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卓果然是影老闆,這一點沒有超出預料,但屋子裡也能衝出人來,屬實是我沒想到的。
自認為準備已經夠充分了,但還是險些著了對方的道!
還好胡金銓及時提醒,並給我指了一條明路,否則這時候已經死翹翹了!
這傢夥雖然討厭,但關鍵時刻還是很講義氣的。
牆外是一條普通的農村小巷,我倆翻牆而過,迅速踩著月光朝另外一個方向奔去,「踏踏踏」疾速奔行在黑漆漆的衚衕裡。
「砰砰砰——」
雷家的正門處仍舊不斷傳來槍聲,還有罵罵咧咧的聲音傳來,雙方顯然激戰正酣;與此同時,院子裡也有人翻牆出來,有腳步聲在身後如影隨形,槍手還是追了上來。
好在村子裡道路曲折,胡金銓對地形也極其熟悉,帶著我七拐八繞,終於將那些槍手甩開,再也聽不到身後的腳步聲了。
這時候我們已經出了村子,進入西邊的一片松樹林,無論槍聲、腳步聲還是嘶吼聲都聽不到了,四周秋風呼嘯,怪石嶙峋,一片萬籟俱寂,隻有月光淡淡地灑下來。
藍牙耳機裡又傳來二愣子焦急的聲音:「漁哥,你那邊怎麼樣了,外面打得挺猛,不過基本控制住了,正準備衝到院子裡面……」
我剛準備回話,一隻手突然伸過來,摘下我的耳機,狠狠摔在地上,「啪」的一聲,耳機四分五裂。
「……你幹什麼?!」通話猛地切斷,我驚訝地擡起頭來。
「老三,這回槍裡有子彈了。」胡金銓面色陰沉,摸出一支槍來,抵在了我的肚子上。
低頭一看,保險開了,手指也扣在扳機上,無論手法還是操作都極其老道,完全沒有一丁點生手的樣子,妥妥的一個老江湖!
沒錯,果然是在扮豬吃虎。
「行了。」我沒動彈,淡淡地道:「說說吧,怎麼回事。」
「我乾爹的確是影老闆,他早早就和季偉峰勾結在一起,在秀山島開了兵工廠,雖然他一向隱藏的比較好,身邊根本沒人知道,就連譚傑這個下家都不知道……」胡金銓頓了頓,說:「但作為乾兒子,我是知道的,而且幫他做了不少的事,畢竟是他最信任的人嘛。」
我沒吭聲,身上穿著防彈衣,所以一點都不慌張,靜靜地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沒有乾爹,就沒有我的今天。」胡金銓頓了頓,繼續說道:「所以任何時候,我都是站在他那邊的,軍火生意本來做得如火如荼,結果突然遭到第七局的嚴查……徹底停擺之後,本地經濟也不太好,我們不得不謀求其他出路,所以才把目光投到北方,並央求喬瑞風牽線搭橋,幫忙找一個大人物罩著些。」
胡金銓盯著我,眼神有些無奈:「後來的事你知道了,這個大人物就是你,害我也跟著丟了臉……」
「不是故意找到我頭上來的?」我疑惑道。
「不是。」胡金銓搖搖頭,「完全是個巧合,後來你要買槍,把我和我乾爹都驚到了……再三權衡,決定不賣給你,畢竟風險實在太大,第七局查得太嚴了,後來做的一系列事,都是為了讓你打消這個念頭。」
胡金銓輕輕地嘆著氣:「但沒想到譚傑那個混蛋,竟然知道兵工廠的位置,還洩露給你了……沒辦法,乾爹隻能壯士斷腕,連夜把自己的廠子舉報了,想著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嘛,但是因為二愣子的落網,咱們幾個也全都進去了,因此又引來了季偉峰……」
「當然,不管過程如何波折,好在咱們都出來了,原以為能告一段落,誰知道你又搞出事情……」胡金銓非常無語地說:「你在醫院門口那樣折辱季偉峰,打了他一頓就算了,還往他臉上尿……老三啊老三,你真當自己天下無敵,什麼人都能惹得起了?!你還是和上學的時候一樣,一點都不成熟,到處樹敵!」
胡金銓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我和我乾爹之前做的所有事情,都是為了讓你打消買槍的念頭,從來沒有想過害你性命!但是你後來的所作所為,神仙都救不了你!老三,你真的是太囂張了,有了一點成就,就想把所有人踩在腳下!對,這些年你是混得不錯,但你這個性子,遲早會栽大跟頭的,就比如說現在!」
說到這裡,胡金銓又嘆起氣來:「老三,我從來沒有想過要你的命,之前上學的時候私通包志強,在雲城又用槍指著你,都隻是為了教訓你,讓你不要欺負向影……我是惦記舍友情、同學情的!在我心裡,你、白寒松、馬飛一樣重要。但這一次,季偉峰點名要你的命,乾爹也不得不動用手段了!」
