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這話,顏玉珠奔跑的速度頓時更快。
但是可想而知,這裡是省軍區的辦公樓,來來往往有許多工作人員和軍人,哪可能讓她跑掉啊,甚至還沒有跑下樓,就將其按住了。
看顏玉珠落網了,王康平才慢悠悠地走過去。
我沒有跟上去,因為知道過去也沒有用,而是迅速摸出手機打了一個電話。
「二愣子……」我低聲說著。
與此同時,王康平已經走到顏玉珠的身前。
樓梯間裡,顏玉珠被幾個軍人按著肩膀和胳膊,但在看向王康平時,面色卻又極其平靜,甚至有些漠然。
「小玉,好久不見,都長這麼大了!」王康平上下看著她,語氣有些感慨:「以前你還小,才七八歲的時候,經常圍著我『王叔叔』『王叔叔』地叫……我也常抱著你,在大院裡走來走去!就在這個地方,還記得嗎?」
「少假惺惺的!」顏玉珠冷笑:「這些年來,沒少關注我和我哥的動向吧……否則能一眼認出我來?」
「……你還是記恨我!」王康平嘆了口氣:「你父親是我的老戰友,關心你們兩個,難道不應該嗎?包括你哥,要不是我幫忙,他連政審都不過去,現在怎麼可能成為特種兵……當年舉報你父親,是因為他真的犯了罪,真的貪贓枉法、為非作歹……為什麼你就不能接受現實?」
「你才犯了罪,你才貪贓枉法,你才為非作歹!」顏玉珠咬牙切齒,氣得兇前一起一伏:「你讓我哥進部隊裡,隻是為了更好的監視他,別以為我不知道!虛偽!混蛋!」
「如果你覺得我有問題,可以隨便舉報。」王康平站直身體,義正言辭地說:「我王某人行得正坐得端,稱得上一身清白在人間,隨時接受國家和人民的監督、檢閱!」
真的,要不是我公文包裡有一大摞他的黑料……
我幾乎要信了,這演技也太好了,慷慨激昂、一身正氣,誰見了不讚歎一聲!
顏玉珠果然也不相信,甚至直接「呸」了一聲,吐了王康平一臉口水。
充斥著侮辱性的行為,終於讓王康平憤怒起來,他用袖子擦了擦自己的臉,仍舊氣得微微有些發抖,隨即目光陰沉地說:「你父親就是個大貪官!他活該被抓、活該被人民唾棄、活該要把牢底坐穿!這是證據確鑿的事,你想為他平反,門都沒有,這輩子都別指望了,他會永遠釘在恥辱柱上,生生世世都不要想翻身!」
「胡說!胡說!」顏玉珠也憤怒起來,她想為自己的父親辯解,可又拿不出有力的證據,隻能反覆強調這兩個字,眼淚更是從她的兩邊臉頰滑落下來。
這些栽贓陷害父親的言語,猶如一支支利劍刺在她的心頭,刺向她身體中最為脆弱和無助的軟肋!
王康平卻還不放過她,仍舊冷笑著說:「這麼想你父親,不如進去陪他!混進軍營,還摸到我辦公室裡……想幹什麼,盜竊國家機密?判你個十年都是輕的!你們幾個,把她……」
話未說完,「噼裡啪啦」的腳步聲突然響起,幾名軍人簇擁著一位老者快步走了上來。
看到他,王康平立刻「啪」地敬了個禮:「劉政委!」
劉仁正終於來了!
我心中悄悄鬆了口氣,剛才就是給二愣子打的電話。王康平的身份不凡,這時候能救顏玉珠的隻有劉仁正了。
但是我看過去,並未發現二愣子的身影。
不過二愣子既然是暗衛員,肯定不會出現在明處的。
隨即,我又把目光放到劉仁正身上,雖然之前通過幾次電話,卻還是第一次看到他本人,年紀挺大,有五十歲往上了,頭髮已經白了一半,但一張臉卻極為堅毅,站在那裡猶如一棵青松,身姿挺拔、傲視天下。
「劉叔叔!」看到劉仁正,顏玉珠像是看到救星,眼淚頓時更加止不住了,猶如斷了線的珠子一般噼裡啪啦往下掉。
顏玉珠對劉仁正和王康平的不同態度,也說明我這次沒有找錯人。
在外人面前剛毅堅強、雷厲風行的顏總,也有脆弱的一面!
