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一出口,不光是我驚了,全場的人也都驚了!
如果我沒有在現場,天脊集團這群高管和董事會成員必定已經抓狂,百分百紛紛質問段逸飛為什麼這樣做,將他生吞活剝的心都有了。
但是我在,他們就不敢了,一個個面面相覷,心中雖然有氣,但沒辦法發作,最終隻能接受現實,悄然無聲地離開病房。
葉桃花、包志強等人同樣想不明白,但也沒有多嘴,知道不是時候,同樣轉身走了。
等到病房裡隻剩我們兩個人時,我才問他:「為什麼?」
為什麼救我,為什麼讓我當董事長,這是我打破腦袋都想不明白的事!
段逸飛躺在病床上,雙目略微有些無神,頂著天花闆看了一會兒,才緩緩道:「在清溪別院的望風亭,記得蕭雲湧曾經說過什麼嗎?」
段逸飛自問自答:「他說,天脊集團是個家族企業,隻要我一倒下,其餘的人必定亂套,內訌是闆上釘釘的事……被他蠶食,也就隻是時間問題。」
蕭雲湧確實講過這番話。
當時我沒接茬,一是不感興趣,二是和我沒有關係。
現在看來基本都說準了,段逸飛還在病房裡躺著呢,一群人就來搶董事長的位子了,恨不得當場將他逼死、瓜分天脊集團。
「再然後就是他對你做的事。」段逸飛繼續道:「我看懂了,龍門集團和龍門商會都有你的股份,而且數量不少!」
確實,如果數量不多的話,蕭雲湧沒有必要做這麼絕,顯然我手頭的股份擁有巨大影響!
「所以,咱倆的處境其實差不多……」段逸飛突然笑了起來,隻是笑容裡夾著一些苦澀,「別人都恨不得弄死咱們,然後奪走股份……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咱倆就像兩個身懷異寶的流浪漢,不知道多少人等著割肉喝皿……」
我微微的一愣,發現還真是的,我們在不知不覺間竟然擁有了相同的際遇!
「但你比我有剛多了……」段逸飛沉沉地說:「如果是我在那種情況下,肯定麻溜地簽了字、按了手印……」
說到這裡,他突然笑起來:「當時我就想啊,要是能把你救出去……天脊集團的股份,我肯定是保不住了,但可以聘用你做董事長……鎮壓這群傢夥沒什麼問題吧?」
我終於明白段逸飛為什麼拚死救我,又讓我做董事長了。
以為他是一時衝動,原來心中早有預謀,平時看他還挺蠢的,關鍵時刻竟展現出如此聰慧的一面,關鍵是敢想敢幹有魄力,頗有他老爹當年的風采了!
嚯,成長了啊。
像是看出我在想什麼,段逸飛直接說道:「我爹都死那麼久了……還不有所成長的話,是不是有點太沒心沒肺了?我就好比劉備,自己沒什麼能力,但可以招募關二爺嘛!」
「你也太大言不慚了,竟然自比劉備……那可是能和曹操掰手腕的大人物,被野史給忽悠了吧你,真以為人家沒本事呢?」我忍不住吐槽一句。
「好吧好吧,那就是阿鬥和諸葛亮……這樣總沒問題了吧?」段逸飛認真地道。
雖然將我比成諸葛亮讓人很是臉紅,但他自比阿鬥,在我看來還是很貼切的,隨即沖他豎了下大拇指,表示沒問題了。
「你不打算報殺父之仇了?」我又問道。
段星辰雖然不是我殺死的,可天脊集團上上下下都覺得和我有關,我也從未排斥或澄清過這一點。
讓他們來找我,總比去找白寒松強得多。
「殺父之仇,永世不忘。」
段逸飛面色凝重地說:
「但是在我看來,保住自家產業更加重要!到最後仇報不了,公司也沒有了,將來下地府怎麼見我爹啊?我知道,這一招行得險之又險,卻是我唯一能想到的辦法了,用專業點的術語叫做驅虎吞狼之計……等到將來時機成熟,我會再報我爸的仇,到時候咱倆好好鬥一場!」
「好傢夥,現在就做好過河拆橋的準備了?」我吐槽道:「所以我做天脊集團的董事長有什麼好處,幫你把產業保住了,還要隨時防你背刺?」
「因為你沒有拒絕的理由。」段逸飛沉沉地說:「蕭雲湧要錢有錢、要權有權,你想對付他還是有難度的;但你做了天脊集團的董事長就不一樣了,這裡的所有資源可以為你所用,再加上你自己的本事,再怎麼著也能提高幾個百分比的贏率吧?」
我輕輕咂著嘴,一時間還真反駁不了。
段逸飛這小子本身沒什麼能力,思路倒是清晰得很,這樣一來我倆算是各取所需,他為了保住自家產業,而我為了對付蕭雲湧!