「以為你在門口埋伏士兵,乾爹不知道麼?」胡金銓哼了一聲,幽幽地道:「門外突襲的槍手,和屋子裡鑽出來的槍手,都是為了給我機會,把你引到這裡,將你殺掉。」
「為什麼?」聽了大半天的故事,我終於忍不住開口了,很是不解地道:「明明在院子裡就能幹掉我,為什麼引到這裡,不是脫褲子放屁麼?」
「因為你叫來了軍人,說明你已經懷疑我乾爹了……乾爹知道他肯定活不下去了,但季偉峰交代的任務又必須辦成。」胡金銓很耐心地解釋著:「他讓我逃出來,順便再幹掉你,以此贏得季偉峰的信任,從此以後就能成為新的影老闆了!而他自己,選擇扛下一切!」
「原來是這樣啊……」我長長地呼了口氣,感慨萬千地道:「你乾爹對你是真的不錯。」
「那當然了!」胡金銓的眼睛微微泛紅,「乾爹拿我當親兒子一樣看,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犧牲自己也在所不惜!」
我想到了雷卓就是影老闆,也想到了胡金銓可能不安好心,但沒想到其中這麼複雜,人性果然是最難揣測的東西。
「那你為什麼到現在還沒動手,反而啰裡吧嗦地講了一堆?」我很好奇地問:「不會是為了讓我死個明白吧,你有這麼好心?」
「……當然不是!」胡金銓輕輕地咬著牙:「反派死於話多,我是明白這個道理的……但我現在還不能殺了你!」
「說說為什麼吧。」我仍舊面色鎮定。
「老三,問你一句話,你想不想活?」胡金銓沉沉道。
「看你這話說的,誰不想活?」我輕輕地笑了起來,「說說吧,有什麼條件,我盡量滿足你!這些年,我也攢下不少錢了!」
「我不要錢,我不缺錢!」胡金銓一字一句:「打電話,跟向影說分手,並保證永遠不會再聯繫她!」
「……」我沒吱聲。
「怎麼,你不願意?」胡金銓的手指輕輕摩挲扳機,語氣兇狠地道:「寧肯丟了自己的命,也要繼續欺負向影?」
「不是……」我很疑惑地問:「我隻是很好奇,雷卓為了你的前途,連自己的命都能犧牲……你卻為了一個女人,浪費掉這大好的機會?」
「什麼叫為了一個女人!」胡金銓的神色有些激動起來:「那可是向影啊!為了她,我願意做任何事!宋漁,你不配做她的男人……你不配!」
說到最後一句,胡金銓的臉上甚至崩出根根青筋。
我沒說話。
向影對我來說當然不是「一個女人」那麼簡單,我也願意為了她做任何事情,但前提是她對我也一樣好,雙向奔赴在我看來才有意義,單相思和單方面付出在我看來是最傻的。
哪怕跟趙雪的那一段,也是因為我被騙了,後來知道她另外有男朋友,便立刻翻臉不認人了。
說句沒良心的話,如果向影對我不好,她長得再漂亮,我也不會看一眼的。
所以胡金銓的所作所為,我不理解,也實在尊重不了。
胡金銓似乎也覺得自己過於激動了,他面色漸漸緩和下來,沉沉說道:「乾爹為我付出的一切,我當然也看到了……但他做的一切畢竟是違法的!軍火生意來錢是快,但腦袋也隨時會掉,上面查得實在太嚴……所以我想過了,不做影老闆,也不和季偉峰勾結了,正好借這機會從那個行業裡跳出來,反正我自己的財富已經夠多,乾爹給我留下來的遺產更是豐厚……完全沒有必要再冒這個險了!」
「這個想法是正確的。」我點點頭,表示認可。
「所以我現在可以殺你,也可以不殺你……」胡金銓再次摩挲起了扳機,發出輕微的「咔咔」聲響,眼神也變得銳利起來,「老三,回答我,分不分手。」
「分不了一點。」我幽幽道:「我太喜歡向影了。」
「你喜歡她,還欺負她!」胡金銓又變得激動起來,隻要一涉及到向影,他的情緒就極其不穩定。
「我什麼時候欺負她了?」我皺起眉。
「你腳踏三條船,還敢說沒有欺負她!」胡金銓的手指微微顫抖,似乎隨時都要扣下扳機。
「我樂意,向影樂意,另外倆人也沒說啥……關你屁事?」我忍不住罵出了聲。
「你是不是覺得自己穿著防彈衣就為所欲為了啊?!」胡金銓突然咆哮一聲,槍口猛地上揚,指住了我的額頭。
「……」從一開始都很淡定的我,這時候終於忍不住後背發緊。
「你都在門外安排軍人了,身上肯定也穿著防彈衣,這就是你的底氣,別以為我不知道!」胡金銓面色猙獰,兇巴巴道:「保險開了,子彈滿膛,扳機扣著,隻要我動一下手指,馬上就能送你上西天……老三,不要逼我殺你……我是真的不想殺你!」
「你殺不了我的。」我幽幽道:「你低頭看。」
胡金銓低下了頭,一雙眼瞬間就瞪大了。
不知什麼時候,我已經將十字弩抽了出來,並牢牢抵在了他柔軟的肚子上,手指同樣扣在了扳機上,銳利的不鏽鋼箭矢隨時都能洞穿他的小腹,五臟六腑都能跟著一起攪成稀巴爛!
