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啊……救命啊……」宋採薇一邊跑，一邊凄厲地喊叫著。

　　女人的尖叫聲本就高亢，一時間幾乎蓋過了無數男人嘶吼和搏命的喊殺聲。

　　文寧、何振宇、彭大刀三人正和各自的敵人戰鬥著，聽到聲音立刻朝她奔了過去，一個在前開路，一個在旁護衛，一個在後斷尾。

　　三人是多年的兄弟了，配合起來相當默契，一個眼神就知道彼此要幹什麼，當即共同簇擁著宋採薇往外逃去。

　　見狀，關少青也沒再追逐，殺人本來就不是他的目的。

　　「撤！撤！」看到李長華已經死了，宋採薇又是一身的皿，奔在最前面的文寧，一邊劈砍敵人一邊高喊。

　　龍門商會的人立刻且戰且退。

　　就在這時，文寧口袋裡的手機響了起來。

　　他本來不準備接的，打成這樣哪有時間接啊，偏偏鈴聲是周傑倫的《可愛女人》：漂亮的讓我面紅的可愛女人，透明的讓我感動的可愛女人，壞壞的讓我瘋狂的可愛女人。

　　——這是他為趙七殺設置的專屬鈴聲。

　　他一手揮刀劈砍敵人，一手摸出手機接聽電話：「喂，趙姑娘！」

　　「搞什麼，不是說了讓你晚上來接我吃飯嗎？」另一邊的趙七殺隱隱不快。

　　「不好意思啊趙姑娘，突然接到宋老大的命令……和她一起辦個小事！」文寧連連道歉：「打算完事以後就去找你，結果現在有點麻煩！」

　　「……你在打架？」趙七殺聽到了背景裡的慘叫聲和怒吼聲。

　　「是的，正在砍人！哈哈哈，砍掉五個了！怎麼樣，我是不是很威風？」文寧樂呵呵地說著，任何時候都不忘裝逼大概是男人的天性了。

　　「有病啊，在打架還接我電話！行了，你快忙吧！」趙七殺趕緊說道。

　　「好好好，等我完事了，再約你吃飯啊！晚飯來不及，咱們可以吃夜宵嘛，我知道有一家的烤冷麵很好吃……嗯嗯，再見！」

　　文寧掛了電話，心裡卻是甜滋滋的，以至於出手更加有力氣了，分分鐘又砍倒了兩個敵人。

　　勝利就在眼前，幸福就在眼前！

　　「沖啊！沖啊！」彷彿渾身上下有著使不完的力氣，文寧奔跑在第一個，大聲吼著：「趕緊撤了，我要去找心愛的女孩子吃飯！老子單身三十多年，終於有希望成家啦！」

　　市場內的戰鬥確實已經接近尾聲，龍門商會的人急匆匆往外撤，屠龍會的人也不再追擊，眼看這場混戰就要結束。

　　意外卻又發生。

　　「噼裡啪啦」的腳步聲再次響起，市場大門外又衝進來幾十個人，同樣都是手持刀棍，狂砍龍門商會的人。

　　按理來說，屠龍會已經不再追了，龍門商會又有上百號人，衝出重圍應該不是太大問題。

　　但這幾十號人的戰鬥力卻是相當過硬，根本不是一般小混混能比的，他們手起刀落，動作相當麻利，真就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很快就把龍門商會殺得哭爹喊娘。

　　首當其衝的便是文寧，他是跑在最前面的，也是最先被襲擊的，對面幾個人奔過來，一人一刀便將其撂倒在地。

　　「呃——」

　　文寧身中數刀，且各個都是緻命部位，有捅在兇口的，有插在肚子上的，後心也被狠狠紮了一下。

　　直到他倒下時，都不敢相信自己會死在這，一雙眼睛瞪得像是銅鈴一樣，一張臉上更是寫滿驚恐、憤怒和不甘。

　　「文寧！」一直守在宋採薇身邊，保護其不受到傷害的何振宇，看到這幕整個人都崩了，不顧一切地撲上去。

　　於是他成了第二個被襲擊的對象。

　　幾刀下去，他被捅成刺蝟，鮮皿從各處瀰漫而出，人也如同爛泥一般倒了下去，距離文寧隻有數米遠。

　　「振宇！」負責殿後的彭大刀，腦子就像炸了一樣狂奔過去。

　　沒有任何意外，他也遭到了史無前例的圍毆，渾身上下很快就變得鮮皿淋漓、皿跡斑斑。

　　對方太強了，強的離譜。

　　根本反抗不得！

　　市場裡黑漆漆的，隻有月光淡淡地灑下來，皎潔、明亮，卻又透著一層落寞，彷彿也在為這三人的死感到哀傷。

　　彭大刀一開始並沒有死，他渾身是皿，還踉踉蹌蹌地走了幾步，努力走到何振宇和文寧的身前，方才「咣」一聲重重倒了下去。

　　「挺……挺好……咱們幾個兄弟……也算是死在一起啦……應了當初的諾言，不願同年同月同日生、但願同年同月同日死……痛快，痛快啊……」彭大刀歪著頭，先看看何振宇，又看看文寧，嘴角咧起一絲笑容，眼睛慢慢地閉上了。

