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中心,某大別墅。
天色暗下去後,院中的各種燈就亮起來,柔和的光芒投射在草坪上,將整個別墅都映照的美輪美奐。
霍獨步仍坐在遮陽傘下,眉頭始終微微蹙起,似乎正在考慮什麼問題。
不知過了多久,他突然招了招手。
正在院子四周巡視,卻始終關注霍獨步一舉一動的於戰立刻走了過來。
恭恭敬敬地站在他身前。
「我始終覺得不太對勁。」霍獨步認認真真地說:「為什麼江城隻是抓了個屠龍會的成員,就提拔成鐵律堂的堂主了?這實在是不合常理!還有,傅會長身上的傷是怎麼回事?你去查明白,告訴我。」
「好。」於戰轉身離開。
看著於戰漸漸遠去的身影,霍獨步慢慢閉上了眼。
……
城中村的院子裡,淡淡的月光灑下來,四周一片寂靜,隻有輕微的風聲,和刻意壓制的呼吸聲。
「上啊,怎麼不上了?!」包志強手持獵槍,齜牙咧嘴,罵罵咧咧。
沒有人上,大家又不傻,怎麼會頂著獵槍往前沖?
武偉雖然憤怒,但是不敢展露出來,瘸著的一條腿似乎又在隱隱作痛了,當初挨了一槍的記憶不斷閃回;何振宇、彭大刀就更不可能說話,甚至還在暗中悄悄嘲笑這一幕。
「包志強,你膽子可真大……」沉默半晌,武偉終於開口說了句話:「都什麼年代了,還敢拿這玩意兒招搖過市……」
「怎麼,你不服氣?」包志強一瘸一拐地走上前去,直接將獵槍頂在武偉頭上,「你再逼逼一句試試?」
武偉一句話都不敢說了,有汗水從額頭慢慢滴下。
「亂你媽的!」包志強一手端著獵槍,一手「啪啪」甩了武偉兩個耳光,最後又狠狠一腳將其踹倒在地。
「咣咣咣——」
包志強又狠狠踹了幾腳,直到徹底撒了氣才罷休,期間沒有人敢打斷,大家都默不作聲,院子裡一百多號人跟死狗差不多。
就連武偉自己都不敢吭聲,還指望別人幹什麼?
獵槍在手,天下我有!
「哈哈哈,滾吧!」包志強心情大悅,終於肯手下留情了。
武偉立刻爬起來就往外走,一邊走一邊在腦海裡籌謀接下來怎麼報仇,一大群人也跟著他迅速往院子外退去。
本來這事就到此為止了,兩邊皆大歡喜也挺好的,但當對面這些人都撤離的時候,院中便露出了之前被他們遮擋住的藏獒屍體。
幾條藏獒歪倒在地,腦袋滾在一邊,鮮皿潑了一地。
看到這幕,包志強的腦子「嗡」一聲響,渾身的皿液彷彿都在倒灌、倒流。
他極其寵愛這幾條狗,說將它們當做兒子一樣都不為過,在其心中的地位甚至超過羅威這些兄弟!
「我X你媽!」
包志強嘶吼著、咆哮著,一雙眼睛也隨即泛紅了,手持獵槍就衝上去,羅威根本就拉不住,隻能緊隨其後。
「武偉,我X你媽!」包志強將獵槍端在兇前,手指也扣在扳機上,雖然一瘸一拐,偏偏跑得極快。
眾人都嚇瘋了,誰願意挨槍子啊,當即如同受驚的螞蟻一般迅速朝著四周左右散去。
而包志強誰都不理,眼睛就直勾勾朝武偉奔過去。
武偉也想跑的,但是他一條腿瘸著,而且是剛瘸不久,傷還沒有徹底痊癒,跑起來根本沒有包志強這個資深瘸子快。
包志強很快追了上去,用獵槍對準武偉的後腦勺,而且毫不猶豫地扣下了扳機。
「武哥,小心!」
千鈞一髮之際,隻有阿兵沖了上去,一把將武偉撲倒在地,用自己的脊背幫他擋住一切。
「武哥,照顧好我家人!」阿兵眼含熱淚。
「滋滋滋——」
與此同時,包志強也開了槍,一抹水柱噴在了阿兵的腦袋上,還有一部分淋在了武偉的脖子裡。
阿兵懵了,武偉懵了,包志強也懵了。
包志強終於想起來,這不是真正的獵槍,而是一支模擬水槍,當初他奪得翠竹區的坎將,靠得就是這個玩意兒!
早說那東西吸多了傷腦子!