共同的利益一旦有了,關係就會牢不可摧。
「很好,我答應了,現在來談談待遇吧……」我提出了最現實的問題。
做董事長可以,不能白出力吧?
經過討價還價,段逸飛寧死不給我一丁點股份,但有一千萬的年薪和定時定量的期權分紅,而且試用期為一年,不滿意了隨時將我撤下。
這小子是越來越精明了。
不過我也不虧。
一是解決了燃眉之急,自從被老關榨乾凈後,現在的我確實非常缺錢;二是做了天脊集團的董事長,必然有了很多權力和人脈,想要從中撈點什麼簡直易如反掌。
灰色收入,比正經收入可多多了。
除此之外,平時的衣食住行也都有集團報銷,段逸飛直接將他名下的一套別墅交給了我。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簽完合同以後,我們二人的手握在一起。
接下來,段逸飛就專心治療了,去大城市還是去國外,都隨他自己的便;而我走出門去,立刻被葉桃花等人圍住,紛紛詢問我怎麼就成了天脊集團的董事長?
我將前因後果一講,眾人大概能了解了,但還是覺得有些離譜,不敢相信這其中的身份轉變。
連我自己都如夢似幻,幾個月前還幫著徐天翔打擊天脊集團,甚至段星辰都相當於間接死在我的手上……
如今搖身一變,成了天脊集團的當家人,傳出去怕是沒有幾個人相信吧?
隻能說段逸飛膽子太大了,或者說他也被逼到了懸崖邊,不得不縱身一躍、另闢蹊徑!
正說著話,顏玉珠突然接到電話,龍門集團人事部通知她以後不用去上班了。
正常,鬧成這樣,我和蕭雲湧徹底撕破臉皮,他還在身邊留下明顯幫我的人幹什麼?
我馬上安慰顏玉珠,說沒關係,等我正式就任天脊集團董事長,立刻給她安排一個不亞於之前的職位。
顏玉珠卻搖頭道:「你剛上任,應該以穩為主,不要大刀闊斧地改變,小心下面的人起了亂子……就算你當了頭,如果沒人配合,也是個空架子,完全運轉不了。」
商業區域,確實顏玉珠要更懂些。
我一想覺得有理,便沒有再提這件事情。
不一會兒,向影也接到電話,她在龍門集團安插的探子——說是探子,其實就是些保安、清潔工之類,向影掌握著一家挺大的勞務派遣公司——也全都清退了,而且極為精準,沒有一個錯漏,確實都是向影的人。
「感覺好像對我非常了解……」向影微微蹙起眉頭。
「應該來之前就做了很詳細的調查吧……」回想起蕭雲湧在清溪別院做的事情,反而讓我覺得這些操作再正常不過了。
這是一個強敵!
雖然他之前扶持的黃奇峰、尤小七等人都被我一一打掉了,但這顯然對他來說不痛不癢,多的是手段沒有用。
不過我也沒有感到畏懼,除了雲城圈子「頭把交椅」這個身份以外,現在又多了一層「天脊集團董事長」的BUFF,絕對有信心和蕭雲湧硬碰硬地幹一場了!
龍門商會到底怎麼回事,宋塵又發生了什麼事情……
一定要從蕭雲湧的口中挖出!
