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能動盛力!」劉建輝握著手機,聲音突然高亢起來,「他是我新收的第七局辦事員,而且做得沒有任何毛病,不該受到任何處罰……對,他是接到我的命令才去對付嶽清風的!嶽先生,你要告狀的話,那就去告我吧!總之,盛力我保定了!」
也不知道對面說了什麼,劉建輝氣沖沖地掛了電話,接著將手機「啪嗒」一聲摔在桌上,沉著一張臉靠在沙發上不講話了。
房間裡的氣壓瞬間變得很低,我自然也不敢吱聲,始終默默站在一邊。
過了大概幾分鐘後,劉建輝的呼吸明顯勻稱起來,氣性似乎也沒有之前那麼大了,我才試探著小心翼翼地道:「劉秘書,是不是給您添麻煩了?」
「……沒有!」劉秘書臉上露出一些笑容,顯然並沒放在心上,「沒事,你做得很好!」
又指著旁邊的沙發道:「坐吧!」
我便坐了下來,但整個人依舊規規矩矩的,身姿闆正,雙手放在膝蓋上。
「唯有一點不是做的很好。」劉秘書想了想,繼續說道:「阻止了嶽清風後,直接讓他滾就好了,不該把他揍得死去活來……畢竟他姓嶽嘛,還是要給點面子的。」
「對不起,是我的錯,以後一定注意。」到底還是因為這事挨了批評,我認認真真地說:「當時看到彭凱旋和葉榮光都受了重傷,實在沒有忍住……以後不會再這麼衝動了。」
「嗯,沒事,一個遠房親戚而已,嶽濤氣兩天就過去了,不會真的對你怎麼樣的。」劉秘書又安慰了我一句,隨即笑著說道:「怎麼樣,對自己的新身份驚不驚喜?」
「驚喜!」我摸出自己的證件,奉若神明一樣捧在手中,「沒想到這麼好使,嶽清風看到的一瞬間,眼睛瞪得比菜市場的木瓜還大……我都以為自己拿出的是尚方寶劍了!」
我詳細地講述著之前的情況,因為繪聲繪色,且使用了各種誇張的修辭手法,效果比起那些脫口秀演員都差不了多少,劉建輝聽得哈哈大笑,四肢不斷跟著搖擺,似乎渾身都通透了,最後還拍著大腿說道:「該!活該!有個嶽姓,不知道飄成什麼樣了,在京城就敢堂而皇之地殺人……真當我們第七局是擺設啊?」
等他笑完,我才指著證件上的照片問道:「劉秘書,啥時候拍的啊,咋還是藍底的,我怎麼沒有印象?」
劉建輝笑眯眯說:「不需要拍,拿你檔案裡的照片P一下就行了。」
「……檔案?」我有一些迷茫。
「不然呢,你以為誰都能進第七局啊,當然要把你的前世今生全都調查一遍!」劉建輝仍舊笑著,「你小子以前做過鴨子,這可是黑歷史!要不是我一再向局長保證你的能力沒有問題,就沖這點就被拒了!第七局的歷史上,還是第一次進鴨子!」
「那不是黑歷史,是我來時的路!」我端正了姿態,認認真真地說。
「哈哈哈……」劉建輝今天的心情似乎不錯,始終笑個不停,「是是是,你要不是鴨子,也不會認識洪瑰寶,更不會因此進入盛世武館……也就不會有後來的事情了!」
「沒錯。」我鄭重其事地點頭。
回想自己這一路走來,盛力要是地下有知,恐怕也覺得沒白活。
「說了這麼多……」劉建輝突然坐起身子,伸出手指輕輕敲著桌面,「你知道第七局是幹什麼的嗎?」
「知道一些,但不是很清楚。」我便把之前葉榮光講的那些,又完完整整說了一遍。
劉建輝聽後,點點頭說:「大體上沒有錯,但第七局不是管理這些人……而是服務這些人。」
「服務?」我的眉頭微微皺起。
這一詞之差,可天地之別!
