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陸青空摸出一包煙來，自己叼了一支，又丟給我一支。

　　「啪嗒」「啪嗒」兩聲，我倆各自點了煙，在巷子裡吞雲吐霧起來。

　　陸青空一邊抽煙，一邊煩悶地道：「也不知道宋塵怎麼想的，和第七局已經是朋友了，還怎麼下手啊？」

　　我試探著問：「那你什麼意思？」

　　「我什麼意思都沒有！」陸青空氣鼓鼓道：「宋塵是南龍門的皇帝，我哪敢有什麼意思！」

　　我沒說話，悶悶地抽著煙。

　　「我就是覺得不爽！」陸青空咬牙切齒地道：「用得著人朝前，用不著人朝後，之前聯手對付蘇沉舟，和人家第七局的人稱兄道弟，盛秘書剛一離任，就要對人家的兄弟下手了！」

　　「那你到底是什麼意思呢？」我再次反問道。

　　「我什麼意思都沒有！」陸青空還是這句話，「有時候真想離開南龍門算了，這地方呆著也沒意思！宋塵剛愎自用、無情無義，遲早眾叛親離！」

　　我的一張臉頓時沉了下來：「這種話可不能亂說！」

　　「好好好，我不說了！」陸青空煩躁地道：「反正我就是很不爽、很不爽！」

　　陸青空一隻手夾著煙，一隻手握成拳頭，「咣」一聲砸在牆壁上，不少灰土跟著落下，「噼裡啪啦」砸在地面。

　　突然想起什麼似的，陸青空轉頭問我：「江城，這麼久沒見了，你現在什麼實力了？」

　　我如實道：「優秀級別的高手了。」

　　「……」陸青空沒有說話。

　　「怎麼了你？」我疑惑道。

　　「他媽的，就我一個人還是基層高手了！」陸青空咬牙切齒，「姜樂、李東、向影、餘英、麻雀……都成為優秀級別的高手了，甚至二愣子都成為頂級高手了，隻有我還在原地踏步！明明我的年齡最大，卻是最不成器的一個！」