「你殺我,我就殺你。」我的目光陰沉,「老大,好不容易變得有錢了……你想一起死麼?」
「……」胡金銓沉默下來。
正當我以為自己說服了他,還想勸他放下槍的時候,胡金銓的一張臉突然又激動起來,額頭上的青筋也根根畢露:「好啊,一起死就一起死吧!你死了,正好沒有人欺負向影了!老三,這是你自己選的!」
「敬酒不吃吃罰酒。」我輕輕地嘆了口氣。
「你說什麼?!」胡金銓的眼睛瞬間瞪大了。
「咣——」
他的話音還未落下,一根木棍突然從天而降,狠狠一下砸在他的後腦勺上。
「啊——」胡金銓慘叫一聲,痛得他齜牙咧嘴,腳步也搖搖晃晃,眼神變得渙散,差點栽倒下去。
他知道自己遭遇了襲擊,但拼著最後一絲力氣也要扣下扳機。
而我怎麼可能讓他得逞!
作為優秀級別的高手,特點之一就是眼疾手快,能夠抓住一切機會逆風翻盤!胡金銓剛遇到襲擊的時候,我的手便迅速上揚,一把抓住了胡金銓的腕子,猛地舉向空中。
「砰——」
胡金銓終於開了槍,但子彈射向黑漆漆的夜空。
下一秒,我又使出「迷蹤拳」中的纏手,一道輕微的「咔嚓」聲響傳來,胡金銓的手腕當場脫臼,手槍自然到了我的手中。
「咣咣咣——」
與此同時,木棍不斷敲擊著他的腦袋,連續六七下後,胡金銓終於扛不住了,身子軟綿綿地栽了下去,眼睛一閉,昏迷過去,後腦勺上滿是鮮皿,迅速染紅了附近的一小片土地。
「哈哈哈,我又救了宋董一命,這回是不是立下大功了!」羅雪雁將手裡的木棍一丟,得意地叉起了自己的腰。
「是是是,羅姑娘真厲害,下手時機又準又狠,排名第一的大功勞啊!」我將十字弩和手槍都收起來,同時沖她豎起了大拇指。
「嘿嘿,還是宋董更厲害,早早就讓我埋伏在暗中看好戲……」羅雪雁一臉美滋滋的,「所以才有了下手的機會!」
「那是,我神機妙算嘛!」我也不要臉地吹捧了自己一句,隨即摸出手機聯繫二愣子。
電話接通,詢問二愣子那邊的情況,知道他和那群軍人已經將雷卓等人全拿下了,有幾個人受了傷,但是沒有大礙,已經送到醫院去了。
「漁哥,你怎麼樣,我進來院子怎麼沒看見你?」二愣子奇怪地問。
我便把之前的事完完整整講了一遍。
「原來如此!」二愣子驚呼道,「漁哥,還得是您,看人真準!我對他倆印象還挺不錯,沒想到一個賽一個的蔫壞!」
「人心不可測啊……」我輕輕嘆著氣。
「漁哥,接下來怎麼辦?」
「送到公安局去,讓汪良辰連夜審訊,隻要他們供出季偉峰,這案子就算是齊活了!」我頓了頓,又繼續道,「當然,剩下的事就交給盛秘書……和咱們沒有關係了!」