「肯定是服務啊!」劉建輝的身子再度往後一靠,一條腿翹起來,雙手交叉置於小腹,幽幽地說:「他們祖上可都是立過軍功的,沒有他們就沒有這個國!一個個來頭那麼大,怎麼敢說管理?當然,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嘛,他們犯了錯誤的話,咱們也是有資格處罰的!」
「哎,可以處罰就行!」我的嘴又咧了起來,「隻服務的話,就顯得第七局太沒有地位了!」
「那肯定不至於!」劉建輝也咧著嘴笑,「當然了,你一個小小的辦事員,也別指望去處罰喬毅、嶽濤、董秀這一類人……即便是發現他們有違規的地方,記錄下來彙報給我就好,千萬不要去找人家麻煩!人家就是把你殺了,也是白殺!」
「董秀?」聽到一個陌生的名字,我略帶一絲迷惑。
「……東南洪家背後的大人物!」劉建輝的聲音隨即沉了下來。
「哦哦哦……」我立刻點頭表示明白。
接著,劉建輝又給我講了一下第七局的歷史和構成。
原來第七局很久前就開始建設了,那個時候經濟開始飛速發展,各方面都經歷了前所未有的變革,那群人也蠢蠢欲動,相繼搞出不少事來,賺錢的賺錢,跑官的跑官,經商的經商,出國的出國,其中不乏違規的勾當,一時間不正之風難以遏制。
為了方便管理——當然對外的名義是服務——所以才建立了第七局,從各地篩選正義熱皿的青年,對他們進行「監督、引導、協調、處罰」的職責。
「是好事啊!」我點點頭,心想上面這點做的不錯,否則誰還能管得了這些傢夥,簡直堪稱新時代的八旗子弟了。
「沒錯!」劉建輝也點點頭,得意地道:「也多虧了他們的存在,咱們才能吃上皇糧!」
這話聽著有些不太舒服,就好像警察說「多虧了罪犯的存在,咱們才有工作」,或者醫生說「多虧了病人的存在,咱們才能賺錢」一樣,雖然道理是這麼個道理,但總覺得哪裡不對。
不過沒有時間細究,因為這個話題很快就過去了。
劉建輝又給我講了講第七局的工資待遇,果然非常豐厚,扣完五險一金,年薪輕輕鬆鬆就能超六位數,而且福利也非常好,吃飯、打車、租房什麼的都能報銷。
我心裡想,盛力的祖墳真是冒青煙了,能吃上這種金光閃閃的國家飯,哪是一個鴨子敢想的啊。
「當然,這些其實都是小頭。」劉建輝微笑著說:「那些傢夥想和咱們搞好關係,時不時會有一些孝敬,他們隨便送些東西,就夠你忙活幾年的了……但是你要守住底線,該收的收,不該收的別收,小心讓自己陷得太深……」
好傢夥,還別陷得太深,這都能放在明面上說了?
看來不是潛規則,而是明規則了,所謂行使「監督、引導、協調、處罰」的第七局,怕是私底下早就和人家蛇鼠一窩、狼狽為奸了吧?
唉,果然哪裡都有腐敗!
不過我也不是什麼好人,沒有「清流」到哪裡去,自然不會站在道德制高點去批判這個那個,當即點點頭說:「明白。」
隨即我又問道:「咱們的辦公地點在哪裡,什麼時候能見到其他的同事?」
劉建輝回答道:「紫禁城附近有棟小樓,那就是第七局的所在了,不過一般沒人過去那邊……大家都在外面忙活,反正幹什麼都可以報銷嘛……」
劉建輝攤開雙手,指著身處的套房說道:「比如我很喜歡這裡,反正一切都是局裡報銷,所以就常年在翠湖酒店辦公了;至於其他同事嘛,需要見面的時候,自然就見到了。」
「明白。」我再次點頭,也再次感慨這待遇真是太好了。
「盛力——」劉建輝突然拖長了音,沉沉地道:「之所以把你引進第七局,就是看中了你的辦事能力!你從小管家開始做起,在各個商會之間遊走、斡旋,後來又協助梁樂和聶凱旋上位,都讓我看到了你身上蘊藏著的巨大潛力!但過去的榮耀,不代表將來的成就,希望你接下來再接再厲、篤行不怠!」
「好!」我立刻點頭,「我一定會繼續努力,為第七局發光發熱。」
雖然不知道將來還有什麼任務,但是有了這層身份,起碼不會那麼容易被拿捏了。
「嗯……」劉建輝臉上露出滿意的笑,「接下來,你要去洪家一趟了。」
「啊?」這個轉折讓我有些意外,「去洪家幹什麼?」