我很心疼,卻又不能上前安慰,還好有劉仁正護著她。
「放開她!」劉仁正瞪著眼,猶如一頭即將發怒的虎,渾身的毛髮幾乎都要立起來了。
王康平立刻阻攔:「劉政委,她混進軍營,還摸進我辦公室……」
「是我讓她去的。」劉仁正打斷了他。
「……為什麼?」王康平一愣。
「因為我也懷疑她父親是被冤枉的,所以讓她去你辦公室裡尋找證據……怎麼,你有意見?不接受我的監管麼?」劉仁正冷冷地看向他。
「沒……沒……」王康平無話可說了。
「劉叔叔……」聽到這一番話,顏玉珠眼淚淌得更兇,像是雨季突然開了閘的洪水。
「還不放開她!」劉仁正再度看向那幾名按著她的軍人。
幾人立刻鬆手,顏玉珠的身子一晃,險些栽倒在地,她本來就低皿糖,情緒再一激動,顯然有些扛不住了。
「帶她去我辦公室裡!」劉仁正立刻安排幾名警衛員攙扶著顏玉珠,慢慢地離開了。
其他人也紛紛散了,現場隻剩王康平一個人。
他的眼神又陰、又狠、又毒、又辣,但當回過頭來的時候,又變得風平浪靜了。
猶如不停翻滾的海面,突然變得悄無聲息。
他面色平靜地走到我身前,說:「江堂主,咱們繼續。」
我們回到辦公室裡。
他給我換了新的茶水,放在我的身前,苦笑著說:「江堂主,你看到啦!在這地方,我拿劉仁正一點辦法都沒……」
說到這裡,他的面色嚴肅起來:「如果你們能拿下劉仁正,就算無法將我提成新的政委……短時間內,這個地方也是我說了算,幹掉宋漁那群人更是輕而易舉!」
「早就研究過了。」我說:「劉仁正兩袖清風,沒有任何把柄。」
王康平輕輕地咂著嘴:「如果這樣,我也沒什麼好辦法了。」
我則說道:「你當初是怎麼構陷剛才那個女人她父親的?可以原模原樣地來一套,再用在劉仁正身上嘛!看你挺厲害的,應該沒問題吧?」
王康平搖搖頭:「我沒構陷,她父親確實犯了錯……隻是我把這個錯誤給放大了。劉仁正不一樣,他確實一點問題都找不到。」
我的心裡頓時「咯噔」一下,看來顏玉珠的父親也不是那麼清白——肯定有冤枉的部分,但也沒到乾乾淨淨的地步。
當然,這不影響顏玉珠給父親平反,畢竟王康平也說了——放大了錯誤嘛。
之前要把牢底坐穿,平反以後起碼能提前釋放了!
「那就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了?」我轉移了話題。
「目前看來確實沒有。」王康平嘆了口氣。
「我來找你,不是讓你說『沒有』的!」我整個人突然暴起,狠狠一腳踢在王康平的肩膀上。
王康平連人帶著沙發一起翻倒,後腦勺都重重磕在地上,發出「咣」的一聲。
但我仍沒有放過他,再一次邁步衝過去,一腳又一腳地踹在他頭上、身上,一邊踹一邊破口大罵:「沒有辦法就自己想辦法,除非你是不想做這個主任了!」
在外人面前高高在上的王康平,哪怕擺擺手就能讓人進來把我槍斃,但因為大量黑料抓在龍門商會手中,隻能抱著腦袋默默忍受,等我打得差不多了才嘟囔了一句:「好,好,我知道了,我會想辦法的……」
「不好意思了王主任,我也隻是執行任務……希望你能體諒。」
看他已經頭破皿流,我便摸出手機拍了幾張照片,隨即又將他扶起來,面色誠懇地說:
「我現在能回去交差了……至於你,對不對付宋漁其實都無所謂,他們總不能真的把你怎麼樣吧!好不容易有個做主任的成員,難道還真給你扒下去啊?隻要你不是太過分,肯定不會過分為難你的。」
打完耳光,該給甜棗吃了,主要是為了安撫他,別真的瘋一樣地去對付天脊股份。
「明白,我懂。」王康平點了點頭,雙腳都有些站不穩了,但還是眼神感激地說:「江堂主,謝謝你的提醒,你真是個好人。」
「沒事,都不容易……」我拍拍他的肩,「走了,回見。」
「好。」王康平將我送出門去,不時說著謝謝。
出了軍區,我便立刻給二愣子打電話。
二愣子告訴我,顏玉珠已經回去了,但是心情不怎麼好。
「你安慰下嫂子吧。」二愣子說。
「行。」我把電話掛了,又給顏玉珠打過去。
但她沒接。
我想了想,又給向影打過去。
向影接了,我立刻問她有沒有和顏玉珠在一起?
