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亂成一團，兩邊的人已經打在一起，短時間內不可能有人闖得進來。
因為是第二次組這個長矛陣，我的經驗已經非常豐富了。
屋內，姜樂一動不動，身體像是結冰，又像是被誰施法定住了，眼睛直勾勾盯著我，彷彿盯著他此生最痛恨的宿敵。
「好老套的陷阱！」他咬牙切齒、目光如火。
而我並未參與行動，甚至沒看姜樂一眼，隻是面色平靜地坐在病床邊，沖纏著一身繃帶的羅威說道：「兄弟，今天能給你報仇了。」
「謝謝江會長！」雖然隻露出一雙眼睛，但羅威還是感動得涕淚橫流：「江會長，你比強哥好多了……他不幫我報仇，還強迫我看那種片子，還是我最喜歡的三上悠亞！我就沒見過這麼壞的老大，搞得我在床上心急如焚卻又無可奈何……」
「好了。」我拍拍他的肩膀，「有些話可以說，有些話不用說……這麼多人呢，注意一點影響。」
直到這時，我才轉過頭去，但也並沒有站起身，隻是面色平靜地看向姜樂：「陷阱老套沒有關係，管用就行！你不還是闖進來了？而且也不算老套吧，隻不過算準了石樹平那種小人不會放過這種機會，必然會將侯局的話當耳旁風，派你來對付我而已！你們不仁在先，現在怪我不義，可就太扯淡了。」
「我沒怪你不義，反而挺佩服你，同一個坑，能讓我踩兩次……有史以來你真是第一個！」姜樂看向左右，有些疑惑地說：「我隻是很奇怪，你的人傷得傷、蹲得蹲，應該消耗差不多了，從哪又整出來這一堆人，不會是拿一些嘍啰湊數的吧？」
長矛陣雖然厲害，但也不是誰都能參與的，最起碼要有一定的戰鬥能力，比如以前的席洪、羅威、阿隆等等，單拎出來也是能獨當一面的好手。
嘍啰肯定不行，沒有那個本事，否則長矛都握不穩，看到人家就嚇尿了。
再看四周的人，姜樂都不認識，實在不符合我「孤家寡人」的人設。
「嘍啰？」我忍不住笑了起來：「介紹一下，呼市狼牙堂的堂主謝景山。」
「你好。」病床邊的一個中年男人舉起手來，打了一聲招呼，「久仰大名！」
「犯不著跟他那麼客氣！」我一擺手。
「哦，其實也不是久仰，昨天晚上才聽說你。」謝景山立刻改口。
「其他的人，都是謝堂主從呼市拉來的精英……個個都能和羅威、阿隆比肩的那一種。」我繼續介紹著。
姜樂的臉色終於變得非常難看了。
沒錯，昨天晚上我就擔心會有今天這出，因為手頭幾乎已經無人可用，所以提前給謝景山打了個電話。
而謝景山也相當仗義，立刻拉來一群好手過來幫我的忙，當初在并州積攢下的情誼果然沒有浪費。
更讓人開心的是，我沒賭錯，姜樂真的來了，這出好戲終於可以登場。
「謝堂主和他的人連夜趕到石城，長矛陣隻練了幾個小時，還不是太熟練，不過因為彼此非常熟悉，都是很多年的好哥們了，所以還算配合默契……為了成全他們的默契，我都主動退出長矛陣了，對付你應該沒啥問題。」我倚著二郎腿，半個身子倚在病床邊上，「謝堂主，幹掉他，我一定重謝你。」
「那就這麼定了。」謝景山微笑著，又將手中的長矛舉高了些，對準了姜樂兇口的方向，「兄弟們，準備上了。」
「好！」眾人齊聲呼喊，震耳欲聾、士氣昂揚。
姜樂咬緊牙關，雖然自覺走投無路，但聽說對面才練了幾小時，不由得生出了些微小的希望，緩緩從腰間拔出一柄鋒利的匕首。
一場酣暢淋漓的惡戰眼看就要開啟。
就在這時，門外的打鬥聲突然停了，緊接著「咚咚咚」的敲門聲響起，緊接著一陣急促的聲音傳來：「江城，趕緊開門，不要打架！」
竟然是侯雪峰的聲音！
我當然很吃驚，就算石城正在嚴打，出警的速度比往常快多了，但也不至於這麼快吧，姜樂剛闖進來還不到一分鐘，難道侯雪峰是瞬移過來的？
聽到侯雪峰的聲音，姜樂立刻大叫起來：「侯局，救我！」
我也立刻說道：「侯局，姜樂來襲擊我，我是被迫正當防衛！」
