經到了,我立刻帶頭沖了上去。
現場登時一片混亂,有已經直接開打的,也有迅速駕車逃走的,慘叫聲、斥罵聲和急促的引擎聲交織在一起,在這座村莊形成一曲獨特的華麗樂章。
但說實話,人太多了、也太亂了,很多時候彼此都分不清是敵是友,就連我也隻能逮著那些看著熟悉的人狂揍。
比如林昊然,我就竄到他的身後,狠狠劈了他幾棍子。
「你是不是瘋了!」林昊然咆哮著:「為什麼每次都追著我打,我招你惹你了……」
這傢夥嗷嗷叫著鑽進車裡,迅速離開現場。
一轉頭,正好看到包志強正在劈陸老九,一邊劈還一邊罵:「鎮壓臨市九區縣的九哥也不過如此嘛!」
「欺負老人,你也真有能耐!」陸老九氣不打一處來,一邊回擊一邊撤退。
但是實話實說,陸老九還是蠻強的,這麼大的年紀,挨了好幾刀還步履如飛,最終也是一頭鑽進車裡。
「我是瘸子,你是老人,咱倆不是挺搭配嘛!」包志強一刀劈在車門上,火花四濺。
現場亂糟糟的,等到該跑的都跑了,又過了好大一會兒才平靜下來。
一眾東郊的人團團將杜斌圍了起來。
我和葉桃花等人遠遠站在一邊,並未上去摻和。
「哈哈,謝謝各位老少爺們!今天多虧你們,不然我躲不過這一劫啦!」杜斌癱在椅子上,明明隻有腦袋能動,還笑嘻嘻地沖眾人說話。
大家沉默不語,有人的眼眶微微泛紅、濕潤,月光灑在眾人身上顯得有些凄涼悲壯。
「你們放心……」杜斌的面色嚴肅起來:「東郊不會倒的,咱們的生意也不會被人搶走!這是我對大夥的承諾,現場有一個算一個,以前是怎麼賺錢的,以後還怎麼賺錢!」
杜斌的產業很多,東郊給他幹活的不在少數,一旦倒下不知道有多少人將失去飯碗。
「沒事,都回去休息吧!」杜斌又笑起來,努力擡起一隻手來擺著。
大家這才紛紛散去,隻剩凱凱等人還在身邊。
我們幾個隨即走了過去。
「謝了!」杜斌扭頭,盡量雨露均沾,一個個看過去。
「客氣啥,就是沖李東的面子,也得過來幫你一把啊……」意識到氣氛有些凝重,我的語氣盡量輕鬆。
「我等的就是你這句話。」杜斌呼了口氣,目光落在我的身上。
「???」我一臉迷茫。
「桃花、老楊、老包,你們幫我做個見證……」杜斌面色陰沉,緩緩地說:「李東跑了,凱凱不堪大用,但是東郊不能無人主事……我打算把生意和一群兄弟交給宋漁。」
「狗哥!」我忍不住打斷了他。
「你別著急,等我說完。」杜斌繼續講道:「不是真的給你,是希望你幫李東代管!等李東回來了,你再把東郊還給他!作為條件,這期間裡你可以抽取10%的收益。」
說到這裡,杜斌看著我,一字一句道:「別人我不放心,但你和李東的感情,讓我覺得交給你沒問題!更何況還有桃花他們幫忙作證,我真不信你小子能私吞東郊的產業!」
「……放心,不會!」我咬牙道:「抽成,我也一分不要,從今天起免費為東郊服務!」
「不,該抽還是要抽,否則我心裡不踏實……」杜斌呼了口氣,又沖凱凱說道:「以後大事小事都找宋漁彙報,聽從他的命令和吩咐,知道了麼?」
「……知道了!」凱凱紅著眼睛說道。
「沒什麼事,我就真的退了……」杜斌癱在椅子上,「好累啊知道嗎,人都廢了還有操不完的心,就不能讓我好好享受一下退休生活嗎?」
「狗哥,你休息吧!」我沖他說。
「哎,我就愛聽這種話。」杜斌笑了笑,又和葉桃花等人閑扯了幾句,就準備讓凱凱把他往車上擡了,打算換個地方住一陣子。
這時候,包志強突然湊上去說:「老狗,屋裡那個美女你不要了?」
杜斌回頭看了一眼,發現張秀梅還躲在屋中,正透過窗戶探頭探腦地往外張望。
「……不要了,給你吧!」杜斌哈哈一笑。
「哎,還是老哥們夠意思!」包志強當即一瘸一拐地朝屋中奔去。
不一會兒,屋子裡便傳出殺豬般的嚎叫聲:「草,怎麼比我還大……」
正和葉桃花說話的我驚訝地看過去,就見張秀梅衣衫不整地奔出來,一邊跑還一邊罵:「老子真的服了,怎麼誰也想吃豆腐,沒見過女人是怎麼著……」
我趕緊讓梁國偉先開車把他送回去,這個禍國殃民的妖孽隻要換上女裝足以讓男人瘋狂。
