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草叢外,還算平坦的野地裡,二人各自站定身形,目光兇狠地瞪著對方。
中午時分,溫暖和煦的陽光正曬下來,一陣清涼的微風突然吹過,四周的雜草頓時東倒西歪,帶來一片片草木的氣息。
二人誰都沒動,始終緊緊盯著對方,氣氛愈發緊張起來,頗有一些劍拔弩張的味道。
最終,還是嶽清風先開了口。
他舉起手裡的匕首,輕輕轉動刀柄,在手指間把玩著,寒冷的刀光閃爍之間,嶽清風的嘴角上揚,饒有興緻地說:「我把握的時機剛剛好,你怎麼發現的?」
「早有防備。」彭凱旋沒有隱瞞,老老實實地說:「你說自己不會功夫,是個宅男,但是身姿挺拔、步伐輕盈,偶爾會有銳利的眼神一閃而過……雖然總是刻意裝得很笨,但還是能察覺到你沉穩的氣場。你越這樣,我越提防,所以始終不敢徹底信你……剛才即便跟在你的身後,也始終盯著你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
「看來還是裝得不到位啊!」嶽清風輕輕地嘆著氣,知道自己還是有些太心急了。
「……為什麼要殺我?」彭凱旋面露不解。
「你這麼聰明的人,竟然會提這麼愚蠢的問題!」嶽清風有些不可思議,但是耐心地解釋道:「因為咱倆是競爭對手啊!不是明擺著嗎,誰能幹掉對方,誰就能繼承聶家,成為西南地區的大管家!」
說到這裡,嶽清風眼睛裡閃爍著興奮的光:「真以為我躺平了,對繼承人的身份完全不在乎啊?別天真了好吧,這麼大的一份產業,換成任何一個人都會拼了命去奪的!」
「那你直接說就行了,咱們展開公平的競爭嘛……」彭凱旋搖搖頭,「為什麼要採用這種卑劣的手段?乾爹知道了,也不會開心的!」
「我發現你確實很天真啊!」嶽清風沉著臉,「公平競爭費時費力,有什麼意思?不如趁著出來抓葉輝煌的機會,偷偷將你幹掉,栽贓到別人身上,才是通往成功的捷徑!」
嶽清風舉起手裡的匕首,刀尖的方向正沖彭凱旋,「好了,講完了,你可以去死了。」
「其實也不天真,我都明白!」彭凱旋突然伸出手來,晃了晃掌心裡的手機,「在偷偷錄音吶,否則你那麼會裝,回去以後死不承認咋辦?這下證據確鑿,乾爹知道你是什麼人了。」
彭凱旋嘴角上揚,臉上露出得意的笑:「謝了啊哥們,多虧你的坦誠相待,這回算是有證據了,做好準備被逐回京城吧!」
「你……」嶽清風氣得呼呼直喘,兇腔也劇烈起伏著,不過很快,他又冷笑起來:「那又怎樣,反正我現在就要幹掉你了,一個死人還怎麼回去告狀啊!」
說畢,「噔噔噔」的腳步聲便響起來,嶽清風如同一支離弦的箭,已然手持匕首沖了過來。
「……這麼自信,一定就能幹得掉我?!」面對這幕,彭凱旋一臉詫異。
「哈哈哈,沒想到吧,我是一名高手……基層高手!是你們這種練武之人,窮極一生達不到的境界!每天早晨起來練拳有什麼用,現在就讓你看看天才和普通人之間真正的差距吧!」說話間,嶽清風大笑著,已經奔到彭凱旋的身前,「唰唰唰」地連續數刀劃了過來。
「砰砰砰——」
二人交手片刻,嶽清風便挨了數拳,整個人也飛了出去,「咣當」一聲狠狠摔在野地裡,就連手裡的匕首都到了彭凱旋手裡。
「颼——」嶽清風猛地坐起,頂著眼青鼻腫的臉,滿是驚訝和詫異地問:「怎麼回事?!」
「沒想到吧,我也是一名高手……優秀高手!每天早晨起來練拳當然有用啦!」彭凱旋微笑著,手裡把玩著嶽清風的那柄刀,隨即慢悠悠地走了過去,腳步從容而又淡定,滿是對嶽清風的不屑,「來吧,讓你看看天才和天才之間的差距!」
每一句話,都成為迴旋鏢,精準紮在嶽清風的眉心!
嶽清風坐在地上,輕輕地咬著牙,滿臉都是不甘,他確實沒有提前調查彭凱旋的實力,以為就是個普普通通有些才能的乾兒子,以為自己輕輕鬆鬆就能拿捏對方。
誰知道對方竟然是個優秀高手!
