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槍指住的時候，我一點都不慌。」
坐在房間的沙發上，我雲淡風輕、從容不迫，甚至還給自己叼了支煙點上，彷彿在講述一件和自己完全無關的事。
「我告訴邊沫沫，第一，我是國家公務人員，第七局的副秘書長，你打死我，你也完了，連帶著你爸也會受到牽連，到時候全家跟著遭殃；第二，我了解你，你男朋友叫蘇晨楓，有『滬市第一太子爺』之稱，家裡有錢到爆，富可敵國的那一種，是難得一見的金龜婿……」
說到這裡，我頓了頓，吸了口煙，繼續說道：「在來崇左之前，我就調查過邊耀陽，所以對他家的情況還挺了解。」
——這句話當然是撒謊的，其實是我抓起玻璃瓶給自己解除迷藥的時候，看到了向影發來的消息，才知道了邊沫沫的情況。
但無所謂，王亞寧相信就好。
王亞寧果然信了，他面色激動，搓著手說：「施國棟說你辦事能力極其突出，之前我還持懷疑態度，現在我相信了！然後呢，邊沫沫就退縮了嗎？」
「是的。」
我點點頭，探身出去，往垃圾桶裡磕了磕煙灰，繼續說道：「我對邊沫沫說，蘇晨楓又帥又有錢，多少名門千金削尖腦袋想往他家鑽啊……
你想想看是不是，單單滬市，盯著他的豪門名媛少麼？更別提那些瘋了一樣不結婚也可以，隻要和他睡一夜就行的小主播、小網紅了，哪個顏值差了？
你好不容易成了他的未婚妻，確定要跟我睡覺嗎，被他知道的話，婚事肯定毀了！邊沫沫說沒人知道，咱倆悄悄地睡一覺。
我說不行，你要是再不走，我肯定告訴蘇晨楓。她終於慌了，立刻將衣服穿起來，我也趁機拉開窗簾、整理床鋪……
就在這時，你和邊耀陽恰好來了，她馬上坐到窗戶那邊泡茶去了。」
我夾著煙，指了指邊沫沫剛才坐過的茶桌。
其實我中間省略了很多細節，比如邊沫沫為了勾引我，還將自己的衣服脫光了，但我始終面不改色，不斷用蘇晨楓刺激她，她才終於迷途知返，放棄了這一行動。
但無所謂，王亞寧相信就好。
王亞寧果然信了，哈哈笑著說道：「你小子真不錯，怪不得施國棟那麼欣賞你，我現在也越來越喜歡你小子了……大事拎得清，小事靠得住，確實非常靠譜，怪不得能破那麼多的案子！」
他上下掃著我，滿臉讚歎地道：「邊耀陽的女兒可漂亮啊，你竟然能抵住誘惑，真不簡單！還好沒有讓她得逞，否則陳天仙、丹達、諾伊那邊就麻煩了……」
說到這裡，他突然低下頭，似乎想到什麼，口中喃喃地道：「不對，不對……」
我立刻問：「什麼不對？」
王亞寧擡起頭來，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面色凝重地說：「從一開始，邊耀陽似乎就在千方百計地阻撓你和幾個女孩接觸，先是安排顏玉璞捷足先登，接著又讓女兒來勾引你……我現在懷疑，他是不是知道咱們的計劃了，否則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不愧是紅樓辦事處的主任，腦子就是好使，這麼快就反應過來了！
我剛準備說話，門外突然響起「噼裡啪啦」的腳步聲，接著有人大聲喊道：「王主任！」「王主任！」聽聲音不止一人，還挺雜亂。
「來了！」不知是誰，但王亞寧立刻起身過去開門。
我也跟了上去。
打開門後，就見外面站著十幾個人。昨天一起開會、吃飯、喝酒，所以我能認出他們，正是越國的高官、寮國的富商、緬國的軍閥，以及他們各自的家人。
看到王亞寧露面，這些人立刻嚷嚷起來，他們基本都會華語，雖然說得不太利索，但是也能聽懂，不過忽然一起開口，現場變得十分嘈雜，像是一千隻鴨子同時大叫。
「王主任，顏玉璞和我女兒陳天仙私定終身了，我準備為他們舉辦婚禮，你沒有意見吧！」
「胡扯什麼，顏玉璞明明答應我女兒丹達，說要和她結婚！」