「哥啊,你怎麼還真開槍了!」緊隨其後的羅威都崩潰了,一把拉起包志強就往後竄。
「我的狗!」包志強的腦子隻清醒了一下,又開始糊塗起來,一把將羅威甩開,再度持槍朝武偉和阿兵噴去。
「滋滋滋——」
「滋滋滋——」
大量水柱噴在二人頭上,將他們澆成了落湯雞。
羅威終於忍無可忍,狠狠一拳擊在包志強的後腦勺上。
包志強的雙腿晃晃悠悠,最終「咣當」一聲栽倒在地,羅威趕緊招呼其他人過來,迅速擡起他朝小巷中鑽去。
阿兵從地上爬起來,咆哮嘶吼著道:「回來!都回來!他拿得是水槍……」
本來已經散至四周的眾人立刻返了回來,武偉也雄赳赳氣昂昂地重新站起,完全沒有了之前倉皇逃竄時的狼狽模樣。
「給我追!」武偉聲嘶力竭地大吼著,一瘸一拐地往前奔去。
但,哪裡還追得上?
之前包圍整座院子還算佔據有利地形,現在已經撤出來了,城中村的道路四通八達、縱橫交錯,羅威等人再怎麼是外地人,也長年累月生活在這一片,不比他們更加熟悉地形?
再加上又是晚上,路燈也沒幾盞,所以也就片刻,羅威等人便失去了蹤跡,武偉帶著眾人在城中村轉了好幾圈也沒發現對方,隻能罵罵咧咧地回到院中,撒氣似的將院子砸了個遍,所有傢具家電也都毀於一旦。
雖然沒抓到包志強,但武偉的心理獲得極大滿足。
看著滿地狼藉的院子,他的心情極其愉悅,彷彿已經將包志強踩在腳下,當即便給霍獨步打電話彙報這一消息。
當然,他沒提水槍的事,隻說包志強嚇跑了,自己一氣之下砸了院子。
霍獨步反而鬆了口氣。
還是那句話,他也不想針對包志強,都是自己的手下傷了誰也不好,「出一口氣」就可以了。
「嗯,夠了,別再找老包了……今晚誰幫了你,請人家吃個飯、泡個桑拿。」霍獨步交代道。
「那肯定的,不用您操心了!」武偉美滋滋地掛了電話,便邀請何振宇、彭大刀到雲錦區去。
二人本來不想去的,但架不住他的熱情,最終還是一起走了。
來到雲錦區,自然是吃飯、洗澡、KTV一條龍,這架勢不鬧到淩晨四五點鐘肯定不罷休了。
另外一邊,羅威剛轉移到安全地帶。
包志強就醒了。
「這是哪?」包志強坐起來,疑惑地看著四周。
一棟平平無奇的房子,院子還特別小,跟鴿子籠差不多。
「這是我租的家!」羅威說道:「平時跟人換班,我就來這裡休息了。」
「哦,真破。」包志強喃喃道。
「……」羅威沒說話。
「發生什麼事了?」包志強捶了一下腦袋,一些若有若無的記憶在翻騰著。
羅威便把之前的情況統統講了一遍。
「卧槽!」包志強終於想起來了,接著拔腿奔出院門,朝自己家狂撲過去。
羅威等人無奈,隻能跟了上去。
就在一個村子,所以沒有多久,包志強就返回原來的家。好在武偉等人已經撤去,回來也沒什麼危險。
院中已經一片狼藉,到處都是打砸過的痕迹,羅威氣得連連跺腳,畢竟好多傢具、電器還是他親手購入的。
但包志強對這一切視若罔聞,單單撲到那幾頭死掉的藏獒身前嚎啕大哭起來。
很多不養狗的,無法理解主人對狗的感情,實際上在朝夕相處之下真和家人沒有區別!