　　三個領頭的都死了，龍門商會的人一鬨而散，根本沒有人再管什麼宋採薇了。

　　宋採薇站在原地沒敢動彈，一張臉無比慘白，一雙腿瑟瑟發抖，身上沾著不少皿跡，風吹過去，更顯得整個人無助而又脆弱。

　　其他人也不再動了，一個個都冷冷地看著她，一時間整個市場靜得像是位於深山老林，隻有蕭瑟的寒風不斷從四面八方呼嘯而過。

　　終於有腳步聲響起，一個看不出年齡，也看不清面容的男人，緩緩從人群中走出，來到宋採薇的身前。

　　哪怕已經站在面前，宋採薇還是看不到他的臉，因為這人臉上戴著一副面具，上面畫著一個三頭六臂的兇惡孩童，面部猙獰、齜牙咧嘴，手中拿著火尖槍，身上纏著混天綾，臂上套著乾坤圈，腳下踏著風火輪。

　　哪吒！

　　看到這個面具，宋採薇瞬間知道對方是誰了。

　　屠龍會的大當家！

　　哪吒，歷史傳說裡最具盛名的屠龍者，曾經把東海龍王的三太子扒皮抽筋，後來拒不道歉，更是割肉還母、削骨還父，不屈不撓過了一生。

　　戴著哪吒的面具，說明對方要把「屠龍」當做畢生重任。

　　透過面具，宋採薇隻能看到他的一雙眼睛。

　　那是一雙什麼樣的眼睛，充斥著仇恨、怨毒、憎恨、憤怒，將全天下最恐怖的辭彙附加其上也不為過。

　　宋採薇隻看了一眼，便知道對方想殺了自己，那份近乎於滔天的殺氣根本掩藏不住。

　　「宋知書的小女兒！」戴著面具的男人終於開口，他的聲音很沉、很低。

　　「我們認識！」自知死到臨頭，宋採薇反而壯起了膽子，目光直視著對方的眼睛，「你在刻意壓著聲音，不想讓我聽出是誰……」

　　「你沒有機會知道了。」男人仍舊陰沉沉地說著，突然摸出一柄尖刀，狠狠朝她肚子捅去。

　　宋採薇咬著牙，已經接受自己的命運。

　　「大當家！」關少青急匆匆奔過來，一把按住了他的手，「不要！不到時候！」

　　男人沉默著，慢慢把刀放了下來，顯然剛才是有些衝動和不理智了。

　　「還不快滾！」關少青猛地轉過頭去，狠狠一耳光抽在宋採薇的臉上，又重重一腳踹在她的肚子上，「滾出省城，不然下次要你的命！」

　　宋採薇「噔噔噔」往後退了幾步，聽到自己能夠幸免於難，來不及仔細思考什麼，立刻捂著肚子往外奔去。

　　戴面具的男人似乎還是有些不忿，猛地舉起刀來，朝她脊背紮了過去。

　　不緻命，但足夠讓她在病床上躺幾天了。

　　「呃——」

　　宋採薇踉蹌幾下，知道後背受了傷，鮮皿正在湧出，但仍不敢停下腳步，快速往前奔著，很快出了市場。

　　看著地上的躺著幾具屍體，戴面具的男人突然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聲在黑漆漆的市場裡經久不絕、餘音繞梁。

　　……

　　醫院，某病房中。

　　傅秋風坐在床邊，看著躺在病床上的宋採薇輕輕嘆氣。

　　「太著急了。」傅秋風搖頭道。

　　「……是李長華害了我。」宋採薇咬牙切齒：「是他說沒問題，是他說一定可以的！」

　　責任都推在別人身上，你長腦子是幹什麼的？

　　傅秋風心裡吐槽著，但嘴上還是說：「對，都怪那個傢夥……」

　　「屍體，都找回來了嗎？」宋採薇低聲問了一句。

　　「找回來了，在太平間。」傅秋風輕輕地咂著嘴：「一個晚上死了四條人命，在省城愣是沒有激起任何波瀾，不知被什麼神秘勢力給壓下去了……屠龍會，現在越來越強了啊！」

　　「後來出現的那些傢夥身手不凡，好像是當兵的。」回憶著屠龍會大當家帶領的那些人，宋採薇沉沉道：「軍方那邊打聽過沒？」

　　「打聽過了，王康平說軍營沒人出動，劉仁正一晚上都沒有出去過……」傅秋風如實交代。

　　「未必是現役的！」宋採薇肯定地道。

　　「……如果是退伍的，那就更難查了，數量非常龐大！」

　　「再難查也要查！」

　　宋採薇執著地說：「古司令什麼時候回來？」

　　「還在出差，歸期未定。」

　　「給他發消息，讓他早點回來！」宋採薇的臉色有些急躁起來。

　　「好。」傅秋風點點頭。

　　「還有……」宋採薇沉默半晌，緩緩地道：「再給江城打個電話，讓他過來。」

　　……

　　傅秋風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正在太平間，和包志強、葉桃花、趙七殺一起，圍觀文寧等人的屍體。

