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喝完，蘇晨楓又滿上了一杯，再次端起酒杯轉向施國棟：「施局長，我是我，我爸是我爸，完全是兩碼事！今天過後，雙方再無恩怨，我來京城還找你們喝酒！」

　　「好！」施國棟點點頭，也舉起了酒杯。

　　第二杯酒下肚，蘇晨楓再次滿上，並轉向了坐在主位的任星野。

　　還沒開口，任星野就皺著眉說：「你瘋了？這麼喝，今晚上別想好，真計劃抱著馬桶吐一夜啊？」

　　蘇晨楓嘿嘿一笑：「沒事，任先生，跟你們喝，我心裡高興，喝醉了也高興，畢竟這樣的機會不多，再想湊齊這麼多人可就難了。」

　　說畢，他一仰脖，將第三杯也灌下肚。

　　六兩白酒一口氣下肚，一般人肯定是受不了的，蘇晨楓的腦袋微晃，眼神也有一些迷離。

　　「反正我是不會救我爸的……他不在多好啊，整個蘇家我說了算，就像趙構不願意接回宋徽宗和宋欽宗一樣！千萬別以為我和他感情有多好，正常的父子情是有的，但也沒到生死相依的地步！」

　　蘇晨楓拱著手，沖在場的幾個人說：

　　「但他那個人老奸巨猾，指不定哪裡還有人脈，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把自己弄出來了……各位，一定要看好他，為了咱們的安全，必須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這天晚上，大家喝到十一點多，蘇晨楓醉得不省人事，任星野找來幾名工作人員送他去了酒店。

　　我和施國棟離開火鍋店的時候，曾進行過一段簡短的對話。

　　「蘇晨楓說的有道理，蘇沉舟再出來的話，咱們都會完蛋……他復仇的手段，會比以前狠一百倍、一千倍！」施國棟語氣陰沉地道。

　　「但是監獄那邊不歸咱們管啊！」我皺著眉。

　　「我熟，回頭我和他們說一聲，務必要把蘇沉舟盯住了。」

　　「好！」

　　和施國棟分開後，我便回到翠湖酒店。據說蘇晨楓第二天就回滬城了，真的沒有想辦法撈蘇沉舟，看來父子情份已盡。

　　當然，他究竟是怎麼想的，誰也不是他肚子裡的蛔蟲。

　　……

　　滬城，蘇家。

　　雖然經歷過一場大戰，蘇沉舟也被判了無期，但有蘇晨楓在，蘇家就沒有倒，一切井井有條，秩序依舊。

　　從京城回來後，蘇晨楓便召集蘇茂等人開了個會。

　　「沒人願意撈他！」蘇晨楓搖著頭，面帶難色地說：「我爸得罪的人太多，盯著他的人也太多了，根本沒有任何插手的可能性！」

　　「越獄出來，直接送到國外呢？」蘇茂問道。

　　「根本越不出來，關押我爸的那個監獄，從裡到外都換上施國棟的人了，吃飯、睡覺、洗澡、上廁所都有人盯著！」蘇晨楓搖了搖頭。

　　一眾人均是憂心忡忡，誰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看來，我爸要老死在監獄了！」蘇晨楓嘆著氣：「多花點錢，盡量讓他在裡面過好點吧，能頓頓有肉就算盡了咱們的孝心！」

　　「……蘇公子，你當時不該把老爺子丟出去的！」蘇茂忍不住道。

　　「現在說這有個屁用？」蘇晨楓皺起了眉。

　　蘇茂囁嚅半晌，終於開口說了一句：「蘇公子，就算救不出蘇老爺子，也要想辦法幫他報仇吧？」

　　「廢話，還用你說？」蘇晨楓幽幽地道：「我早就想好應該怎麼做了，接下來就等時機成熟，然後就可以下手了！」

　　……

　　京城。

　　臨近年關，氣溫再次驟降，又下了一場雪，堪稱天寒地凍，除非有要緊的事，否則大家輕易不會出門。

　　這天晚上，我接到羅雪雁的電話，約我到一個西餐廳吃飯。

　　其實她以前也沒少約我，但都被我給婉拒了，這次情況不太一樣，她父親剛剛過世不久，我哪裡好意思拒絕啊，便答應了。

　　到了餐廳，在服務員的引領下，很快便來到其中一個包間。

　　餐廳的檔次很高，包間也裝修的很典雅。羅雪雁打扮的很漂亮，化了好看的妝，穿了漂亮的衣服，就連頭髮都精心打理過，簡直像是準備走紅毯的女明星了。

　　一看到她，我便忍不住脫口而出：「大美女啊！」

　　羅雪雁淡淡一笑：「美女又怎麼樣，不還是拿不下盛秘書的心！」

　　我嘆著氣：「說過很多次了，我是羊尾……」

　　「還沒有治好嗎？！」羅雪雁瞪著她的卡姿蘭大眼睛，「之前不是給過你一個老中醫的電話？」

　　「騙人的，別信了！」我搖搖頭。

　　「好吧，那就吃飯！」羅雪雁按了呼喚鈴，讓服務員上菜。

　　菜很快上齊了，又開了一瓶紅酒，我倆邊吃邊聊，時不時抿一口酒，氣氛還是很不錯的。當然，主要是因為羅雪雁狀態好，在她臉上已經看不出父親過世的悲傷了，不停和我逗著悶子，笑得很燦爛、很陽光。