「在呢。」向影說道:「回來家了,她把自己鎖在卧室裡……誰叫都不開門,要不你親自來一趟……」
「……好。」我答應了。
掛了電話,我便走到車前,讓小波他們先回去,說我有點私事需要處理。
「什麼私事啊江哥,你一個人太危險,我們陪你去吧!」小波立刻說道。
「不用,我自己去。」我擺擺手。
小波等人離開後,我便站在馬路邊上等計程車。
期間,文寧突然給我打來電話。
「你在哪呢?」文寧問道。
「在外面,執行鐵律堂的任務……啥事?」我對文寧印象很好,但還沒到敞開心扉的地步,就算他和武偉鬧翻了,也還是霍獨步那頭的。
「我在醫院,看望武偉……」文寧壓低聲音:「霍老大要求我們幾個修復關係,我就和振宇、大刀一起來了……」
「修唄,和我沒關係啊!」
「要是沒關係,我就不打這個電話了!」
文寧繼續說道:「本來關係都修好了,大家不計前嫌、重新開始,結果聊著聊著,武偉又把矛頭指向了你,說還是看你不順眼,要找機會給你一悶棍……」
「他敢!」我的眉毛立刻揚起。
開玩笑,我都鐵律堂的堂主了,他一個小小的雲錦區乾將還敢放肆,真是不知道「死」字應該怎麼寫啊!
「明著當然不敢,說了是『悶棍』嘛,讓你事後找不到證據,也不知道是誰下手的那一種!」文寧再次壓低聲音:「反正我是跟你說了,你自己務必小心吧,武偉這個人很陰的……還有,不要出賣我啊,不然我就混不下去了!」
「行,感謝,我知道了。」
「別光嘴上謝啊,有空多跟趙姑娘說說我的好話……」
「你咋還惦記趙七殺啊?」我疑惑道:「你不是喜歡彭大刀麼?」
「哥啊,你怎麼也知道這件事啊!」隔著電話,也能感覺文寧快吐皿了:「我不喜歡彭大刀,那是被趙姑娘忽悠了!我回家好好想了想,確定自己還是喜歡女人!」
「行吧,我知道了。」
「嗯嗯,不說了啊,我在樓梯間呢,該回病房去了。」文寧掛了電話。
我則把手機捏得「咯咯」直響。
武偉這個人有多陰,我已經不止一次見識過了,所以不能仗著自己是鐵律堂堂主的身份就輕視他。
還真得小心他的「悶棍」!
明著打壓他還不行,畢竟不能出賣文寧……
算了,先去看望顏玉珠,那傢夥的事情隨後再說。
打了輛計程車,我便前往向影和顏玉珠的家。
她們來到省城,由天脊股份出資,在公司附近租了一套別墅,不上班的時候就回來休息。羅家明等人住在一樓,尤小七和女朋友住在二樓,向影和顏玉珠住在三樓。
尤小七這會兒還在公司,向影和顏玉珠先回家了。
趕到地方,我和向影先見了面。
她先將我領到三樓,接著說道:「你能把妝容洗了麼,這樣顏總更好接受……小桂子就在樓下,完事可以幫你補妝。」
「可以!」我便走進衛生間裡,又搓又捏、又撕又摳,終於將易容粉洗掉了。
等我以自己原本的面貌走出來時,原先冷冷淡淡的向影,看到我後頓時眼前一亮,面色都變得溫柔起來。
我再次一次感嘆起了皮膚的重要性。
之前頂著江城的臉,哪怕她們知道是我,也沒辦法太過熱情。
「你進去吧。」向影將一把鑰匙交到我的手上。
「好。」我轉身走向顏玉珠的房間。
房門是鎖著的,但用鑰匙可以打開。轉動鑰匙,打開門的瞬間,果然看到顏玉珠坐在牆角,平日裡威威風凜凜、霸氣十足的顏總,此刻像個受了欺負的小女孩一樣流著眼淚。
「誰讓你進來……」顏玉珠擡起頭來,正要怒斥,突然愣了一下,隨即起身朝我飛撲過來。
隻需一眼,就認出我是真正的宋漁。
小桂子說得沒錯,無論多高超、多神奇、多鬼斧神工、多登峰造極的易容術……
也無法騙過身邊最親近、最熟悉的人。
「小漁!」顏玉珠撲到我懷裡,眼淚順著她的兩腮滑落,直接淌到了我的脖頸和衣服裡。
「我一直都在!」我也用力抱緊了她,輕輕地、溫柔地拍著她的脊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