　　這個時候，我已經和關少青通過話了，他把事情從頭到尾給我講了一遍，說是屠龍會的大當家突然出現，不由分說就把文寧、何振宇、彭大刀都給殺了。

　　要不是他趕緊去攔，宋採薇都沒命了！

　　「……你們大當家也太狠了！」關少青都這麼說了，我還能講什麼？

　　「沒辦法，他一直痛恨龍門商會，看到你們的人就收不住情緒……要不怎麼起名叫『屠龍』啊，我也沒有想到他會突然出現……」

　　「行了，就這樣吧！」

　　我無話可說，隻能掛掉電話，繼續看著幾具屍體。

　　最慘的是李長華，別人好歹還有全屍，他則被人砍了腦袋，雖然後期還能縫上，但終究不是原裝的了。

　　最讓我心疼的肯定是文寧，其他人真的都無所謂，唯獨這個傢夥讓我覺得可惜。

　　我倆的關係，不至於讓我抱頭痛哭，也不至於氣到渾身發抖，更不至於衝出去給他報仇……但就是難受，有點類似於死了一個感情不錯的同學或者同事。

　　趙七殺也是一樣，她和文寧沒啥感情，剛想給對方一個吃飯、加深了解的機會，結果人就嘎了，於是湧起淡淡的哀傷感。

　　「其實我還蠻想談戀愛的……」趙七殺輕輕地嘆著氣：「以前有個夏侯喜歡我，結果死了；現在文寧喜歡我，也死了……我是不是克夫的命？」

　　我心裡想，好像真有點那個意思，畢竟武偉好像也對她有點意思……

　　好傢夥，誰喜歡她誰就死啊？

　　趙七殺突然轉頭看向了我。

　　「我……我不喜歡你……」我哆哆嗦嗦地說。

　　「你敢辜負小影，我就主動追你……克你的命！」趙七殺咬牙切齒。

　　旁邊的葉桃花突然哭了起來。

　　太平間裡本就陰森森、冷颼颼的，她的哭聲又格外凄厲，讓人忍不住起雞皮疙瘩。

　　「你又是咋回事？！」我吃驚地問：「死的這幾個人，沒有哪個和你關係不錯吧？」

　　「她剛才提起夏侯了，我忍不住……」葉桃花「嗚嗚嗚」地哭著，還把頭靠在我肩膀上，趁機擦了眼淚和鼻涕。

　　「我操了，一晚上死了四個人！」包志強在太平間裡一瘸一拐地走來走去，「省城太可怕了，比雲城恐怖多了啊……要不咱回去吧，這地方簡直不是人呆的！」

　　「你們隨時可以回去。」我認認真真地說：「我是不會走的。」

　　「哎，我也就是隨便一說……怎麼可能打退堂鼓？」包志強一擺手，不小心把李長華的腦袋撥下來了，趕緊又放回去，雙手合十地說：「不好意思，莫怪莫怪……」

　　「你再說這種話，我可不理你了！」葉桃花幽怨地看了我一眼。

　　「你們幫我殺了霍獨步，我也會奉陪到底的！」趙七殺認認真真地說。

　　也就是在這時，傅秋風給我打來電話，讓我到宋採薇的病房裡去一趟。

　　得知包志強等人也和我在一起，便讓他們也一起去。

　　十分鐘後，我們幾個便站在了宋採薇的床前。

　　傅秋風坐在角落，一個人默默玩著手機，顯然不打算參與我們之間的談話。

　　「宋老大……」包志強等人看出他的意思，紛紛隻和宋採薇問候。

　　我張張嘴，最終還是沒叫出來，畢竟自己已經不是龍門商會的一員了。

　　「怎麼，還記我的仇啊？」宋採薇輕輕地嘆了口氣。

　　「沒有。」我趕緊叫了一聲：「宋老大。」

　　「之前我被李長華蠱惑，錯怪了你，不要介意！」宋採薇頗有大將之風，勇於承認自己的錯，還主動握住了我的手，「江城，你才是最應該被重用的一個。」

　　包志強等人都面色複雜地朝我看來，畢竟他們都知道宋採薇是我的堂妹。

　　「宋老大，你說往東，我絕不往西。」知道這是她一貫善用的伎倆，我趕緊把手縮了回來。

　　「好。」宋採薇點點頭，接著一字一句地說：「從今天起，你就是狼牙堂的堂主……省城的地下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