「我女兒諾伊說了，她非顏玉璞不嫁！」
「王主任，你看怎麼辦吧！」
「事情鬧成這樣，你必須給出一個解決辦法！否則的話，我就不回去了！」
「我女兒要和華國的軍人結婚，我一點意見都沒有，希望你能成全！」
眾人並不知道顏玉璞不歸王亞寧管，認為會議是王亞寧組織的，那他必須負責到底。聽著他們的訴求，我在旁邊差點樂出聲來，心想顏玉璞不負眾望，終於都搞定了。
王亞寧卻是面色複雜，他肯定是不願意的，但當著眾人的面也不好拒絕，隻能儘力安撫：「我知道了，你們先回去吧，我要好好研究一下這事，爭取儘快給你們一個答覆！」
「好的，那我們就等著了！」「王主任，你快點啊，我女兒都快魔怔了，說是離了顏玉璞不能活！」眾人這才紛紛退去，雜亂的身影逐漸消失在走廊中。
屋子終於安靜下來，王亞寧立刻把房門關上，拉著我回到沙發上坐下，憂心忡忡地說：「那個顏玉璞，肯定是邊耀陽安排的，他絕對是知道了咱們的計劃！這回糟了，邊耀陽有了防備，不光這次行動失敗，以後再想取代他的位置也困難了……」
我沒說話，站起身來，在王亞寧的屋子裡仔細搜尋起來，每一塊區域都不放過，電視機、沙發墊、櫃子、床底、窗檯、地闆磚、門把手……
不嫌臟也不嫌累，用手指摸、用眼睛看，時不時蹲下或者趴下，像是探尋獵物的毒蛇，一點一點地查過去。
「你在幹嘛？！」看到我奇怪的行動，王亞寧疑惑地道。
我沖他擺著手，示意他不要說話，繼續搜尋著每一個位置；王亞寧倒也聽勸，立刻閉口不言了；因為經驗豐富，不止第一次這麼幹了，所以很快就排查完了整個房間。
「您不是懷疑計劃洩露了嗎，我查一下有沒有監控或者監聽一類的東西！」我呼了一口氣，「現在可以放心說話了！」
「……肯定沒有啊，曹志已經幫我查過一遍了！我懷疑，計劃是在京城就洩露了。」王亞寧若有所思，顯然正在腦海之中排查著一些名字。
而我心裡迅速咯噔一下。
原本已經打算對王亞寧全盤托出了，但在聽到「曹志」這個名字以後，我又閉上了嘴。
因為我知道他一定就在附近，作為警衛隊長的曹志，負責守護王亞寧的人身安全，肯定不會離得太遠，八成還能聽到我們說話。
——不是一定要懷疑他，隻是我常年在刀尖上討生活，早已經養成了小心謹慎的習慣，起碼不會隨隨便便去相信一個人。
我的腦子一轉，說道：「王主任，其實昨晚比武失敗以後，我就仔細研究了顏玉璞這個人，發現他是一位優秀的特種兵，年紀輕輕就做到了中校，雖然家裡關係很硬，父親是并州軍區的司令員，稱得上是根正苗紅，但絕對是依靠自己，一步步走到今天的！我在想啊，既然他已經搞定那三個女孩了，何不直接扶持他做鎮遠大將軍，取代邊耀陽的位子呢？」
「不現實啊？」王亞寧搖了搖頭，「顏玉璞明顯是邊耀陽的人，絕不可能背叛邊耀陽的！」
「那不一定。」我認真道：「我查過了，顏玉璞以前根本不認識邊耀陽，隻是兩人共同對付了一個叫做「高奈」的恐怖分子才相識的……根本沒有幾天，感情也不算有多好，沒準可以將顏玉璞策反過來！這事交給我吧，讓我試試！」
「好吧，那你小心，千萬不要讓邊耀陽知道了。」
「放心，我自有分寸。」
說畢，我便起身，離開了王亞寧的房間。
回到自己的木屋，我坐在窗邊，沐浴著溫暖和煦的陽光，呼吸著樹林的新鮮空氣，聆聽著遠處的風聲和蟬聲，剛著手泡了一杯茶，手機便「滴滴答」響起來，正是顏玉璞打來的。
「喂？」我立刻接起來。
「你跟王亞寧說，要扶持我做鎮遠大將軍了？」顏玉璞沉沉地道，「邊耀陽剛才警告我，說我敢有半點非分之想的話，就立刻殺掉我！」
「……」聽到這話，我自然是沉默下來。
消息竟然這麼快就傳到邊耀陽的耳朵裡了，王亞寧的房間裡明明沒有任何監聽設備！
答案，已經呼之欲出了。
我長長地吸了口氣，接著緩緩說道：「接下來，咱們這樣做……」
我在電話裡細細地交代著，顏玉璞也「好」「好」地答應著。