同時低聲說道：「謝堂主，快收拾他……」
「少來這套！」侯雪峰大聲喊道：「我早猜到石樹平有可能不老實，而你必然會做迎戰準備，所以才提前帶人埋伏在醫院的！什麼正當防衛，你明明是早有預謀！真的，你別輕舉妄動，石城正在嚴打，對你絕對沒有好處……」
好傢夥，以為我已經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了，沒想到更後面還隱藏著侯雪峰這隻貓頭鷹，竟然同時算到了我和石樹平下一步的動作。
關鍵他也太重視我倆了，堂堂公安局一把手竟然親自埋伏在醫院裡……
這麼閑可以去村口把大糞挑了！
好吧，在當今的石城，我和石樹平確實是最不穩定的因素，被侯雪峰盯著也實屬情理之中。
「趕緊開門，現在停手還來得及……江城，你可千萬不要衝動，想想你的父母和老婆孩子……」侯雪峰繼續「咚咚咚」敲著門，敲擊聲愈發密集和急促，顯然已經焦急到一定的程度了。
「我父母早死了，也沒老婆孩子！」我大叫著。
「還打不打？」謝景山立刻低聲問道。
我沒動手，掌中也沒握著長矛。
可就算是我能脫罪，總要有人頂罪，呼市的兄弟大老遠來幫我，最後讓人家去坐牢，像話嗎？
「不打了！」我一咬牙：「開門！」
我能困住姜樂一次、兩次，就肯定還有第三次！
我相信我自己！
門開了。
侯雪峰第一個闖了進來，跟在他身後的還有呼啦啦一大堆警察。
看到我們雙方都毫髮無傷，侯雪峰稍稍鬆了口氣，繼而又挑著眉毛說道：「從哪搞這麼多長矛！江城，你想幹嘛，咋還整出來陣法了？」
「他主動來襲擊我的事情，你是一個字都不提啊，就盯著我的長矛說事！」我氣不打一處來。
「侯局，我沒有想打架，隻是想和江會長聊聊天，誰知道他這麼敏感，上來就組個長矛陣……」姜樂倒打一耙。
「你倆快拉倒吧，沒一個好東西！」侯雪峰頭疼地說：「都跟我回局子，咱們好好地嘮一嘮！」
……
當然，哪怕是到了公安局，我和姜樂也拒不承認錯誤，都說是對方先展露惡意自己才被迫還擊的。
沒辦法，都知道「嚴打」的厲害，誰也不想成為典型和標杆。
「感覺你們就是把我的話當耳旁風……」親自審問我倆的侯雪峰坐在椅子上，輕輕捏著自己的太陽穴，「我覺得吧，不來點真格的，你們根本不知道怕！這樣吧，都去住拘留所，什麼時候認識到錯誤了，什麼時候再出來！」
「你這是違規的！」姜樂一聽就急眼了：「我又沒有犯法，憑什麼拘留我？」
「對啊，我就是違規，你去舉報我唄，需要給你紀委的電話嗎？真以為我給你弄個尋釁滋事的名頭很困難嗎？」侯雪峰冷笑。
「……」姜樂不說話了。
「行了，有啥事趕緊交代下，進去就不能打電話了！」侯雪峰將審問之前收繳的手機還了回來。
看樣子，他是真要拘留我倆，誰說話都不好使的那一種。
至於拘留多久，這不好說，沒準七天，也可能十五天，甚至有可能一個月，直到文明城市評比完畢……
這是他的許可權範圍，官司打到天邊人家都有道理。
我和姜樂隻能認命，各自拿著手機去打電話。
我打給了謝景山，說明了一下情況後，便拜託他暫時幫忙照看一下石城的龍門商會，遇事多和包志強、趙七殺商量下，二人雖然還在養傷，但腦子沒有壞，一樣能出主意。
「另外，無論石樹平怎麼挑釁，都不要搭理他，那傢夥老謀深算，一不小心就要被他坑了……總之以守為主，一切等我出去以後再說。」我耐心交代著。
「好，放心吧。」謝景山一口答應下來，半個字都沒打磕巴，相當的重義氣。
「對了，呼市那邊怎樣？」我突然想起這件事來，別因為在石城幫我，導緻他那邊出問題。
「呼市沒事，我還有兄弟留守呢，再說也不是我一個堂主啊……放心吧，呼市比你這穩多了！」謝景山哈哈直樂：「你這簡直跟索馬利亞似的，各種大寇層出不窮，你方唱罷我登場啊，簡直比并州還熱鬧。」