　　不過吃到後來，終於還是把話題轉移到了蘇沉舟身上。

　　「我還是希望他死。」羅雪雁認認真真地說：「盛秘書，有什麼辦法能搞死他麼？」

　　「搞不死。」我搖搖頭，「能弄個無期已經不錯了，就這也歸功於龍門商會調查處的罪證……是按經濟罪判的他！」

　　「那蘇晨楓呢，是他親手殺了我爸！」回憶起當時的情景，羅雪雁仍忍不住渾身顫抖。

　　在羅雪雁的心中，最痛恨的人，蘇沉舟排第一，蘇晨楓排第二。

　　「有證據嗎？」我反問道。

　　「……」羅雪雁說不出話來了。

　　「等以後吧。」我繼續說：「有機會了，咱們肯定收拾蘇晨楓。」

　　「蘇晨楓，我已經不指望了，想再組織一場之前的圍剿，難如登天！」羅雪雁搖搖頭，「我現在就想弄死蘇沉舟，畢竟他才是罪魁禍首，綁架我的人是他，引我爸去濕地公園的也是他，下令殺了我爸的人還是他！」

　　說到最後，羅雪雁那張好看的臉扭曲起來，甚至布滿了猙獰和恐怖，額頭上的青筋都暴起來，像是恐怖片裡準備復仇的女鬼。

　　「很難，勸你放棄這個想法。」我很認真地對她說：「羅姑娘，忘記以前的事，好好地生活吧！」

　　「可我忘不了啊！」羅雪雁趴在桌上，「嗚嗚嗚」地哭了起來，「我一閉上眼睛，就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我爸的心臟都被捅穿了，還執著地給我解繩子，直到解開才咽了氣……盛秘書，你說說，我能忘了嗎，我雖然是個女孩，也想為父親報仇啊！」

　　我不知道怎麼安慰她，隻能起身坐了過去，默默陪在她的身邊，時不時拍拍她的脊背。

　　羅雪雁足足哭了十幾分鐘，聲音才漸漸地小了，她緩緩坐起身來，擦了擦眼淚，苦笑著說：「不好意思了盛秘書，讓你看笑話了。」

　　「沒事，發洩一下也挺好的。」我誠懇地說道。

　　「好啦，吃完了，咱們走吧！」羅雪雁站起身來，穿上羽絨服，戴上帽子、圍脖和手套。

　　——這是北方人冬天出門的標配，否則真能把人凍死。

　　她剛穿好衣服，正準備拎包的時候，一柄鋒利的水果刀突然從她包裡摔出，跌在包間的地闆上，發出「噹啷」一聲脆響。

　　「……你這是要幹嘛？！」我當即瞪大了眼睛。

　　「殺你啊，怕不怕？」羅雪雁蹲下身，將刀子撿起來，沖著我晃了晃，還「咯咯咯」地笑出聲來。

　　「……」我沒有笑，因為並不好笑。

　　「好啦，不用擔心，我拿來防身的！」羅雪雁將水果刀放回包裡。

　　「京城治安這麼好，防什麼身？」我哭笑不得。

　　「真的好麼？」羅雪雁幽幽地看向我。

　　「……蘇沉舟那樣的人，畢竟是少數啊！」

　　「再少，也存在啊！」羅雪雁輕輕地嘆著氣，「盛秘書，我以前一直覺得，自己家裡有特權挺好的，能夠淩駕於普通人之上，怎麼為非作歹、惡貫滿盈都沒問題……後來碰到比自己地位更高的人，比如季偉峰，比如蘇沉舟，才無比地痛恨特權……」

　　我不知道說什麼好。

　　這就叫刀子不捅在自己身上，永遠不知道有多疼。

　　「但我仍然覺得大司令有點理想化，解散了第七局又怎麼樣，難道這個世界的特權就會消失嗎？」羅雪雁搖搖頭，「隻要人類還是群居動物，就一定會分三六九等！哪怕動物，也有獅王、猴王的存在，想解決特權的問題，實在是太難了。」