「我不殺你,抓回去交給乾爹處置吧!」知道對方來歷不凡,彭凱旋不會給自己找麻煩,當即彎下腰去準備將他給拎起來。
「但我是一定要殺你的。」嶽清風忽然自腰間抽出一支槍來,對準了彭凱旋的眉心。
彭凱旋不敢動了,額頭漸漸滲下一顆冷汗。
說到底,他隻是個小城市出來的孩子,有點江湖經驗但是不多,哪裡被人用槍指過額頭,當即腿肚子都有些轉筋了。
「嘚瑟啊,怎麼不嘚瑟了?」嶽清風雖然坐在地上,氣勢卻是居高臨下,他慢慢地站起身來,手裡的槍始終對著彭凱旋。
彭凱旋自然也是一動都不敢動。
「跟我爭聶家的繼承人,你也配麼?」嶽清風冷笑著,「行了,就到這吧,本來不想動用這個玩意兒,是你非要逼我……下輩子長點記性,不是什麼人都能惹的!」
說畢,嶽清風手指微曲,眼看就要扣動扳機。
「唰——」
與此同時,一條黑色的長腿突然橫空而出,快穩準狠地中在嶽清風的手腕之上。
那支槍來不及響,便「咻」的一聲飛了出去,沒入不遠處的草叢中消失不見,嶽清風也連帶著退出去好幾步。
是葉榮光!
不知道他什麼時候竟然來了,而且及時救下了彭凱旋。
看到這幕,嶽清風當然氣得大叫:「葉叔叔,我們兩個爭奪繼承人的位子……你不要管!」
「嘿嘿嘿,我是站在聶公子這邊的!」葉榮光大笑著,迅速撲向槍支消失的草叢。
本來就不是對手,再讓對方拿到槍,那自己更沒有翻身的可能了!
嶽清風當機立斷,立刻撲向另一邊的野地,迅速消失在了重重疊疊的樹木之間;彭凱旋追了一陣子,可惜沒有追上,隻能返了回來。
就見葉榮光正趴在地上,「咔嚓」「咔嚓」地咀嚼著那支槍,別看那是塊鐵疙瘩,在他口中也如蛋糕一般美味,就連子彈也被其吞入腹中。
「聶公子!」聽到腳步聲,葉榮光轉過頭來,臉上展露出了笑容。
「胃口不錯哈!」彭凱旋蹲了下來,看到手槍已經被他啃了一半,整個槍體露出坑坑窪窪的痕迹。
好傢夥,這就是頂級高手的實力麼?
彭凱旋除了佩服還是佩服。
「確實挺好吃的,有一股巧克力的味道……你要是接受不了,不如先從小一點的子彈試試。」葉榮光遞過去黃澄澄的子彈。
「那我不如直接吃巧克力!」彭凱旋哭笑不得,拒絕了葉榮光的好意,「葉叔叔,剛才謝了,差點就沒命了……」
「沒事,我也是恰好路過而已。」葉榮光仍舊「咔嚓」「咔嚓」地嚼著鐵疙瘩,臉上露出憨厚的笑。
「拉倒!」這種拙劣的謊言當然瞞不過彭凱旋,他眨著眼,笑眯眯說:「你是一直跟著我吧?」
葉榮光的臉上再次露出笑容,像是孩子一般純真、可愛。
「行了葉叔叔,你的恩情我記住啦,可惜現在沒有什麼能力報答……等我將來正式繼承聶家,一定會重用你!」彭凱旋認認真真地做出承諾,甚至拍了幾下自己的兇脯。
他一向說到做到,駟馬難追!
「好,我等著你!」葉榮光臉上綻放出明媚的笑。
「嗯,沒有了槍,聶二公子應該是不敢回來了……」彭凱旋站起身來,先望了望嶽清風消失的方向,又回頭看向爛尾樓附近大片的草叢,「不知道葉輝煌還在不在裡面,咱們做最後一次搜查吧。」
「行。」葉榮光也站起身來,將最後一顆子彈塞入口中吞下。
「嗯,繼續分頭行動,有什麼情況及時出聲預警!」說畢,彭凱旋率先鑽入草叢,分分鐘便消失不見了。
幾乎是一瞬間,剛才還一臉憨厚的葉榮光,眼神變得又冷漠又深邃,彷彿完全變了個人似的。
他看看左右,接著摸出手機,迅速發了一條消息出去。
也就幾分鐘的樣子,便有輕微的腳步聲響起,一個人影漸漸自草叢中浮現。
果然是葉輝煌!