講到最後，我便問道：「聽明白了沒有？」
顏玉璞沒有說話，電話裡隻傳來他輕輕地咂嘴聲。
「什麼意思？」我皺起眉。
「沒什麼！」顏玉璞又嘆了口氣，「記得當初剛見你時，還是個愣頭青，腦子不行，身手也不行，三下五除二就被我制服了……現在竟然已經成長到這種恐怖的地步了！不愧是宋達理的兒子啊，我爸執意要把我妹妹嫁給你，還是非常有道理的！還好咱們是朋友，不是敵人！」
「廢話真多。」我直接掛了電話。
……
上午照舊是王亞寧主持的邊境會議，中午吃飯，下午酒會，大家自由聊天、活動，和昨天的安排幾乎一模一樣。
酒會上，顏玉璞仍和幾個女孩聊得熱絡，時不時捏捏這個的手、摸摸那個的頭，一眾男人甭管單不單身，個個都投過去羨慕嫉妒恨的目光。
眼看時機差不多了，我便悠悠然走了過去。
「顏隊長！」我笑著打了聲招呼。
「哎，盛秘書！」顏玉璞轉過頭，同樣沖我微笑起來。
「哇，好帥！」「華國男人也太帥了！」「盛秘書，昨天還沒加上聯繫方式……」幾個女孩大叫著朝我圍了上來。
我：「……」
顏玉璞：「……」
不是私定終身了嗎，不是非他不嫁了嗎，不是必須結婚嗎，怎麼又搞這一出啊？！
「咳咳——」顏玉璞滿臉尷尬，略微清了一下嗓子。
幾個女孩如夢方醒，紛紛退到他的身後，又露出慚愧的神色。
「盛秘書，有什麼事？」顏玉璞這才按照既定劇本問道。
「沒事，昨天和顏隊長較量，非常欽佩你的身手！我看附近有片樹林，裡面似乎有野獸出沒，要不一起去打個獵玩一玩？」
「好啊，去唄！」顏玉璞眼睛放光，顯然很感興趣。
「那就走吧！」我一擺手。
「行！」顏玉璞轉頭和幾個女孩交代一聲，囑咐她們在此等待。
幾個女孩本來也想一起去，但顏玉璞說野獸十分危險，她們便放棄了這個計劃。
在我們交談的過程中，始終有幾道目光不斷投來，但我置若罔聞，邁步出了禮堂，顏玉璞也跟上來。
度假村裡有弓箭館，我倆每人借了張弓，又背上造型古樸的箭筒，出了大門，朝東邊的樹林去了。
崇左是標準的亞熱帶，常年高溫多雨，樹林極其茂盛，即便是在深秋，繁密的枝葉也遮天蔽日，幾乎擋住了所有的陽光。
這時候本身就接近傍晚，陽光並不那麼充足，隨著我們深入密林，環境也愈發幽暗起來，像是走進了什麼原始森林。
人類就居住在附近，野獸肯定是沒有的，但毒蟲蛇蟻卻少不了，時不時就能看到身上帶著花紋的毒蛇盤亘在古老的大樹之上。
我和顏玉璞踩著鬆軟的土地，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一邊行走一邊低聲交談。
「那幾個女孩真不省心，一看到你就失了智……唉，以後可怎麼過，總不能一直防著吧？」顏玉璞輕輕地嘆著氣。
「不至於，帥成盛力這樣子的畢竟少見，好歹當過鴨子，不是一般人能比的……放心，我以後不會和她們見面的！而且，我不會一直易容，遲早會恢復自己的身份！」我安慰著他。
「你不在的時候還好，她們眼睛隻有我一個人……」顏玉璞仍舊非常苦惱，「你一出現，注意力馬上被吸走了！答應我，以後千萬別出現在她們面前了！」
「好好好，知道了……」我一邊安慰著他，一邊低聲說道，「那個人跟上來了沒有？」
「跟上來了，我剛才看到他的身影了，就在十幾米外的大樹後面躲著……」顏玉璞同樣輕聲說著，「他想知道咱倆談些什麼，肯定會跟上來！」
「很好，就在這裡把他拿下！」我迅速看了一下左右，接著朝他使了一個眼色。
連續穿過幾棵長得歪歪扭扭，但又枝杈橫生、極其繁茂的樹木，確定自己的身形被枝葉擋住了，我倆同時身子一閃，分別躲進了兩邊的灌木叢中，接著屏氣凝神，透過灌木的縫隙仔細觀望。
「踏踏踏——」
身後的人發現失去目標，忍不住加快腳步，急忙跟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