　　「你不是一個人。」我說：「夏瑤也還是基層高手吶！」

　　「……」陸青空滿臉痛苦，似乎更絕望了。

　　「慢慢來唄。」我安慰他：「姜子牙七十歲出山，佘太君一百歲挂帥，孫悟空五百歲西天取經，白素貞一千歲下山談戀愛……你急什麼，好飯不怕遲嘛！」

　　「……隻能拿一些傳說中的人物來打雞皿了嗎？」陸青空輕輕地咂著嘴。

　　我正準備再說幾句，巷子外突然傳來了聲音。

　　我和陸青空同時轉過頭去，就見衚衕外面的空地上，有兩個人已經打在一起，「砰砰啪啪」的聲音不絕於耳，正是龐滿和雷煌！

　　雷煌出來了，並且已經和龐滿交上了手！

　　二人都是頂級高手，但這時候的發揮卻截然不同。

　　龐滿早有準備，且穩紮穩打，每一招都能發揮出自己應有的水平。

　　反觀雷煌，他剛喝了酒，又是猝不及防的狀態下進入戰鬥，腳步虛浮、身形微晃，根本不是龐滿的對手，剛剛交手幾個回合，便意識到了自己的處境，瘋狂朝路邊的巷子奔過來。

　　和龐滿預料的一樣，馬路上太寬闊，雷煌又喝了酒，顯然是逃不掉的，隻能通過彎彎曲曲的巷子跑路，成功率還更高一些！

　　可惜，龐滿早有安排，在各處巷子都安排了埋伏！

　　我和陸青空都目不轉睛地盯著巷外，手裡的煙頭早就丟在地上。這裡有好幾處巷子，不知道雷煌會選擇哪一條。

　　我不知道陸青空是怎麼想的。

　　但我希望雷煌來我這邊，我肯定會給他放水，讓他趁亂逃走！

　　至於陸青空，他一個基層高手，肯定攔不住雷煌，隻要我這裡略施小計，假裝腳滑或者手滑之類……

　　正這麼想著，「噔噔噔」的腳步聲響起，雷煌果然朝著我們這邊來了！

　　龐滿自然緊追不捨，跟他一起進了小巷。

　　「媽的！」陸青空咬著牙，一雙拳頭也握了起來。

　　我當然也做好了放水，哦不，戰鬥的準備！

　　「攔住他！」龐滿大聲喝著，腳下始終不停。

　　隨著雷煌漸漸深入小巷，他當然也看到了巷子裡的人，知道自己中了計，但也不能再往回跑，知道自己不是龐滿的對手，隻能硬著頭皮繼續往前沖了。

　　往前沖，還有一絲生機，返回去是死路一條！

　　「噔噔噔——」雷煌奔跑的速度更快，像是被逼到絕路的獵豹，大有拼個你死我活的架勢！

　　就這樣！

　　我在心裡暗暗地想：「就這樣瘋狂地衝過來，我和陸青空攔不住也情有可原！」

　　「江城，你是不是還欠我五塊錢？」陸青空突然轉過頭來，目眥欲裂地看著我問。

　　「……什麼？」我一愣，沒有反應過來。

　　「我問你，是不是還欠我五塊錢！」陸青空嘶吼一聲，突然整個人撲向我，「為什麼到現在都不還，當我是傻子嗎？！」

　　「咣——」

　　縱然我是優秀級別的高手，也沒有防住他這一手，隻感覺到一股巨力襲來，接著後背猛地撞在牆壁之上。

　　「為什麼不還我錢，為什麼？！」陸青空像八爪魚一樣死死地抱著我，接著一拳又一拳砸在我肚子上。

　　「……」說實話，我已經明白陸青空什麼意思了。

　　他是假裝和我內訌，然後給雷煌騰出逃跑的路！

　　你倒是提前說啊，我又不是不答應你！

　　是，你擔心我不同意，決定自己實施這個策略……

　　但你別真的打我啊！

　　你這一拳又一拳的，都快把我打吐皿了！

　　「噔噔噔——」

　　雷煌如風一般從我們二人的身邊掠過，又迅速朝巷子的另一邊奔過去了。

　　龐滿也緊跟著追了過去，還指著陸青空罵了一句：「真有你的，等著回頭找你算賬！」

　　確定他倆都過去了，我才狠狠一腳踹在陸青空的肚子上。

　　「咣當——」

　　陸青空整個人翻出去，脊背撞在另一邊牆壁上，發出一聲沉悶的重響，又有一堆砂石撲簌簌落地。

　　「神經病啊！」

　　我大罵著，秉持「做戲做到底」的態度，正準備撲到陸青空的身上揍他一頓，結果陸青空迅速站直身體，並且沖我鞠了一躬：「江城，對不起！」

　　我：「……」

　　「我就是覺得宋塵太過分了，之前還和盛秘書稱兄道弟，轉頭就抓人家的手下！」陸青空咬著牙道：「沒這麼做事的！人，我放走了，責任，我也會自己承擔，不會把你牽扯進來！」

　　我：「……」

　　不是，好歹等我打完了你再道歉啊，搞得我拳頭舉在空中，放也不是，砸也不是，這怎麼整？

　　我剛準備說點什麼，就聽到巷子深處又傳來「砰砰啪啪」的聲音。

　　怎麼回事，雷煌沒跑掉嗎，又被龐滿給追上了？

　　我和陸青空迅速轉頭看去，就見巷子深處黑漆漆的一片，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能隱約看到有人正在打鬥。

　　我倆迅速奔了過去，隨著距離越來越近，終於看清楚了現場的情況，竟然是宋塵和龐滿正在圍毆雷煌。

　　宋塵也在！

　　我和陸青空都張大了嘴巴，這是我們兩人都沒想到的事！

　　「噼裡啪啦」的腳步聲再次響起，麻雀、餘英等人也都從各處巷子奔了過來，大家看到宋塵也在現場，一個個都沉默不語。

　　「砰砰啪啪」的聲音持續響起，雷煌哪裡是兩個頂級高手的對手，更何況他還喝了不少的酒，所以很快就敗北了。

　　宋塵抓住機會，一腳踹在他脊背上，雷煌整個人栽倒在地，龐滿又撲上去，狠狠按住了他的胳膊。

　　雷煌被打的滿臉是皿，口中卻還不停地罵著：「你們有病嗎，為什麼要抓我？！」

　　宋塵冷笑一聲：「為什麼抓你，難道你不知道？這些年貪污了多少錢，不用我細說了吧？」

　　「我貪多少錢，跟你們有什麼關係！有證據，到紀檢報案啊，憑什麼是你們來抓！」雷煌仍舊怒氣沖沖。

　　「第七局的權力太大了，沒人能抓得了你們，隻能由我們動手了！」宋塵背著雙手，冷笑連連。

　　「盛秘書在的時候，你怎麼不動手！」雷煌依舊非常惱火，「盛秘書剛走沒多久，你們就幹這種事情！」

　　「哎，你說對啦！以前看在盛秘書的面子上，我才沒有對你動手！感謝盛秘書吧，讓你瀟灑了這麼久！」宋塵蹲下身來，抓著雷煌的腦袋道，「我早說過，整個第七局，除了盛秘書外，你們沒有一個好人！」