等到杜斌走了,我才沖葉桃花等人說:「你們看到了,臨市的陸老九來了,據說良市的遊鵬舉也要來……這都是隔壁市挺有名的江湖大哥,說不準以後還會來什麼人!徐董曾經問我,要不要也請外援,他的財力可不比皮特和段星辰差。」
葉桃花立刻道:「扯淡呢,請什麼外援,幾個外地狗而已,還收拾不了他們啊?」
楊開山「咳咳」兩聲,也說:「是的,雲城好歹是咱們的地盤,還請外援不是叫別人笑話嗎?讓他們來吧,來一個除一個,來兩個除一雙,不怕死就隨便來,真當咱們是泥捏的?」
包志強在旁邊嘟囔著:「怎麼比我還大……怎麼比我還大……」
我笑著點點頭:「我也是這麼和徐董說的!在咱們的地盤上,還請外援才是丟人!不過說句實話,什麼時候才是個頭?關鍵還是得治本啊,幹掉馮德壽才能徹底消停。」
說到這裡,我轉向葉桃花:「桃花姐,你以前是跟他的,應該有他不少犯罪的證據吧?隨便找幾條出來,咱就能幹翻他。」
徐天翔和尚安志已經合作的事,我沒法明著和大家說,但能通過這一番話,暗示他們已經有了強有力的後台。
葉桃花遲疑了下,點點頭說:「好,我找找看。」
「嗯,那就分成兩條路走。」我繼續說:「一方面對付外地那些傢夥,一方面做好將馮德壽連根拔起的準備……今天太晚了,大家先回去休息,等到明天再在一起商量。」
時機、場地都不合適,隻能另選日子。
大家正要散去,楊開山「咳咳」兩下說道:「別的人我不管,遊鵬舉必須交給我對付。」
眾人都詫異地看向他,楊開山笑著說:「幾年前,我這出了個二五仔,正打算下手呢,跑到良市去了。我連夜趕過去,結果遊鵬舉拿了他的錢……呵呵,不讓我動!這個仇,我一直記著呢,這回他來雲城,我終於有機會報復了。」
眾人一聽也笑起來,都說這是報仇的大好機會,我也沖楊開山說:「可以的山哥,那就提前定下,那個叫遊鵬舉的交給你了。」
大夥約好明天的見面時間和地點,方才紛紛散去。
……
當天晚上發生了不少事,最重要的自然是張思遠之死。
警方迅速介入調查,和李東有關的人都叫到局子問了個遍,擱到往常馮德壽肯定趁這機會往死裡收拾我們。
但是現在有了尚安志的橫插一腳,一切流程都能按照正常的方向走,就是淩晨時分又困又累有些難熬。
我們年輕人還無所謂,稍微挺一挺就過來了。
楊開山到底年紀大了,身體還不怎麼好,在局子裡就一句話:「我都不認識李東,你們叫我過來幹啥?什麼東邊一條狗,我隻認識杜狗,不認識李狗。」
折騰到後半夜,楊開山才被放出來,幾個兄弟將他送回家裡。
楊開山最近和老婆孩子分居,自己圖清凈住在西郊的村子裡,推開門就是鄰居街坊,安全感別提多爆棚了。
擺擺手讓兄弟回去後,他便關上院門,回到屋中。
屋子裡黑漆漆的,沒有開燈,楊開山在牆上摸索著找開關,燈光剛剛亮起,一支冷冰冰、硬邦邦的東西卻頂在了他腰間。
楊開山不用回頭,都知道那是一支匕首。
「誰?」楊開山沉聲問道。
「呵呵,老楊,你想報復我啊?」身後傳來冰冷的聲音。
「……遊鵬舉!」楊開山瞬間聽出對方是誰了,哪怕已經幾年不見,依舊刻骨銘心!
當初在良市遭受到的恥辱,至今歷歷在目。
「哎,問你話呢,是不是想報復我啊?」遊鵬舉的匕首稍稍往前一推,便輕鬆劃破了楊開山的衣襟,刺破他的一些皮肉。
「你果然在這裡!」楊開山笑出了聲:「兄弟們,把他拿下!」
遊鵬舉本能地回頭看向院中。
趁著這個機會,楊開山猛地向前撲去。
「草,誆我!」遊鵬舉大怒,匕首迅速紮了出去,正中在楊開山的腰間。
「嘶——」
楊開山倒吸一口涼氣,知道腰後已經一片鮮皿,但是雙腳並未停留,仍舊往前猛衝。
「你跑得了嗎?!」遊鵬舉緊追不捨。
楊開山張開雙臂,迅速撲向床鋪。
接著「咔嚓」一聲,床闆竟然翻轉過來,人也隨之消失不見。
「媽的!」遊鵬舉狠狠一腳踹在床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