　　我挺詫異地看著她，沒想到她還思考過這些事。

　　「算啦，扯遠了，多少先賢都整不明白的事，我哪能弄明白？走吧，時間也不早了。」羅雪雁挎著包包往外走去。

　　我也跟了上去。

　　知道今晚喝酒，我倆都沒開車。

　　出了餐廳大門，剛準備打一輛計程車，羅雪雁沖我說：「盛秘書，你陪我走走吧。」

　　「……好。」我答應下來。

　　我倆便沿著餐廳外的馬路往前走去。

　　天氣還是挺冷的，街上也沒有多少人，好在我們穿得也挺嚴實，寒氣暫時入不了體。走到一個公交站下，羅雪雁停住腳步，突然轉過身來，看向了我的臉。

　　「怎麼了？」我一愣。

　　「盛秘書，這件事情，我以前問過你……現在還想再問一遍。」羅雪雁認認真真地說：「做我男朋友好麼？」

　　「……不是說過了嗎，我是羊尾，不適合找女朋友！」我滿臉苦澀。

　　「你不是。」羅雪雁眼睛直勾勾的，「有幾次抱你的時候，察覺到你的變化了。」

　　我：「……」

　　不是，你瞎察覺什麼啊！

　　這也不怪我啊，我一個皿氣方剛的男人，和一個非常漂亮的女人擁抱……

　　「盛秘書，為什麼？」羅雪雁輕輕抿著嘴唇，「就這麼看不上我麼？」

　　「不是……」我很無奈地說：「我在老家有女朋友，為了保護她的人身安全，所以從來沒有跟人提過！你也知道，幹我們這行的，很容易被人報復……羅姑娘，你挺好的，但我們真的不合適啊，你也不希望我是個始亂終棄的人吧？」

　　「你又撒謊……」羅雪雁的眼眶微微泛紅，幾乎快要哭出來了，「你明明就沒有女朋友……」

　　「真的有啊！」

　　「那你給我看看照片！不可能一張你們的合照都沒有吧？」

　　「……」我說不出話來了，急得抓耳撓腮。

　　「你是不是嫌棄我啊？」羅雪雁輕輕地咬著牙，問道。

　　「沒有，絕對沒有……」我舉起手，做出對天發誓的模樣，「真是因為老家有女朋友，但也確實沒有她的照片！」

　　以前那些事，並不是羅雪雁的錯，我也從來沒有戴著有色眼鏡看過她。家裡已經有三個未婚妻在等著，確實沒有精力和餘力再想其他女孩子了。

　　「……算了。」羅雪雁盯著我的眼睛看了一會兒，似乎是在確認什麼，最終，她長長地呼了口氣，張開雙臂說道，「抱一下吧，以後不會來煩你了。」

　　這個可以！

　　我便張開雙臂，和她抱在一起。

　　「再親我一下吧！」羅雪雁又擡起頭，含情脈脈地看著我。

　　說實話，羅雪雁真挺漂亮的，家境又好，穿著打扮都很時尚，小臉俏生生的，眼睛一眨一眨，像是一朵盛開的白蓮花。

　　但是不能親啊！

　　抱一下可以，朋友之間也可以抱，親吻的話性質可就變了！

　　「別得寸進尺啊！」我開著玩笑，將手臂鬆開了，「差不多得了，真把我當男朋友啊！」

　　「想著你萬一把持不住，真就讓我得逞了呢？」羅雪雁也哈哈哈地笑了起來，「行了，不早了，回去休息吧，我也回家了！」

　　「嗯，我送你！」我招手攔了輛計程車。

　　上了車，羅雪雁似乎有些醉意，直接靠在了我的肩膀上，一雙如水的眼睛也隨之閉上了。

　　想到她之前說過，以後不會來煩我了，我便沒推開她，心想就這一次，讓她靠一靠吧。

　　計程車很快到了紫禁城附近的巷子口，這裡燈光明亮，附近有警車巡邏，已經能看到羅家的大門了。

　　我輕輕推了推她的肩膀，羅雪雁幽幽地醒過來，轉頭看了一眼窗外，喃喃地說：「到啦？」

　　「是的，到了，快回家休息吧！」我催促著她。

　　「嗯……」羅雪雁伸手去推車門，突然想起什麼，又轉過頭，說道：「真的不親我一下了？」

　　我哭笑不得地道：「不親了。」

　　「別後悔啊，以後可沒機會了！」羅雪雁莞爾一笑，「說不煩你就不煩你，我可不是跟你鬧著玩的！」

　　「絕不後悔！」我咧嘴笑起來。

　　「行，那我走啦！」羅雪雁推開車門，邁步走下了車，慢慢朝自家的方向走去。

　　確定她回了家，我才沖司機說：「師傅，走吧，翠湖酒店！」

　　「好嘞！」司機將車子掉了個頭，一邊開車一邊笑著說道：「哥們，能住在這裡的，可不是一般人啊，隨便一套房子就得上億……那個姑娘好像對你有意思，你反而不樂意啊？」

　　「別八卦了師傅。」我哭笑不得，「專心開你的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