　　「呸！你算什麼東西，也有資格評價第七局！」雷煌狠狠啐了一口，不偏不倚正吐在宋塵臉上。

　　可想而知，宋塵的脾氣哪能容忍這個，當即一拳又一拳地砸了過去，沒多久就把雷煌揍得鼻青臉腫，牙齒都蹦出來好幾顆。

　　雖然我現在的身份是江城，但也實在看不下去，立刻沖了上去阻攔：「塵哥，算了！」

　　「是啊塵哥，不要打了！」「以前我們並肩作戰過的……」不光是我，其他人也都紛紛圍了上來。

　　陸青空更是惱火地道：「抓著就行了，幹嘛還侮辱他？！」

　　「都給我閉嘴！」宋塵一聲厲喝，猛地站起身來。

　　所有人立刻收聲。

　　宋塵環顧左右，目光落在陸青空身上，聲音尖銳、一字一句地問：「剛才什麼意思？」

　　陸青空直截了當地道：「我想放走雷煌，所以故意和江城起內訌！是我一個人的問題，你罰我就好了！」

　　大家才知道之前還發生了這樣的事，一個個面面相覷。

　　「怎麼，你和他關係很好麼？」宋塵指著雷煌問道。

　　「沒有關係！」陸青空仍舊乾脆利落，「我就是覺得這樣不對，法理無外乎人情，就算他犯了罪，看在盛秘書的面子上，也應該網開一面、從輕發落……」

　　「我就抓他，你要怎樣？」宋塵反問。

　　「……」陸青空說不出話來了。

　　是啊，陸青空能怎樣，胳膊又擰不過大腿！

　　宋塵哼了一聲，又蹲下身去，抓住了雷煌的腦袋，看樣子還要繼續問話。

　　「你和你爸真不一樣……」陸青空突然幽幽地道：「你爸就不會做這種事，宋達理對所有朋友都很好的，江湖上誰不贊他一句有情有義……」

　　陸青空放水，宋塵沒說什麼；陸青空說他做的不對，宋塵也沒有說什麼；唯獨陸青空提起宋達理的時候，宋塵整個人突然炸了。

　　「我是不是叫你一聲陸叔叔，你真把自己當叔叔輩了？！」宋塵猛地站起身來，「咣當」一腳狠狠踹在陸青空的身上！

　　什麼叫暴君？

　　這就是。

　　我再一次見識到了宋塵翻臉無情的樣子，管你什麼兄弟、朋友、夥伴，包括長輩，隻要敢惹到他，就等著完蛋吧！

　　陸青空整個人都翻了出去，頂級高手的一腳確實讓他承受不了，當場就趴在地上起不來了，還「哇」地噴出一大口皿。

　　就這，宋塵也不打算放過他，還要衝上去繼續拳打腳踢。

　　包括我在內的一眾人都衝上去，七手八腳地攔著宋塵，大家都紛紛喊著：「塵哥，算了！」

　　龐滿也大叫著：「把陸青空拉走！」

　　有人急匆匆擡走了陸青空，現場無人再惹宋塵生氣，他的情緒終於慢慢冷靜下來。

　　「在我面前。」宋塵環顧左右，一雙眼睛如鷹隼般銳利，「一不要提宋漁，二不要提宋達理……我說過很多次了，不要挑戰我的底線！」

　　眾人一片沉默。

　　宋塵這才繼續蹲下身去，抓著雷煌的腦袋說道：「好了，咱們時間有限，快點解決問題……問你什麼，你答什麼，不要逼我動手！」

　　宋塵呼了口氣，繼續問道：「你貪污的那些錢，都轉移到什麼地方去了？」

　　雷煌往地上吐了一口皿沫子，咧嘴笑著說道：「就不告訴你！」

　　宋塵顯然沒有什麼耐心，直接擡頭沖龐滿說：「先挖他一隻眼睛！」

　　「好！」龐滿當即摸出一柄匕首。

　　「讓我試試！」我又看不下去了，立刻撲了上去，揪著雷煌的領子說，「那些錢到底去哪裡了，你趕緊交代啊！」

　　「你誰啊？！」雷煌上下看了看我，一臉不屑。

　　「我叫江城，是南龍門的人，同時也和北龍門關係很不錯！前段時間我在北龍門待著，和盛秘書有過一面之緣！」我機關槍一樣地說著：「盛秘書委託北龍門，有機會要照顧你們！你趕緊說，別犟嘴了，他們真敢挖了你的眼睛！」

　　第七局沒少研究龍門商會，自然知道南龍門、北龍門的區別。

　　「……盛秘書最近怎麼樣？」提到盛力，雷煌的眼睛微微有些發紅。

　　「他很好，非常好！」我愈發著急，「你哭雞毛，趕緊說啊！」

　　「也就是沖盛秘書的面子，否則我肯定寧死不屈！」雷煌咬牙切齒，「把我的手機拿出來，相簿裡有幾個文件……你們一看就明白了！」

　　我立刻往他身上摸去，接著拿出他的手機，用他的指紋解了鎖，又按照他的囑咐，翻查著相簿裡的照片，裡面百分之九十，都是他在酒吧拍的各種美女照片，大腿、絲襪、白花花的事業線等等。

　　翻了半天，終於找到了他所謂的文件。

　　放大幾張照片一看，我不禁整個人都愣住，宋塵湊過頭來，很快也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