……
理論來說,我身上受的傷,至少休息個把月才能完全恢復,就算擦了葉桃花的神秘藥膏,也最多能縮短一半時間。
但我避免夜長夢多,也為了防止發生更多無法掌控的事,還是堅持第二天就到了天脊集團總部。
能走路就行了,疼痛什麼的忍忍就好。
段逸飛昨天宣布這個決定時,一眾高管和董事會的成員都在,所以這事已經小範圍傳開了,尤其一些在總部工作的,更是春江水暖鴨先知。
門口的迎賓和前台見到我,已經能夠非常嫻熟地叫一聲「宋董」了,嫻熟到彷彿我已經在這裡待了好幾年。
但也有些不開眼的,比如趙文龍。
要說起來,這傢夥也是倒黴,作為天脊日化的總經理,級別也不算低,但可能是剛剛就任不久,在總部還沒什麼人脈的原因,總之對「走馬換帥」這事完全不了解。
他來總部辦事,剛到大堂就看到了我,本能地左顧右盼了一下,發現沒有其他人了,立刻指著我說:「宋漁,你想幹嘛,還要砸天脊集團嗎,告訴你這可是法治社會了,警察不會允許你做那麼瘋狂的事……」
「宋董。」一個工作人員恰好路過,跟我打了聲招呼。
哎,這就對了,等的就是這個逼。
「嗯。」我點點頭,也懶得搭理趙文龍,面色默然地朝電梯方向去了,隻留下他一個人獃獃地站在原地。
到了董事長辦公室,已經有秘書在等著接應我了。
秘書之前是跟段逸飛的,完全按照段公子的審美量身定製,大兇、細腰、翹臀、黑絲,渾身上下沒有一處缺陷,那傢夥一天不縱慾就跟天塌了似的。
但是有一說一,能力還是不錯的,是個精明強幹的女性,一切資料整得有條有理,方便我儘快了解整個天脊集團,以及公司接下來的規劃、動向和目標。
唯一不好的一點是,在給我講解一些東西時,總喜歡不經意間在我身上蹭來蹭去……
怎麼說,我大概能理解,段逸飛肯定喜歡這一套,否則不會選她當女秘書;而我,雖然不是正人君子,但也不是誰都能吃得下,過了一會兒便直接道:「姑娘,不用這樣,我和段逸飛不一樣。」
女孩稍稍一愣,倒是冰雪聰明,隨即便退到一邊去了,還把自己的短裙往下放了放,衣服領口也重新系了系。
各種文件、資料堆在桌上,我一個個地翻過去。雖然沒做過董事長,但做過龍門日化的總經理,也做過漁利金融公司的CEO,見識過許許多多的項目和工程,對這裡面的道道還算清楚,所以上手並不算太困難,無非就是工作更多了些,要操的心也更多了。
正看得入神,突然有人敲門。
喊了聲,一個中年男人推門而入,我一眼就認出他來,之前在集團的花名冊上見過,叫趙立華,天脊集團的首席財務官,也就是俗稱的CFO。
昨天在病房裡亂作一團的時候,就曾有人提議他做新的董事長,由此看出他的地位不低,而且自成派系。
「有什麼事?」放下手裡的文件,我問。
「我來辭職。」趙立華冷著一張臉走過來,將一份辭呈放在我的桌前。
呵,拿這個嚇唬我?
我擡了下頭,隱約看到門口還有好幾個人,目光對上以後索性也走進來,都是天脊集團的高管,趙文龍竟然也在其中。
靠,這傢夥湊什麼熱鬧,你一個子公司的總經理,最多隻能算是中層管理好吧!
「我也辭職。」副總裁康陽也將辭呈送了過來。
猶記得,他也是董事長的熱門人選之一。
「還有我。」畢俊也遞交了辭呈,他是CIO,首席信息官,負責集團的信息技術戰略規劃。
其他人有模有樣,也要紛紛遞交辭呈,而我擺了擺手,說道:「不著急,一個一個處理,都在後面排隊!」
眾人便都排好了隊,顯然要給我下馬威,讓我上任第一天就成為空架子!
天脊集團這麼大的公司,如果高管集體辭職、出走,所產生的惡劣後果簡直不可想象。
不用多說,肯定有人在背後操縱,這是相當不滿意段逸飛的決定啊。
辦公室的門口又聚了不少腦袋,他們未必也來辭職,但看熱鬧是肯定的,都想知道我這個新上任的董事長打算怎麼處理這個棘手的問題?
女秘書站在旁邊,同樣憂心忡忡地看向我。
而我雲淡風輕地吐了口氣,一點都沒有當回事。
這一幕太熟悉了,當初我在外貿學院,剛做學生會主席的時候,也有一群部長假模假樣地辭職……
雖然影響力完全不可同日而語,但說到底本質是一樣的,都打算用這一招逼宮!
上午十點多,溫暖的陽光透過落地窗灑進來,在辦公桌和地闆上投下一個個明亮的光圈。
雖然辦公室裡是一片肅殺的氛圍,但我輕輕地打了個呵欠,隨即拿起手機開始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