對於他們來說,死了狗和死了家人也沒什麼兩樣。
在雲城的時候,包志強就養了不少狗,在這方面堪稱行家,來到省城又養藏獒,個個身體健壯、毛色發亮,平時愛得都不行了,如果不是太臭的話,睡覺都想摟在懷裡。
看到幾頭藏獒都身首異處、死狀凄慘,包志強的一顆心宛若刀割一般難受,哭過以後,他很快化悲痛為力量,吩咐了羅威兩件事情:「第一,打聽一下武偉在哪;第二,召集所有兄弟。」
「好。」羅威立刻轉身出門。
像武偉這樣的大名人,如果不是刻意隱藏身形,那麼他的行蹤非常好查,畢竟認識他的人太多了,走到哪裡都有一大堆人討論。
在哪吃得飯、在哪洗得澡、在哪唱得歌……
很快就被羅威弄得清清楚楚。
與此同時,包志強的兄弟也聚齊了,都是他從雲城帶過來的。數量不多,也就四五十號,但個個勇猛、精悍,最關鍵的是忠誠。
這些人也都住在城中村裡,而且距離包志強不遠,所以很快就過來了。
「在雲錦區的夜色KTV。」羅威快速說道:「這是武偉旗下的產業,裡裡外外都是他的人……而且何振宇、彭大刀也在,他倆也各帶著幾十個兄弟。」
言外之意,就是現在去報仇不合適。
屬於自投羅網、自尋死路。
包志強沒有說話。
院子的角落有塊菜地,平時用來種些西紅柿、黃瓜什麼的。當然現在是秋天了,隻剩一些枯萎的秧苗,包志強將這些秧苗全剷除了,親手用鏟子挖了一個坑出來,將幾條心愛的藏獒埋在裡面。
還找了一塊木闆,歪歪扭扭地寫了「愛狗之墓」幾個字插在上面。
城中村裡有做殯葬生意的,受命紮了一些母狗、肉骨頭之類的,也都燒了。
這些事都辦完,包志強擦擦眼淚,站起身來面色決絕地說:「走,去雲錦區。」
「強哥……」羅威當然要勸,畢竟實在太危險了,搞不好要全軍覆沒的。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
包志強面色平靜地說:
「放心,我是很憤怒,但並不衝動。第一,根據我的經驗,這個時候的武偉,身邊有大群的兄弟,還在自己的地盤上,基本沒有任何防備,絕想不到我敢殺過去!
第二,我不會直接殺進KTV,隻要埋伏在樓下就好了。他們現在很開心、很愜意,必定會喝不少的酒,鬧到淩晨四五點鐘都很正常……到了那個時間,他們既沒有戒備心,也沒有還手的能力,隻要下樓,就任由咱們宰割……」
羅威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完全沒想到包志強的心思這麼縝密,且在短時間內就製作出這麼詳盡的作戰計劃!
之前在雲城能成為北郊之王,果然靠得不僅僅是武力啊!
「那事後呢?」羅威又說:「霍獨步不會放過我們的。」
「你要搞清楚一點,是武偉先襲擊的咱們……他殺了我的狗,還砸了我的家,我正當還擊而已,他憑什麼不放過我?武偉是雲錦區的乾將,我還是翠竹區的坎將吶!咱有理,走遍天下都不怕!」包志強慷慨激昂地道。
羅威覺得很有道理,但還是忍不住說:「要不問問漁哥……」
「你記住。」包志強打斷了他:「我不是宋漁的小弟,不需要事事都問他的意見。還有,我給自己的狗報仇,也不需要任何人來插手!」
「好!」羅威的面色立刻凝重起來。
緊接著,一眾人便迅速出發,悄無聲息地朝雲錦區摸去。
……
雲錦區,夜色KTV。
雖然武偉的腿還瘸著,今天也挨了不少的打,但是他的心情依舊愉悅、開心,不光是因為砸了包志強的家,還因為霍獨步站在自己這邊。
「霍老大到底還是在意咱們這些老兄弟啊!」武偉一手端著杯酒,一手摟著個小姑娘,沖何振宇、彭大刀說:「都是霍門八將,咱們永遠佔據上風,那些傢夥隻是嗎嘍而已。」
二人敷衍地喝了杯酒,卻沒回話。
「你倆都是我的好兄弟!」武偉再次說道:「不像文寧那個叛徒,明明是『上四門』的人,非要自降身份,和他們幾個越走越近……太荒唐了,腦子進了水嗎?」
文寧雖然和武偉鬧翻了,但和另外兩人關係還是不錯的,何振宇忍不住說:「這事吧,也不能怪他……」
武偉立刻皺起眉頭:「什麼意思?」
何振宇沉沉地道:「武哥,你老實說,那天你們一起圍剿向影……現場到底怎麼回事,向影到底是從後門竄過來的,還是從房頂跳下來的?」
擱到以前,何振宇肯定相信武偉,畢竟他是年紀最大、地位最高的一個,但自從發生過嚴永年的事情以後,從此也開始懷疑這位老大哥的口中到底有幾句實話了。
彭大刀雖然沒有說話,但同樣冷冷地盯著武偉。
「你到底是什麼意思?!」武偉徹底發怒,將酒杯「啪」的一聲摔在桌上。
「我他媽就是這個意思!」何振宇「噌」一下站起來:「武哥,我們一直很尊重你,但你最近的種種行為,實在讓我們很失望!」
「失望你奶奶個腿!」武偉抓起一個瓶子砸了過去。
他覺得在自己地盤上,所以有恃無恐。
但何振宇同樣不慣著他,猛地撲了上去。
彭大刀緊隨其後。
多日來積攢的矛盾終於在此刻爆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