「我說過了,龍門商會來勢洶洶,所有人的飯碗都快要不保了……幾位大管家的團結就顯得非常重要,現在梁家、聶家都沒有問題了,洪家卻還有些舉棋不定,你去和洪天賜談一談!」劉建輝伸出手指,輕輕在面前的茶幾上敲擊著,發出有節奏的「噠噠」聲,顯然在宣洩著心中的不滿。
我剛想說龍門商會哪有這麼牛逼,但又想起喬毅上次說過宋塵的事——我對我哥是真的不了解,不知道他能做出什麼事來——隻能硬生生咽回去,隨即疑惑地問:「舉棋不定?有麼?洪老爺子一直都站在對抗龍門商會的第一線啊!」
「他對抗什麼了?」劉建輝一臉不滿,「以兒子被綁架的名義,從此再也不動龍門商會一根手指頭了,甚至還幫他們在杭城建立了自己的分公司……龍門商會的勢力都快輻射到整個浙省,你說說洪天賜幹什麼了?」
劉建輝的消息還挺靈通,二愣子和夏瑤確實已經在杭城站穩腳跟,且朝著整個浙省的方向發展了,昨天和向影聯繫的時候,她還告訴我說,現在龍門商會和洪家的關係特別好,簡直快成了一家人,二愣子和夏瑤甚至經常去找洪天賜聊天喝酒。
這麼好的關係,不能讓「第七局」破壞了,我便試探著說:「可洪耀祖被龍門商會綁架是事實啊,洪老爺子有所忌憚也是正常的吧……」
「正常什麼?」劉建輝冷哼一聲,煩躁地道:「洪天賜已經為龍門商會做了這麼多事,想要回兒子是輕而易舉的事,隻不過是不想罷了!他以這個為理由,妄想和龍門商會做朋友,以為人家可以放他一馬!呵呵,真是可笑!」
我沒說話,因為他說的是事實。
洪天賜現在但凡說一句放了他兒子,龍門商會肯定照辦,但他始終沒說,向影也假裝不知道。
「你去洪家,跟他講清楚其中的利害!」劉建輝輕輕敲著桌子,語氣很不耐煩:「你告訴他,要想保住洪家,隻有除掉龍門商會這一條路!他要是願意就算了,不願意的話……」
劉建輝想了想,突然幽幽開口:「鐵塊。」
「在。」一位西裝革履、一直守在門口的漢子走了過來。
鐵塊人如其名,確實長得像一塊鐵,寸頭、方臉,結實的臂膀和兇膛,渾身上下看著極為硬朗,彷彿能一拳打死一頭牛。
「你和盛力一起去吧……」劉建輝沉沉地道:「如果洪天賜不配合,就將他帶到京城來!」
「是!」鐵塊面無表情地轉頭看向了我,等待我的行動。
單看鐵塊渾身散發出的氣勢,便知道他是一位不得了的高手,關鍵是他的身上還配有槍支——這是合法持槍!
「先不用了。」我立刻說:「劉秘書,讓我去和洪老爺子談談……不合適了,再給您打電話,您再派鐵塊過來吧!直接過去的話,恐怕影響和氣,也讓洪老爺子心裡不舒服!」
劉建輝哼了一聲:「在第七局的工作人員面前,他有什麼資格不舒服……」
「劉秘書,相信我,先讓我一個人去……我做小管家之前,就和洪家的關係非常好了,有很大概率能夠和平解決的!」我再次懇求道,總之不想和那個鐵塊同行。
「……好吧,那你先去,不合適了就打電話!」劉建輝最終還是給了我一次機會。
畢竟在他看來,我還是很有能力、很有本事的。
鐵塊面無表情,轉身回到門口。
我也和劉建輝道了聲別,隨即轉身離開房間。
剛出翠湖酒店的大門,準備攔一輛計程車去機場,一個人影突然自旋轉的玻璃門後閃了出來,站在我面前恭恭敬敬地說:「盛先生,您出來了!」
定睛一看,竟然是嶽清風。
之前把他揍得不輕,這時候也鼻青臉腫,隻是很多地方纏了紗布,隻露出一隻眼睛和一張嘴,看著十分滲人,就這還衝我咧嘴笑著。
「……有什麼事?」我皺起眉,心想不至於吧,這麼快就找我報仇來了?
同時眼睛往四處瞟著,看有沒有埋伏。
「沒事,之前有所衝撞,大伯讓我來賠禮的!」嶽清風一邊說,一邊從背後摸出一個淺灰色的木盒子來,往我手裡一塞,笑呵呵說:「盛先生,希望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啊……咱們都在京城,沒事可以出來坐坐,你不是有我的手機號嘛……隨時都可以聯繫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