「可不是嘛，我都懷疑自己是柯南體質了……我走到哪，麻煩就跟到哪！」我頓了頓，才繼續說：「謝了兄弟，這次真是幫了我大忙。」
「嘿嘿，跟我還客氣啥？踏實住你的拘留所，不敢說幫你完成多大的功績，但是保證一點生意也不會丟！」謝景山信誓旦旦。
「嗯。」我呼了一口氣，掛掉電話。
仔細回想，我和謝景山也沒有相處多長時間，也就是因為宋如煙才有了短暫的交集。
但我就是很信任他，甚至敢把石城交給他幫忙打理——真的，沖他貞操褲的事情，就讓我覺得這人非常靠譜、實在。
愛老婆、愛孩子、忠於家庭的人，能壞到哪裡去呢？
更何況我們也一起經歷了不少風風雨雨，感情早就在一次次磨難中加深了。
除了謝景山，我又交代給其他人一些事。
打完電話，侯雪峰又把我和姜樂的手機收走，接著給我倆辦手續，轉移到拘留所去。
我已經認命了，知道非走這一遭不可，侯雪峰為了治安已經無所不用其極。
但在辦手續的時候，我卻突然想起什麼，立刻問道：「侯局，不會要把我倆關一起吧？」
侯雪峰說：「廢話，你倆一起犯的事，當然要關到一起了！」
我立刻急了眼：「不行！這傢夥多能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可不是他的對手！分在一個號子，我得被他欺負死啊！」
姜樂就在旁邊，一聽這話立刻笑了起來：「江會長，反正你就洗乾淨屁股吧，說實話我這個人還真是男女都可以。」
侯雪峰擺擺手：「放心吧，讓你倆住一個號子，自然會有我的安排！」
不知道侯雪峰會有什麼安排，但一想到要和姜樂共處一室，一起住十五天甚至半個月，就感覺頭大無比，發愁接下來的日子到底該怎麼過？
到了拘留所，交接手續辦完，我和姜樂分別去換囚服。
等出來後，我就驚訝地發現，姜樂除了穿上囚服以外，竟然還多了一身重重的鐵鐐，手和腳都被困住了！
我雖然沒有住過牢，但也知道這玩意兒是給死刑犯準備的，防止他們想不開了傷人或者自殺。
總之，戴上這個玩意兒，就連行動都不自由，走路都相當費勁，就更別說傷別人了！
姜樂艱難地從更衣室走出來，每走一步額頭上都冒出豆大的汗珠。
「現在放心了吧，他傷不了你的！」侯雪峰沖我說道。
「哈哈哈哈……」看到姜樂這副鬼樣子，我直接樂出了聲，甚至笑彎了腰，「放心了放心了！侯局，還得是你，我徹底服氣啦……」
姜樂恨恨地瞪了我一眼，轉身朝監室的方向去了，「滋啦滋啦」的聲音響起，笨拙的鐐銬在他腳下發出巨大的摩擦聲。
「你也別得意！」侯雪峰又沖我說：「他傷不了你，你也不許傷他！」
「我不會這麼無聊的。」我搖搖頭。
「拉倒吧，你們這些人的話……我真是一個字都不信！」侯雪峰搖了搖頭，「從今天起，我每天過來一趟，隻要發現姜樂身上多了一丁點傷，你小子的拘留期限就多加十天！」
「？？？」我有些惱火地說：「侯局，過分了吧，什麼叫多一點傷，我就多加十天期限？萬一他磕著了、碰著了，或是被別人打傷了，也怨到我身上啊？」
到時候姜樂出去了，我還得繼續蹲號，那還玩個屁啊，龍門商會的人能讓這個傢夥殺光！
「那沒辦法，我有些不能每天看著……你的嫌疑又最大，肯定要怨你了。」
「你可以看監控啊！」
「沒空。」侯雪峰搖搖頭。
「……」我徹底無語了。
「總之，不要讓他受傷。」侯雪峰拍拍我的肩膀，「你可以護著他嘛！正好增進一下感情，在裡面做好朋友，省得你倆出去總是打架。」
「什麼鬼啊！」我吐槽著：「侯局，你就別亂點鴛鴦譜了，我倆不可能成為好朋友的！」
「那可未必，好多特別鐵的哥們，都是在號子裡建立了深厚的友誼！這地方不比軍營和大學宿舍差的，沒準真能碰上一輩子的好朋友！行了，踏實呆著吧，文明城市評完之前別出來了……嗯，祝你們好運！」侯雪峰拍拍我的肩膀，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