「哥!」重新一臉憨厚的葉榮光,露出歡天喜地的笑,迅速奔了過去。
「榮光!」葉輝煌同樣一臉興奮,「好弟弟,就知道你會來的!」
「那當然,你是我哥哥嘛!」葉榮光挺起兇口,像個做了好事等待誇獎的小學生,「好不容易才把那些傢夥給甩開的!」
「嗯,之前給你的葯,都按時吃了吧?」葉輝煌言語關切地問。
「吃了!一頓都沒有落!」葉榮光愈發驕傲,就差兇前隨風飄揚的紅領巾了。
「好!你的病一定要按時吃藥,否則時不時就會複發。」葉輝煌頓了頓,又咬牙切齒起來,眼神中滿是憤恨,「聶雲峰那個老東西,真就一點情面都不講……過河拆橋、鳥盡弓藏,算是被他玩得淋漓盡緻!榮光,我要離開臨滄、離開西南,你得想辦法幫我了!」
「放心吧哥哥,我肯定送你一程……」話音落下,葉榮光猛地舉起雙掌,狠狠拍在葉輝煌的兇口。
「哇——」葉輝煌猝不及防,整個人都飛了出去,還在地上翻了好幾個跟頭,最終吐了口皿才停下來,趴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喘著氣。
「不好意思了哥哥,我隻能送你上西天。」葉榮光嘿嘿笑著,一步步朝他走了過去。
「你這個沒良心的王八蛋……」葉輝煌擡起頭來,用手背擦了一把嘴角的皿跡,目光中充斥著濃濃的憤怒和失望,「為了榮華富貴,竟然不惜謀害親哥!」
葉榮光剛準備說話,葉輝煌突然面色大變:「聶老爺子,您怎麼來了?!」
葉榮光吃了一驚,猛地轉過頭去,身後明明空無一人,還是那些東倒西歪的雜草,哪裡有什麼聶雲峰。
「噔噔噔——」
與此同時,淩亂的腳步聲響起,葉榮光暗叫一聲不好,知道自己上了當,回過頭來,果然看到葉輝煌已經遠去,身形幾個起落之後,便沿著另外一邊的野地消失不見了。
除了地上還殘留著一灘皿跡,幾乎找不到葉輝煌曾經存在的痕迹了。
「該死!」葉榮光急得直跺腳,臉上滿是懊惱,「明知道他陰險狡猾,千防萬防,還是沒防住啊……」
……
葉輝煌沒抓到,嶽清風也消失了。
這就是今天的戰績。
眾人回到聶家,向聶雲峰如實彙報這一情況,不料聶雲峰不僅沒有生氣,反而隱隱有些開心。
他坐在沙發上,臉上的皺紋都舒展了不少,笑臉盈盈地道:「抓不到葉輝煌沒關係,反正他逃不出臨滄,歸案是遲早的事!倒是這個嶽清風,才剛來聶家一天,狐狸尾巴就藏不住了……嘿嘿,榮光,你幹得好,隨後到賬房去領賞。」
「謝謝聶老爺子!」葉榮光咧嘴笑著:「聶公子和聶二公子的爭執,我本來不該插手的……但說實話,我更喜歡聶公子,而不是聶二公子……」
這句話起到了關鍵性的作用,也說到了聶雲峰的心坎上。
「我們想的一樣!」聶雲峰長長地呼了口氣。
接著,聶雲峰便拿出手機,當場給嶽濤打了個電話,將嶽清風的事情完完整整敘述一遍。
「嶽先生,我給了他機會,沒想到他竟是這樣的人!」聶雲峰有理有據,自然怒氣沖沖,「趕緊將這人逐出嶽家吧,簡直髒了您老人家的臉面!」
嶽清風出了這麼大的紕漏,嶽濤自然不好意思再指派什麼乾兒子了,隻能告誡聶雲峰說:「你別著急,再多觀察一下,又不是馬上就要死了,繼承人的事不用那麼快定下來……」
「嶽先生,不用觀察了,彭凱旋這孩子我很喜歡,打算明天就讓他正式改姓,歸到我名下的戶口上來!聶家的繼承人,也正式定下他了!」說畢,聶雲峰便硬氣地掛了電話。
聶雲峰是這麼說的,也是這麼做的,甚至等不到第二天,當場就要給彭凱旋改姓。
什麼,派出所的戶籍警已經下班了?
重新上班!
什麼,資料不夠、不全?
你自己想辦法!
總之在聶雲峰的安排下,短短一個多小時後,彭凱旋身份證上的名字便成了聶凱旋,戶口也順利歸到了聶雲峰的名下——當然,這也得益於彭凱旋本身就是孤兒,操作起來反而順暢一些。
與此同時,聶雲峰還昭告整個臨滄乃至西南,但凡和他有聯繫的大人物都知道了這件事情。
遠在京城的嶽濤知道這件事後,長嘆了一口氣,知道木已成舟,想再插手聶家,甚至侵吞聶家,已經完全淪為空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